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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为妃-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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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杜才人在旁清泠泠一笑,带着那么点嘲讽说得慢条斯理,“鸢才人敢跟那刺客交手已是胆子够大,但若觉得她有本事伤了那刺客……大人您未免太高看她了。”

席兰薇无奈摇头,懒得理会杜氏的敌意,提笔才要写个明白,身旁之人却先开了口,声音四平八稳的听着颇具震慑:“她伤了那刺客的小腿。”

余光一瞥,杜氏果然瞬间噎住,讪讪地避口不敢再说话了。

沈宁点了点头,又道:“那刺客功夫极好,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才人娘子如何伤的他?”

席兰薇挑眉,被他的口气弄得不太舒服,还是如实写道:“我对宣室殿更熟悉。”

“那他何以没杀娘子灭口?”沈宁再道,语气厉了两分。

“啪”地一响,席兰薇将笔拍在案上,怒目而视。这种怀疑让她不得不怒。

“才人娘子莫急。”沈宁沉下一口气,面色淡泊无波澜,从容解释道,“臣只是循理办事。来时听宫人说那刺客破窗而出后,禁军点燃烛火,见娘子只是安稳坐着,故不得不问。”

确实值得怀疑……

席兰薇消了消气,凝神写道:“我也不知他为何不杀我。”一顿,又写,“大人觉得我该知道得清楚么?”

分明还有不满。

沈宁接过纸一看皱了眉头,好像算个解释,又难让人就此释疑。刚一张口,下一句问话还没问出来,便见皇帝一摆手:“行了。”

沈宁不再言,静等皇帝发话。

“这案子该查要查,但不必疑才人。”皇帝说着看向她,笑而审视,好像带着几许认真的思量,“至于为什么不杀她‘灭口’,大概是因为她本来也说不了话吧。”

“……”沈宁彻底哑了。这话里倒是把信任表现得十足,只是……也太不讲理。



在基本交代清楚之后,众人各自回宫、回府,席兰薇这个本该侍寝的便顺理成章地仍留在宣室殿。回到寝殿中,皇帝睇了睇她,便扬音一唤:“来人,传旨……”

后面想好的话还没说,忽见她猛摇了头。霍祁一怔,扫了眼已候在殿门口准备听旨的宦官,复又看向她:“怎么了?”

席兰薇咬了咬唇,执起他的手又写起来:“陛下是不是要晋臣妾位份?”

“自然……”霍祁道。话音一落,就感觉她又继续写了下去:“不必,臣妾也没做什么,只是想保自己的命罢了。何况上个月刚越良人晋了才人,再晋位份太易遭嫉。”

分析得明明白白,也丝毫不避讳直言议论六宫暗争。霍祁笑了笑:“什么‘没做什么’?单凭你有胆子跟刺客过招就值得佩服了。”

他说得轻松却认真,于是席兰薇歪头想了想,手指写下的一句话也轻松而认真:“那陛下先欠着吧。”

“……”霍祁哭笑不得,想了一想,好像只能应她一句,“好……”



翌日上午。席兰薇起榻后仔细地梳了妆,踏出宣室殿就碰上了芈恬。

明摆着是来堵她的。

淡扫芈恬一眼,席兰薇脚下未停地继续往前走,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兰薇……兰薇!”芈恬追着她,赔着笑脸解释,“你……你别生气,沈宁是身在其位,得谋其政嘛……”咬了咬嘴唇,芈恬一脸委屈,“他绝对不是真疑你。”

席兰薇板着脸冷睇了她半天,猛地笑了出来,在芈恬面露错愕时又憋着笑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听到芈恬在她身后斥她了:“又逗我……讨厌!我吓得都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了!请我喝茶!”

于是一路被芈恬抱怨着往云宜阁走,入殿,命秋白奉了好茶,芈恬喝了半盏才缓和了不快。瞥了瞥她,故意把话说得阴阳怪气:“今儿个进宫就听说陛下现在对鸢才人体贴得紧呢,让六宫都说不出话……”拖长了语调,芈恬明眸一转,说得贼兮兮的,“我还以为你不想争宠呢。”

“我是不想争宠啊。”席兰薇轻轻一笑,提笔写着,“但我不去争,又不意味着他要待我好我也不要。何必呢?我受不起么?”

