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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部分

云胡不喜-第347部分

小说: 云胡不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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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低了头。

她去过,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变。

她握着相片,心怦然而动。

无瑕看她,微笑。

“牧之有空过来,就住在那里。我们倒搬到这里来。反正我们是小家庭,怎么都好的。牧之喜欢六号,遂心在那里长的快乐,我们也就高兴了……牧之那个人,你看着是冷冷的,其实有时候也有另一样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去家里看遂心,进门发现大伙儿都笑作一团。”无垢微笑着说。

“怎么了?”无瑕问道。

第二十五章 云开雨霁的虹 (四)

“牧之一时兴起,自个儿给遂心做了个秋千。爱睍莼璩等秋千做好了,囡囡兴高采烈地上去,荡起来整个人就翻下来。额头摔了个大包,囡囡大哭,牧之心疼的不得了。遂心哭个不住,他想尽办法哄都哄不好,只好答应当大马给囡囡骑……谁见过他那样?远遒看了图纸,说牧之算错了比例,当然就不合适。后来改进过,成了囡囡最喜欢的玩具。”无垢说着便笑的厉害。

“小十小时候就喜欢荡秋千。囡囡竟连这点都像了。”无瑕说。

“囡囡何止这一点像小十?小十女红从来都学不好,囡囡也是。可是牧之呢,就觉得他女儿什么都好。囡囡给他缝个衬衫扣子,歪歪扭扭揪成一团,他都照样穿出来……有时候啊,牧之的衣裳,好好儿的,囡囡把扣子拆下来,再缝上去……”无垢说着,又想起其他的来,少不得都跟静漪说。

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话,蓄满了的水库似的,一旦开闸泄洪,消解起来也需要些时候的。

无瑕见静漪双眼湿濡,抽了手帕给静漪膈。

静漪接了,翻过来手中的相片来。一看,顿时人都僵了,拿着相片的手不住地颤着——相片里,穿着深色西装的陶骧,坐在病床边,灿儿在玩他的手指……父子俩都是侧脸入相,却看得出来灿儿是在笑,而他,虽然没有笑,那目光中的温和和面容中的慈祥,简直要从相片里溢出来——她把相片擦了下。相片好像都是热的。她没办法再看下去了。

她将相片放在铁盒子中收好,匆促告辞,离开了孔家。

她随口告诉司机要去的地方枝。

司机将她送到地点,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吉斯菲尔路六号……

“程先生?”司机见她发了怔,提醒她。

静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个地址来。也许这几天盘桓心头的都是这里。她的女儿……遂心在这里。她的魂魄就在这里了。

大门在这时开启,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出来。

车窗拉着白色的纱,静漪仍然转开脸。

她不知道车内是谁,只是不想被认出来。

“我们回去吧。”她说。

“程先生。”司机却没立即发动车子。他指了指前方。

静漪看到陶家的门房将大门敞开了,一个很精干的小伙子正对着司机摆手让他把车开进去。

司机问道:“程先生,我们进去吗?”

静漪心一横,说:“开进去吧。”

陶家戒备森严,不会随便就放人进去的。果然她见小伙子过来问司机道:“是程先生的车子吧?程先生在车上吗?”

司机忙回答说是,车上坐的是程先生。

静漪摇下车窗问道:“陶司令在家吗?”

她认得这是陶骧的近侍路四海。

路四海过来,看到是她,点点头,说:“司令有客。麻烦程先生到里面稍等。”

他示意司机开车。

静漪对他点点头,司机将车子开进大门,才说:“好像知道咱们要来似的。”

司机讲沪语,静漪有些听不清。但她也看出来,路四海对她的来访丝毫不觉得意外。仿佛他一早在那里等着,就是随时要放她的车子进来似的。

她手边放着那个铁盒子,此时手触到,摸了摸冰凉的盒盖。

车子平稳地在林荫道上行驶。

像那晚进来时一样,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到达主屋。仿佛在密林中穿行,树荫遮蔽的阳光比外面都薄弱了不知多少。在这样雾霭重重的冬天,阳光简直已经成为奢侈品,就像租界里得之不易的安宁……有车子与他们交错而过,隔一会儿,又一辆。显然路四海说的陶骧正在见客,此言不虚。

车停在主屋门前,有人来给她开了车门。

“程先生,里面请。”衣着干净文雅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仆人。

静漪看着,有些眼熟。

“七少奶奶,我是从前老太太身边的郭忠。”郭忠见她似认出自己,轻声解释。

“你跟着七少爷来了?”静漪问。老祖母身边的人太多,她认也认不全的。不过老祖母身边的人多忠厚,留给陶骧用,也是情理之中。

“是。跟着来伺候七少爷的。”郭忠请静漪进门。

静漪下车前看到门前有几辆车子停着,廊下似乎也有人在候着。此时除了车子静静地安置在一旁,人影都不见一个。

郭忠边带她进门,边说:“七少爷在书房,程先生您请。”

静漪听他悄悄地改了称呼,没有继续叫她七少奶奶。想来刚刚一时口误。

郭忠没有带她走大厅。而是引着她从一旁的廊子走出去,是个阔大的平台。平台上有一把黑色的遮阳伞,仿佛是早有准备,桌上已摆好茶点。

郭忠请她在此稍候,悄悄退下去。

静漪站在平台石栏处,俯瞰花园。

雾气氤氲,花园犹如仙境,只是她此时无心欣赏。

听到身后有细微声响,她回头。

身着长衫的女仆对她行了个礼,把盘中的点心放在桌上。

她并不认得这个女仆。但看打扮,也是陶家从西北带来的。陶家还是喜欢用自己人……她想想,这也对。无论如何,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她听到低低的人声,目光寻了一刻,望着远处的落地窗——里面似是有人影晃动……她望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陶骧正在书房里同下属谈事情。

