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剑观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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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学剑,七年有成。”
“那么,”君迁低头,“我的医术如何?”
西门吹雪侧头看她,神色平静:“已在我之上。”
君迁点头——术业有专攻,西门吹雪毕竟还是个剑客而不是医者,在医术上,她无需妄自菲薄,但……
“我六岁学医,今年十七,十一年来从不敢懈怠,自以为医术有成,却仍旧治不好七哥的眼睛。”
为什么她又来了万梅山庄?因为她不敢再在家里待下去——家里什么都好,父母、兄嫂都很疼爱她,她也喜欢他们、依赖他们,可……只要每多看到花满楼一眼,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无能,说什么想要治好花满楼的眼睛,从有了这个念头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了十一年,每年她都替花满楼检查眼睛,每年都束手无策。
从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是自己学艺不精,万花秘籍中的《医经》尚未学完,离经易道心法下的技能也未完全激活,无需着急,可到了今年……离经易道下的技能熟练度虽仍旧未满,但也终于全部点亮,《医经》也已经了然于胸,却仍旧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君迁骨子里一直都是个自负的人,不,或者该说……万花弟子的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总是自负的,但现在,却是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做到?若做不到,她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一直疼爱自己、对自己信任有加的花满楼?
少女揪紧了狐裘,原本丰润的唇被自己咬得几乎失去了血色,西门吹雪的视线在她的唇上微微一顿,随即开口打断:
“学无止境。”
“那我又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治好他呢?”君迁低头苦笑,“更何况,我若再学下去,就真的一定能治好他吗?”
“他虽失明,却并无怨怼。”西门吹雪没见过花满楼,但他对花满楼却也并不陌生,因为除了君迁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陆小凤。
“我知道他并不介意,但……我也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是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少女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回答西门吹雪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已经十一年了,我却还是做不到……”
“人力终有尽时,即便是药王孙思邈,亦有束手无策之时。”
君迁没有说话,只是揪着狐裘的手捏得更紧——这些……她都明白的,但就算是这样,却也还是抹不去自己心头那种越来越重的无力感。
少女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捏着狐裘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发白,西门吹雪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拂袖转身:
“君迁,你为何学医?所学为何?”
“为普救含灵之苦而学,虽不能救治世间所有病患,但亦当尽我所能,”君迁不假思索,几乎是下意识地接着他的问题,答得毫不犹豫,“所学乃是一片大医精诚之心。”
“既是如此,有何迷茫?”
君迁一怔,揪着狐裘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紧皱的眉头也在同时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君迁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她闭上眼睛的同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琮琮的琴声。君迁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仍旧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专注地听着琴——虽没有看见,但她知道,是西门吹雪在弹琴。
这个时代的大家公子多半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西门吹雪虽一心追寻剑道,但在这一点上却也并不例外,但……这还是认识这么多年来,君迁第一次听见他弹琴。
万花谷有七艺——琴棋书画医工花,《万花秘籍》也有七部——《总纲》、《武经》、《棋经》、《书经》、《医经》、《琴经》和《杂经》,虽说是贪多嚼不烂,但君迁毕竟是万花弟子,每一部秘籍多多少少都是看过一些的,只是不会钻研太多而已。她的琴艺算不上多好,但至少,她还是懂琴的。
“琴者,禁也,禁邪归正,以和人心。”无论是琴还是琴曲,自古都以“和”为要,但西门吹雪的琴声里,却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凌厉的金戈杀伐之气。可是很奇怪地,这种杀伐之气并不带有侵略性,也并没有让这琴曲变得违和,反而是让君迁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情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在这琴声里渐渐地变得沉静放松。
君迁不知道这首曲子究竟有多长,她只是闭着眼睛放空了自己全部的心神,心无旁骛地听着,一曲结束的时候,她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坐在身侧的男人,慢慢地弯了嘴角:“西门,谢谢你。”
西门吹雪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拿起先前因为要弹琴而放到了一边的乌鞘长剑,转身:
“天色已晚,该睡了。”
君迁笑,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吹灭了桌上的灯,跟上他的脚步:“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着妹子说“该睡了”是什么居心233333
、求助
四月的塞北终于入了春,万梅山庄外的山坡山开满了桃花和杜鹃,两个青年男子在这花海中并肩而立,一人眉目疏朗,神色温柔宁静,另一人嘴角的笑意微带戏谑,唇上的两撇胡子和眉毛像了个十足,乍一眼看去,竟像是长着四条眉毛一般——正是来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的花满楼和陆小凤。
“花满楼,再不进去天就黑了,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眼看着花满楼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鲜花当中,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不得不开口催促。
“连你也不见?”花满楼似乎有些诧异。
“天王老子他都不见。”陆小凤无奈耸肩,顿了顿之后,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的戏谑越来越深,“能让他在天黑之后见的‘客’我看也就只有你家妹子一个人了,话又说回来,花满楼,过不了多久恐怕她也不能算是万梅山庄的客人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花满楼原本温柔的神色微微一变,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敛去了不少:“陆小凤也会信江湖传言?”
