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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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是轮换着来看她的。
许是她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最近,每日必来的就只有母亲和九哥之慎了。
有一天九哥跟她说,漪儿,快点儿好起来,过不久家里就有大事了呢,缺了你怎么行呢。
她懒懒的等着听九哥要说的“大事”,以为无非是像往常一样,九哥要和她说那些生意上的事,或者城中的新奇事件。不想九哥说的不但是大事,还是喜事——在京中的金家、孔家、赵家和程家,预备同日举行婚礼——是三哥和索小姐的倡议,说是现在年轻人也都向往文明的生活方式,把他们的婚礼办成简洁的西式就很好,若再举办成流行的集体婚礼,更是再好也不过的。
她没想到三哥之忱的倡议竟合了那两对新人的心意。无暇表姐是平和低调的女子,金碧全也是同样的性子,他们二位赞成并不奇怪,难得的是素喜奢华排场的无垢表姐和孔远遒也没有表示异议。想来对他们来讲,同心爱的人在一处,已经是福分,形式倒成了最不重要的……
她没有发表意见,九哥还以为她又是似听非听的没往心里去,特地又重复了一遍,还说:“三桩婚事哪一桩单拎出来都够瞧好几天的,连着举办婚礼,恐怕众亲朋好友也都受不住这闹腾。父亲和母亲商议,觉得俭省些也好,又是当事者的意思。索家是不欲在婚事上太过高调,省得落人口实,说大肆铺张浪费,遭参议院弹劾倒是小事,日后很多事情怕不好办。况且金家和孔家不久都要南下的,听说已经让人在南京置办了宅邸……”
九哥边说,边给她削梨。她接过来并不吃,梨汁便沾了一手。九哥拿了湿毛巾给她擦手,说:“你瞧瞧你这份儿邋遢,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怎么病见了好,人倒像是越来越糊涂了?”
她点点头,喉咙哽了下。
九哥看看她,说:“你这样下去,担心死人了。三哥走了还连着发电报问你,再三的替你在父亲母亲那里说情,你要怎么着,三哥都替你挡了。从三哥成人,你见过母亲对三哥发过火吗?你知道我们为了你,挨了父亲多少训斥嘛?父亲让翠姨闭门思过好些日子,还是帔姨几次求情才松了口。我这可不是招你难受啊。看你好多了,才和你说的。”
她又点头。
想也想的出来。
杜氏母亲那日是守到她醒过来,却险些没掐死她……杜氏母亲的胖手劲儿可真大。也没人拦着她,连姑姑都帮着骂她……就更别说别人了。
她没看当时母亲的脸色是怎样的。
她就想,如果可能,她母亲也会想要痛打她一顿的……
她吸鼻子。
九哥又削了一个梨给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晶盘里,又说:“漪儿,你还好意思说是新时代的女性?既是新女性,总该拿得起、放得下。你是这样的经不得一点事,能怪我们瞒着你吗?人没了,你怎么样也都没法儿挽回的。现如今这好时候,人人都在往前看,生怕错过了机会。你再不肯往前走,至少也得站直了。总躺在这儿,长此以往,身子都锈了,你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她就是听着,一言不发。
九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最后低声的说:“是天灾,是**,就算算到,也不定能避过。仁至义尽了,漪儿,这里面绝没有你的错处。”
九哥沉痛的语气尖利的启开了好久以来她一直封着的记忆似的,就好像她在阴暗的灵堂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的那一点缝隙……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滚滚的往下落。
泪眼中她看着九哥,听到他说哭,哭出来会好的话,你就哭。
她哭的越来越凶。
她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医院的,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进来的,渐渐的能想明白些,却是生怕自己去碰触。再难过,却也没有能够哭出来过。
手上的梨汁沾在脸上,脸上黏糊糊的,又被泪水冲刷了去。
哭到神志不清,惊动了母亲,惊动了护士,也惊动了医生。
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让她昏睡了好久。
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起那天的事。
过了两天,她听到杜氏母亲同母亲发脾气,说母亲不该纵容她,让她在医院里住的久了,“……我知道你是心疼孩子,我也心疼,可是总这样依着她,会害了她啊!你看看她都成了什么样子?!不行,硬逼着她也得让她早些出院,再住下去成了废人怎么办?”
她们在屏风的那边说,嗓音压的极低,想是以为她睡着了不会听到。
偏偏醒了,偏偏听到。
原来,她都快成了个废人……
她看看这间病房,从起初的空荡荡,到现在,为了她舒适,母亲让人搬来了好多她的东西……母亲这次确实是纵容她的。
她听到母亲说:“已经这样了,再由她几日,好歹把这关口熬过去。”
杜氏母亲似是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叹气道:“这么多女儿里,漪儿是从小最让我省心的一个,哪儿承想到如今,她竟是最让我?操心的……”
听到杜氏母亲绕过屏风来,她忙闭上眼睛。
窸窸窣窣的,杜氏母亲想是又换上了织锦缎的裙褂,是了,天冷了呢……杜氏母亲伸手摸她的额头。袖口有一股幽香,是她每日焚香的味道……不知道她每日念佛祈福的时候,是不是也念着,让她早点好起来?
杜氏母亲交待给母亲,轻缓的说道:“陶家二少奶奶想来看看漪儿,说了几次,我都说不方便,等漪儿好一些……难得人家顾着彼此的脸面,不出恶声。终究是他们的好意。依我看,不如让她来看看漪儿,就算有什么话说,我们听着就好了……再说外面传的不像话,越不让人来探望,越招人猜测。漪儿终究日后还要见人的,你说呢?”