 第16章 廊下

不争宠,不意味着他自己待她好她也要避。何必呢?又不是受不起。

上一世受了那许多委屈,这一世就要活得更舒服才对得起自己。争宠之类惹人心累的事永远不会去想,没必要,不值当。只要自己活得好便是。

该归她的她坦然受之,不该归她的不动那据为己有的心思,她不信自己还会再凄惨一世。

“陛下又不是个无耻的人。”她在纸上这么写着,推给芈恬看。真正想说的是:“陛下又不是越辽王那般无耻的人。”

起码不会像越辽王那样成心欺她、好像恨不得她早一天死似的。



霍祁在永延殿听着沈宁禀这一夜查下来的进展,思绪飘离,不由自主地去想席兰薇。

这席氏……也神了,照理一个在闺阁里长大的千金贵女,心细没什么稀奇,可席氏这“心细”却是与旁人大不同的心细。她能从一点白印猜出他那日想喝杏仁茶还罢,这刺客近在眼前了,她居然还能想着把墨泼下留个足印?

担着指挥使之职的沈宁都不得不承认,有了鞋印和腿上受伤两项,他们在长阳城中查起人来省了不少工夫。

“陛下?陛下……”沈宁连唤了两声,把霍祁的神思扯了回来,定了定神,一颌首:“说。”

沈宁施一长揖,禀道:“陛下……您有没有觉得,这事里才人娘子冷静得过了头,就像提前知情似的?”

“沈宁。”皇帝声音陡然一沉,面色亦黯了两分,如炬目光从他面上冷冷扫过,“朕说过不必疑席氏。她是席将军的女儿,朕若说席将军想弑君谋反,你信么?”

不信……

都知道席垣忠心,旁人有弑君的心思就罢了,他是断然不会的。可除了他,大抵也没什么人能让他女儿做这种事,这是足以灭九族的大罪。

沈宁忖度一番,复又道:“但是……陛下,此事既牵涉鸢才人,臣不得不疑。加之臣的内子与鸢才人私交甚密,臣理应避嫌才是,故此……”

“说吧,你想举荐谁。”皇帝淡睇着他,一副了然之色。

沈宁想从禁军都尉府提拔个人协助他的事皇帝不是不知,亦是觉得很该如此。沈宁缓了口气,禀道:“臣的一位远亲,算来是臣的表弟,不知陛下……”

“可以。”皇帝直截了当地点了头,“选贤任能不避亲。你禁军都尉府的事,你看合适便是了。”



席兰薇在廊下小歇的时候被人蒙了双眼。

蓦地惊醒,扭过头去看背后的人,要起身见礼却被他按住。霍祁笑了笑,跨过廊椅坐了下来,看一看她因为被包扎得很厚导致连衣服都显得鼓鼓囊囊的左肩,一笑:“跟你说点事。”

席兰薇不解,颌首,静待下文。

“沈宁把这事交给手下去查了。”霍祁一哂,“历练人才,朕便没有先行嘱咐什么。且看他会不会查到你身上来,若是查来了你也不必怕,朕听了信就会给你挡下来。”

他是当真不疑她。不管是如今对她转变了态度、还是从前不喜欢她的时候,霍祁从来都不觉得席兰薇会做出弑君的事。

席兰薇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霍祁便自觉地把手伸到了她面前:“有话说?”

“……”席兰薇又点点头,在他手上写道,“其实陛下不必挡着,查便是了。查清楚了,让前朝后宫都看个明白,反是好过陛下死命压着、却让众人心里都存疑。”

“嗯……”霍祁思了一思,当即明白了一些事,蹙了蹙眉,“后宫有人背地里乱说话?”