“这可不是江湖传言,”陆小凤笑了起来,“每年我去万梅山庄,十有八九小迁那丫头都在,而且还是和西门吹雪住在一个院子里面。”
陆小凤当然是要笑的,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君迁也是他的朋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朋友双双找到了归宿更让他高兴的事了。但花满楼却没有笑,只是转过头,用一双略显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了陆小凤:
“事关小妹的闺誉,不要胡说。”
陆小凤叹气,有些弄不明白花满楼对于西门吹雪这个“妹夫”到底是有什么可不满意的,但终于还是没有反驳,只是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向花满楼道:
“再不进去就真的晚了。”
花满楼却摇了摇头:“万梅山庄终是杀气太重,你若进去,我宁愿就在这里等你。此间鲜花之美,人间少见,我正可以多领略领略。”
陆小凤微有些意外:“小迁那丫头想必也在,你连她也不去看看?”
花满楼笑了笑,摇头:“此次金鹏王朝的事恐怕有不少危险,就不要牵扯到小妹了,让她安心钻研医术吧。你若见到她,只需告诉她爹娘颇为想念,看够了就早些回家便是。”
陆小凤盯着花满楼看了一会儿,终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看了眼已经开始慢慢变暗的天色,一个人转身上了山——他和花满楼相识多年,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发脾气,但却足够了解他,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决定的事却根本就没有人能改变,而且,他现在的心情只怕并不太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妹妹和西门吹雪的关系,还是因为他说万梅山庄杀气太重?但不论是哪一种……陆小凤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摸着胡子大笑——剑神西门吹雪何曾被这样嫌弃过?
……
陆小凤每年总有那么几天要到万梅山庄蹭酒喝,庄子里的下人们对他自然是不陌生,一边派了人去通报西门吹雪,一边就已经把陆小凤迎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倒上了酒。
陆小凤没有丝毫客气地斜倚在一张软椅上,杯子里的酒是浅碧色的,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陆小凤举起杯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酒香扑鼻,通体舒畅。
西门吹雪是在陆小凤喝完了第一杯酒的时候到的,看着坐得没个正形的陆小凤,也不以为意,只是忽然又回过头去对着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道:
“君迁又去藏书楼了?去告诉她陆小凤来了。”
“回庄主,君姑娘先前就从藏书楼出来了,”清秀的小丫鬟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答道,“前几日君姑娘在山下的镇子上给人看诊,收了不少抵做诊金的鱼肉蔬菜,今日似是颇有兴致,这会儿正在厨房亲自下厨呢!”
“那就不用去打扰她了。”西门吹雪听罢,点了点头,小丫鬟应了一声“是”,乖巧地退了下去。西门吹雪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抬眼就看见陆小凤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真是羡慕,如果有女孩子也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就好了。”陆小凤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抬手就又把杯子满上了,语气之中竟有几分唏嘘。
西门吹雪看他,神色间竟也带上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戏谑:“陆小凤身边也会缺女孩子?”
“可惜没有这样的女孩子,”陆小凤叹气,忽然却又笑了起来,“我虽然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幸好却也没有嫌弃我的大舅子。”
陆小凤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西门吹雪正要开口询问,却忽然传来珠帘被挑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道让两个人都并不陌生的软糯嗓音:
“西门,吃晚饭了……咦,陆小凤?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挚友,君迁和他自然也是熟悉得不得了,还没等陆小凤回答一边问着一边就已经转头去看西门吹雪:
“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丫鬟说你在厨房,就没让人去叫你,省得你手忙脚乱。”
什么叫省得她手忙脚乱?是在暗示她厨艺不好么?她虽说比不上万梅山庄里的大厨,但这么多年下来厨艺也不差啊!君迁没好气地瞪了西门吹雪一眼,转头看向陆小凤:“我前些天收到的菜不少,你正好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陆小凤觉得这次看见小姑娘,她的五官似乎是又长开了些,看起来愈加温婉秀美,留他吃晚饭的时候十足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偏偏小丫头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毫无所觉,满脸的自然而然,而作为山庄真正主人的西门吹雪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说真的没什么,恐怕也只有瞎子才会相信吧?不过说到瞎子的话……
“我倒是想啊,”陆小凤笑得有些狡猾,“可惜花满楼还在门外等我呢。”
“七哥也来了?”君迁不由得一愣,“那他怎么没进来?”
“他?”陆小凤的视线在君迁和西门吹雪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眼看着小姑娘就快要不耐烦了,这才仰头一口灌下杯子里的酒,“花满楼嫌弃万梅山庄杀气太重,说宁愿在外面山坡上一边看花一边等我呢。”
因为嘴里还含着酒,陆小凤的咬字少有些含糊不清,却在“嫌弃”“宁愿”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吐字格外清晰标准,君迁怔了怔,一想到“嫌弃”这个字居然有一天也能用在西门吹雪身上,忍不住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却忽然觉得背脊一凉,回头就对上了西门吹雪那一双幽深的眼睛,有些心虚地往陆小凤身后缩了缩,试图用他挡住自己。
只可惜君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