话是问母亲的,静漪却觉得是在问她。
她闭着眼睛,等着母亲发话。
母亲说:“既是这样,太太您做主。”
杜氏母亲随后和母亲商议些事情,无非是三哥的婚礼、还有这里那里的一些琐碎小事。不久,她就先离开了。走之前又抱怨了她母亲几句,说往日里瞅着她对漪儿严厉,其实都是假的,骨子里把漪儿当成小祖宗似的待……杜氏母亲说着反而笑了。是无奈,也是好笑。
听着杜氏母亲走了,她才睁开眼。
母亲回来,看到她醒了,温和的问她要什么不要。
她摇头。
母亲就坐在她床边陪着她。
夜了,母亲也没走,在灯下绣花。
她凑近了看,绣的是个小荷包,很小巧的“老少欢”图案。她问是给谁的,母亲说是给赵家老太太的。她看了好久,想不起上一次看母亲绣花,绣的是什么来了,大约是红彤彤一片的东西,红的刺目……让她眼睛疼。
母亲给她点眼药水,轻手轻脚的,拿她当个小孩子。
眼药水流进眼中,刺激的泪腺分泌了好多液体,滚滚的落下来。
母亲给她擦眼泪,泪越擦越多。
从在医院里醒过来,这是她第二次落泪。泪落下来,心里倒好像舒服了些……握着母亲的手,握了好久。
陶家二少奶奶许雅媚是两日后来看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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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十三)
雅媚不仅带着五岁的女儿瑟瑟,还给她带来了一大捧的玫瑰花。火红的大马士革玫瑰。雅媚说,总觉得来看望她,带什么礼物也不如带花来的好。
雅媚转达陶夫人的问候。不过短短几句话,是长辈对病中晚辈的垂问。
她站起来听了。却觉得仿佛陶夫人就在她面前,面容严肃中,带着一二分的慈祥,更仿佛那细而长的眼,正望着她。她无端的觉得胸闷异常。
雅媚却似不觉她异样,从容的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丫。
她一来就说坐坐就走的,果然只坐了半个钟头。期间还怕她病中应对的辛苦,不让她多说话。她们说不上熟识,本来没有什么话好说,却因为有个活泼的瑟瑟在,多聊了些。瑟瑟很像无忧表姐家的大女儿阿蛮。她在病中,大人们都不让孩子们来看她的,瑟瑟稚嫩和可爱,让她也觉得舒服。
看起来,瑟瑟不像纤瘦高挑的雅媚,胖乎乎的更像陶驷,就连模样也像极了陶驷。
瑟瑟问雅媚,她是不是就是奶奶说的,七叔的新娘子?
她沉默,雅媚却笑着揉着瑟瑟的脸蛋儿,问瑟瑟,如果这就是七叔的新娘子,你高不高兴啊媲?
瑟瑟想了想,问她母亲,那七叔高不高兴啊?七叔高兴,瑟瑟就高兴。
雅媚却转过脸来对静漪说,我们老七最宠孩子。瑟瑟和大哥家的麒麟儿,见了老七比见了亲爹娘还欢喜呢……雅媚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带瑟瑟走。
走之前再三的说让她只管好好养着。
来年春暖花开,有多少事等着做呢。
雅媚最后说的这句话,她想了好久。
那捧玫瑰花在病房里足足放了一个礼拜,她日日对着,后来花瓣边缘开始干枯,她没说拿去丢了,也没人去碰。还是三表姐带来了捧新的白玫瑰,才换了去。
往后三表姐和二表姐几次来看她,也没主动提她们很快就要举行婚礼的事。
她们给她带最新的书报,有上海来的杂志,讲一些新闻给她听,也有新出的唱片……翻着杂志上的服装样子让她看,决定不了的款式也让她拿主意。
看着表姐们这样忙碌,她会觉得九哥说的对,她们都在勇敢的往前走,只有她。
九哥比她们迈的步子要更大,所以才看不上她这样要把自己埋葬在过去的样子?他再忙也每天来看她一眼,虽然时常是坐一坐就走了,赶下一个场子似的。有时候坐在那里话都不说,想事情想的入神。叫他,半天才会应。
母亲说,父亲会满意之慎这么认真做事的。
她也会觉得虽然只有短短两三个月的工夫,九哥成熟稳重了好多……而她,则像是老了好几岁,偶尔从玻璃窗中看到一个憔悴的影子,要认一认,才意识到那是谁。
她就看着大家伙儿忙碌,且他们不管是谁,当着她的面小心翼翼的连婚礼的话题都避开。有一天,她忽然的就开了口,问:“二表姐和三表姐都没有说,想让我做她们的女傧相吗?”
当时屋子里有好几个人,除了杜氏母亲,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杜氏母亲轻描淡写的说:“怎么会没说过。但是无垢无暇的那些女同学们都很漂亮,怕你去了,年纪又小,又不够美,那多跌份儿?你知道你这些表姐,个个儿的挑剔。连选件旗袍都色色比对,扣绊儿不是她们要的样子,还都打回去重新钉缀呢。”
“母亲,我现在开始吃胖些就好了。”她知道自己的样子确实不能去给三表姐当女傧相。
可是当初无暇表姐就说,漪儿年纪最小,漪儿可以给我们每一个人做女傧相,一定要哦。
总不能,比亲姐妹还要亲的姐妹,一生中最大的事情,她要错过……
静漪听到屏风后有脚步响,说话声渐渐的大了些,就动了下手臂。
秋薇先探进头来,看她醒了,小声的说:“小姐,表小姐来看你了。我说你午睡呢,她们就在外面等着。”
静漪才意识到,在外面说话的是她们。自己才刚想到她们,这就来了。她说了句快请她们进来呀,
先进来的却是护士,紧随其后的才是无忧三姐妹。
“漪儿,看看谁来看你了。”无暇笑着说。
静漪看着一排三个站在她病床尾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