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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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静漪转过身去,正对着门口——陶骧牵着遂心的手,正在往这边走来……她心被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瞬间塞了个满满当当。
她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睛什么都说了。
她爱这个男人。
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地爱……此时看着他,她就想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再不放开。
她的眼睛太深,眼神太温柔,以至于陶骧走进来时,看到她,几乎是被定在了那里。他们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对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
索雁临悄悄地招呼了遂心和之忱先离开了。
她想他们是需要多一点时间独处的。
已经在南京住了有一个礼拜,静漪见父亲身体好转,上海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便预备要回去了。
之慎夫妇昨日便返回上海了,她和遂心又要走,杜氏难免不舍。程世运倒是催着静漪早点回去,毕竟公事也要紧。
在南京还有一天,她本想好好儿陪陪父母,不料早间一则消息让她瞬间火冒三丈——她亲耳听到陶骧的部队被调到第四战区外的最前沿去的消息,吃惊之余,立即决定去见三哥。
程世运没有阻拦她。
等她走了,杜氏倒有些不安,问丈夫道:“老爷,这事情,她就是有意见,去找之忱,也是碰壁呢。兄妹俩感情刚刚好一些,这一去……唉!”
“夫人呐,就让她去吧。这些闲事,你我就不要问啦。”程世运心平气和。
杜氏瞪了他。
他清了清喉咙,道:“小十为了牧之的事着急,夫人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杜氏不假思索。
“着哇!”程世运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杜氏琢磨了一会儿,骂道:“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老不死的老头子……就这么些儿女,你算计来算计去的……”
程世运由着她骂,半晌,嘴角浮起一丝笑……
静漪冒雨乘车赶到七星桥官邸,让人通报进去,自己要见三哥。
侍从室的人见是十小姐,告诉她长官在书房见客,请她到那边稍等。
她走到书房门口,侍从室温主任正在外头候着,看到她,轻手轻脚地过来,轻声说:“十小姐,长官在见客。”
“我马上要见到他。”静漪瞪着他。
温主任打了个顿,说:“十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马上要见他。我有事情要问他。”静漪没耐心跟温主任周旋。
温主任还想拦,身后的门一开,侍从官说:“长官让十小姐进来说话。”
静漪目不斜视的走进书房去。
侍从官关了门出去了,书房里只有她和程之忱在。
程之忱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有些累。
外面在下雨,书房里光线也暗。满屋子都是烟气,还有陈年旧书的霉味。
“坐吧。找我有什么事?”之忱问。
静漪看到茶几上两杯咖啡,都原封未动。
“三哥,你说良心话。”静漪坐下,气势汹汹的。对面沙发里的程之忱望着她,见她简直像对着老鹰护着小鸡仔的母鸡似的,简直炸了毛。“三哥你说良心话,你是不是故意让陶骧的部队去死守江口?”
之忱问:“什么时候开始,你要干涉我的军务了,嗯?”
“谁要干涉你军务?我是来同你分辨个道理。你大部队一个劲儿的后撤,就把陶骧的第四战区几个集团军都放在你的撤退路线上,让他做你的人肉盾牌吗?三哥,你怎么干的出来?”静漪连珠炮似的发问。
程之忱脸色铁青,隐忍不发。
静漪声音很大。
她也不管自己说的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听到也没有什么,在这里的都是程之忱的近卫,什么不是听惯了的?她心里一团火,不找个地方掏出来是不行的。
“这些年,哪一仗,你不是把他的部队放在最前线?平新疆、平川藏,你让他冲在前面,倒说的过去;可是打云贵,你还千里迢迢调用他的西北军?你安的什么心?你怎么不用你的嫡系?你的嫡系装备精良,不是说对你忠心不二?那你就该硬仗都让他们去打。你这是以国家统一、抵御外敌之名,消耗陶骧的财力物力兵力,形同铲除异己!他输了你少一个心腹大患,他赢了你照样坐享其成!”
“静漪!”
“三哥你不能这样。你撤退到哪里算个头?好,你撤,可你若是你把牧之牺牲了,你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将才,你再也找不到更忠诚的部下!”
“你混蛋!”程之忱大喝。
“三哥你才是!你……你这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静漪已经火上眉峰了。
之忱站起来,挥手就想朝着静漪打来。静漪动也不动的,等着他这一巴掌。之忱却没有打下去。
兄妹俩正僵持着,就听着书房门外一阵乱,门被推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陶骧进了门,跟在后面的侍从官喊道:“总司令,陶司令他……”
陶骧直奔静漪身边,拉起她的手。
“牧之!”程之忱叫他。
侍从官拦在门口。
陶骧看着静漪惊愕的表情,说:“陶骧今日来,是特地告诉总司令,江口,陶骧部听从总司令调遣,死守到底,掩护大部队撤到后方。”
书房里死死的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牧之……”静漪眼里噙了泪。
“总司令,我们先走一步。”陶骧拉着静漪的手,走出了程之忱的书房。
之忱慢慢地走出来,看着陶骧那宽大的一口钟飘在身后,像只蝙蝠似的,静漪被他拉着,走的也甚快,陶骧都没有顾及到她的步子,只一味的向前走……
“牧之!”静漪拉住楼梯上的扶手。陶骧走的太快了,她胸口跟快裂开了似的,还跟不上他的步子。而且,她有话要和他说,“牧之!”