他点了烟,转眼看到平台上独坐的静漪。

她并没有发现他在书房内。

隔了落地玻璃,她人就像是在相片中一样……

“司令。”参谋长提醒他,“这个。”

陶骧吸了口烟,把他要签署的文件签了,说:“就这样。这几天我处理下家事,你多操心。我会按时返回驻地。”

参谋长也看了看外面,同陶骧握了握手,跟同僚一并出门。

陶骧站在那里打了几个电话。

他声音低低的,听到书房门响,他拿了话筒说请进。

来的是苏美珍。

他对她微笑一下,说:“稍等。”

苏美珍并不想他正在忙,看他微笑,怔住了似的,进退维谷。

“就这样。”陶骧挂了电话,对苏美珍说:“早到了吗?”

“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老太太和遂心都不在家?”苏美珍说着话走近了些。

陶骧的表情有些不同以往。

他总是有些冷冰冰的,今天对她格外和蔼些。

“我母亲带遂心去大姐那里了。”陶骧看了眼外面,说:“我这会儿有客人,晚些和你一起用午餐吧。我有事要同你谈。”

苏美珍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她怔住。

坐在平台上的那个女子……她转头看陶骧,陶骧也正在看着那女子——她怔了似的,呆呆地看着陶骧。

“那位是……”苏美珍觉得眼熟。忽的脑海中闪过一两个碎片般的画面,虽拼不出什么,但已觉得不寻常。

“囡囡的母亲。”陶骧说。

苏美珍听了,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在窗前站了——那女子从头到脚的气韵,她头一回见便觉得不寻常……似发觉了什么,那女子回过头来。看到她,怔住似的。片刻,点了点头。

苏美珍也点点头,忙回过身来,依旧望了陶骧。

“抱歉。”她说,“我出去等你。”

“不会耽误很久。我马上来的。”陶骧说着按铃。郭忠进来,他交待着:“预备下,我同苏小姐一起用午饭。”

“是。七爷。”郭忠回答。

苏美珍张张口,也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她特地又望了一眼外面。

陶骧亲自送她到门口。

苏美珍回头看他,他点点头。

关了门,他缓步往落地窗前走去。

经过书桌边,他拿起了他的烟盒与打火机。烟点上,抽了半截子才拨开落地窗上的插销。静漪已经站了起来,听到响动,才回了下头——她仍是黑色的大衣,黑色的羊毛围巾围到了下巴处。她圆润的下巴被围巾裹着,白皙到透明的皮肤,有玉一样的色泽……她看向他,隔了镜片的目光被过滤了一些东西,因此就更加的清澈透亮。

“抱歉打扰你。”她开口先表示歉意。

陶骧坐下来,也示意她坐。

没有问她为什么来。她来找他,也只有一个目的而已。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把囡囡还给我?”静漪问。

陶骧看着她,看她脸色越来越白,白的额角那颗胭脂痣都要淡了……他说:“说一说,你要给她什么样的环境。”

静漪听着这句话,心跳骤停。

她有许多话想说。陶骧淡然的眼神,却让她一时无言。

陶骧从容地抽着烟。

她看到。依旧是他那特制的烟卷儿,在他微黄的指间,雪白的烟卷儿燃着,很快,一截截地化成灰……就仿佛很多东西,在慢慢的等待中成了灰……

“你总该想过这些,囡囡跟着你,是不是一定比跟着我要安定?”陶骧又问。

“我给她我能给的所有。”静漪说。

陶骧笑了笑。

静漪从他脸上看不出嘲笑和讥讽,但也看不出信任。

“那边至少没有炮火。”静漪声音很轻。

他站了起来,说:“我知道了。”

“牧之。”静漪拉住他的手。

她手冰凉冰凉的。

陶骧就没有立刻转身。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白中泛青的手指扣着他的手腕。她仰头看他,目光中竟有些可怜。

“拜托你了。”她轻声说。

“我会考虑的。”他说。她抓他手抓的很紧。仿佛冻僵了似的,手指都有些变形。“我还有事情。让人送你出去吧。”

“等等。”静漪说。

陶骧看她。

她低了头,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相片来,放在桌子上。

她轻声说:“这个……是唯一的一张相片了……”

她站起来。

陶骧只是看着她。

与那晚的强硬相比,她态度的软化和转变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他也太熟悉她的脾气,认定了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就让步。软化或许只是强硬的前奏。

他虽沉默不语,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静漪轻声地说:“灿儿走后,我试过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可是我失败了……从那之后,我就没有打算再结婚、再有孩子。牧之,我曾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灿儿,包括应该给囡囡的;以后,我没能给灿儿的,也都会给囡囡。我是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也已经准备好了承担所有的后果。所以无论遭受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她虽没有奢望陶骧会在此时给她一个答复,还是等了好久。

陶骧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他目光深沉甚至有些冷漠。

她知道这是他在判断她的承诺。

“谢谢你谅解我不请自来。”她轻声说。宁静的院落里车来车往,声音都消弭地极迅速。他的生活现在就是这么的分秒必争,时间紧迫。如果说过去的他,她明白他是承担着很重的责任,今日的他,这些责任只有更加重大。她也许不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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