席兰薇一笑,指下划出四个字:“不是背地。”

是当着她的面说的。

是一个久不得宠的宣仪林氏,十分露骨地讽她定与那刺客有不轨之事——不仅是串通着行刺,而是实实在在的“不轨”,说什么禁军入殿时隐约能瞧出二人相对而坐,很是和睦的样子……

二人相对而坐当真不假,但黑灯瞎火的,瞧出“很是和睦”就属无稽之谈了。霍祁非要追根问底,席兰薇便将始末都讲给他了,写起来很长,偶尔有几个字霍祁辨不出,但整件事情说下来他倒也连贯着看懂了。

点一点头,霍祁笑问:“然后呢?”

头一次他要因为杜氏动刑要废她,席兰薇出言阻了,理由是自己有错在先;第二次全然是杜氏的错,席兰薇便什么也没说,任由着杜氏直接从充华降了才人。霍祁觉得,席兰薇在这种事上是分得很明白的,不会借着机会落井下石,但也不会随别人欺负、一味地做好人。

此番是林宣仪不敬在先,且林宣仪还比她低上一品,霍祁很好奇她是怎么做的。

“臣妾罚她抄经三日为昨日枉死宣室殿的宫人祈福了。”席兰薇也没藏着掖着,承认得大大方方,霍祁一颌首,又道:“没了?”

于是兰薇接着写下去:“顺便还告诉她,这么个性子,就别巴望着御前宫人在陛下跟前替她说好话了。与其花那份钱去疏通,还不如把俸禄留着自己过得好点,何必这么费一道周折,最后钱都让身边的宫人私吞了去还半点不知?”

“……什么?”霍祁反应不过来了。席兰薇的意思是,林氏拿钱去打点御前宫人在他跟前说话、那钱却反让林氏身边的人私吞了去了?他大惑不解地睇视着兰薇,“你怎么知道?”

“到底是个正六品宣仪,她寒酸过头了。”席兰薇写罢,抿唇一笑,“今日十七,宫中十五发月俸,目下该是最宽裕的时候。臣妾与她在宫道上相遇,恰有景妃娘娘身边的人来传了话,她还是连打赏的钱都拿不出,一时尴尬得紧。”

这说明确实是没把钱留着,但怎么就是想送到御前却被亲近的人私吞了呢?霍祁未及发问,兰薇就继续解释了:“她寒酸成这般。身边的两个宦官前襟上隐有酒渍未净,衣衫褶皱颇多、无精打采,可见昨晚入睡随意、今日无暇更衣——宫中宦侍多把钱寄回家中,如此饮酒作乐,倒像是发了笔横财。但他们随着林宣仪,臣妾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发横财’的路子。”

“那也未必就是私吞了林氏的俸禄。”霍祁听得饶有兴味,仍是作着反驳看她如何继续往下说。

“这么多日子了,陛下您没召见过林氏,林氏可是一直戴着那一套点翠首饰呢。”兰薇写着,手指起落间轻轻巧巧,好像有那么点促狭的笑意。

……点翠首饰?

“宫人们都说,是陛下您赞过一次她戴点翠好看。”兰薇写着,抬眸看他,他果然是一副完全不记得的样子,就像是她告诉林氏的:陛下根本不喜欢点翠,那日八成是心情好随口赞了你一句罢了。

偏了偏头,兰薇笑意中带了点顽意写了最后一句:“陛下常年不见的人却常年一副要迎驾的样子,且在宫中行事毫不知收敛、似乎随时能复宠一般的嚣张,她家世不是出挑的、宫中也无甚背景可言,陛下觉得她如此‘自信’还能是为何呢?”

只能是她相信早晚能有人替她说上话、劝着皇帝来了。

这种自信也实在……

霍祁和席兰薇都觉得难以理解。

皇宫这么大,他的嫔妃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很是正常,这些琐碎的事他连听都不想听,可今日……居然就这么无比耐心地由着席兰薇慢慢解释了这么久?!

好像就是不一样——不是事不一样,是她不一样。不同于别人碎嘴传这些事来添堵,她总是能通过一点细微之处看到许许多多背后的事情,就好像随便一个寻常的细节都能让她牵出来当做一个故事的开端。她总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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