陶骧停下来,迅速的转身,将她抱起来。
官邸内的楼梯像从前的九道弯胡同,深邃而又漫长,静漪手臂搂住陶骧的肩膀,心跳的极快,可是她说不出一个字阻止他。明明知道在这里他们不能这样,但是他的手贴在她的身上,她只觉得全身都在软……刚刚对着三哥发火的气力似乎走已经耗尽了。
陶骧将静漪放下来。
静漪要推开他,却被他搂在怀里。
官邸的后廊下,还是每隔二十码就有一个士兵。他们木头人似的纹丝不动。
陶骧紧紧的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
他背转身去。
官邸口字楼中央的花园,阴沉沉的天都遮不住盈目的碧色。
静漪也转过身来,看着陶骧——他军帽下压低的发,一点点的在增加的银白——她哽了喉。
“你不该。”他说,“这不是个人恩怨。况且你如何不懂,要保存实力,就要战略转移,就必然要有人做出牺牲。这不是他个人做出的决定。段奉孝已经溃败,白文谟正在溃败,这个时候,也只有我们能够顶上去。”
“怎么只有你们?其他人呢?他手上无能者众、贪生怕死者众,唯独你不怕是么?可是你想想跟随你多年的那些人,他们呢?这些年你出生入死没错,他们也追随你出生入死,你看看到现在,你的嫡系牺牲了多少!余下的,敦煌、仲成他们,如今又都顶在最险的地方……牧之,我想想都要心疼死了!”静漪说到最后,不但眼泪下来了,几乎是在对着陶骧吼了。
“你在教我抗命么?”陶骧挑高了眉。
静漪沉默。
她何尝不知服从对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抗命,然后大片领土,拱手送人?劳苦百姓,任人宰杀?静漪,我是军人。上峰有命令,我要守;上峰没有命令,该守,我也要守。总要有人牺牲。”
“你的牺牲换……”静漪再次哽住了。泪眼模糊中陶骧坚毅的表情却异常清晰。
“这不是换。是争取时间。战略转移成功了,我们即便牺牲,也有意义。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不能以一时输赢定论。你懂我的意思。”陶骧回过头来,看着静漪,“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带着遂心走。”
“遂心不想离开你。我听她的……下雨呢,这么冷,让四海给你换厚一点的大衣……”她说着,见他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回应,显得她特别傻似的,就想先走。
陶骧回身将她抄在臂弯间,低声问:“都这个时候了,听遂心的,你傻吗?”
静漪挣了下,陶骧的怒气都在眼睛里,瞪着她,好像这样她就会听了他的话似的。
她也学了他,不说话。
僵持着,两人谁也不先开口。
静漪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人影一闪,猜到是路四海等着呢,就推了陶骧一下,说:“该走了。”
“我送你。”他说。声音就柔和了些。她就这么在他面前,下一次相见不知是什么时候,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有车来的。”静漪说。说完,咬了下唇。
陶骧听了这话,手臂收了一些。
两人身子紧紧的贴在一处,静漪更觉得难堪。她狠狠地又推他一下,不想陶骧带着她身子一转,站到后廊的阴影处,她心里一慌,险些就喊出来。陶骧也不进一步行动,只是将她堵在这里。黑乎乎的,她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仿佛很久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喜欢这样,突然的,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她有点迷糊,但接下来的亲吻却是灼热而真实的。她反应过来,攥着陶骧的手臂,试图将他推出去……她急的要命,可是又毫无办法。陶骧的亲吻,温柔起来的时候,她难以抵抗。
“让我放心上战场吧。”他在她耳边,低低的叹息,“我不能失去再多了,漪。”
他端正了下军帽,看着她,直到她在他的目光中不得不点了头,才静静地转身离去。
静漪靠在壁上,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才慢慢地顺着后廊走出去,刚好看到陶骧的车队整肃待发。陶骧没有再回头看,路四海在上车前回身对她敬了个礼……车队消失在雨瀑中,静漪却久久不动。
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
静漪转头看着之忱。显然他也是目送陶骧离开的。
“小十,我需要能打硬仗的人。为大局计,我别无选择。”程之忱说。
“那你要想好,如果只有他一人,一旦失去了他。日后你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静漪抬头,看着烟雨蒙蒙中远处的山景,“我知道,你又会说我自私,不顾全大局。但对我来说,大局,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牧之主意已定。”程之忱说。
“我难道不知道他主意已定?这个局势之下,他还能怎样?以他的性情,没有命令,都会主动请命到最危险的地方去的。”静漪望着三哥。她也不是不能体会他的难处。看到他的为难,她也心疼。“对不住,三哥,我明知道跟你吵也没用,还是来了。”
“那么你呢,小十?”之忱看了静漪。
“正如我不能动摇他的信念,他也不能强迫我改变主意。我回来,就是要与他同进退。我会在我应该在的地方,尽我应当尽的责任。”静漪走下台阶。
“小十!”之忱叫着小妹。
静漪脚步稳妥坚定。
他本想叫住她再劝说下的,但看到她这个样子,顿时明白自己不需多说了。
“三哥,再见。”静漪走在雨中,还是回下头,对着她的三哥微笑了下。
“我们会胜利的。”之忱说。
静漪微微仰头,看了之忱,点头道:“保重,三哥。”
静漪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事情带着遂心回到上海。
此时的上海已经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然而这个城市最神奇的地方,也就在于即便是这样的时刻,仍改不掉充斥在空气里每一个因子中的生命力。
她和遂心下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