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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部分

云胡不喜-第343部分

小说: 云胡不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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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的绝望,直到她知道美国有一种新的治疗方式,叫做心脏移植。她带着灿儿从欧洲大陆去往美国。

她的灿儿是个刚刚会叫妈妈的婴儿。

他有着世上最好看的眼睛……他的小脸儿是粉色的,他的嘴唇也是……甚至他的全身都是这种迷人的樱粉色。但这不是因为他健康,而是因为他的心脏病。

等待合适的心脏是个漫长的过程。不止是医术本身,从伦理上也存在争议,没人愿意冒险,也没人愿意捐赠。

她每天都在焦急中等待着消息。

直到有一天,等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心脏……

手术后有很久灿儿都在危险期。她衣不解带地守护着她。

灿儿在手术后又活了三个月。

那三个月她每天都在恐惧中入睡,生怕一睁眼醒来灿儿已经不在了……可是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

她抱着灿儿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身体不好……开口说话晚,总有点口齿不清……从小听的是英文,叫妈妈是妈咪,含含糊糊的,不过我听的明白……有时候他明明没有在叫我,我也觉得他是在叫……很乖,几乎从来不哭,也不喊疼……”她说。

她抱着灿儿,看着他闭上眼睛。

闭上那对世上最美的眼睛……灿儿像他,像极了。连手指头的纹路都像,十个斗……她以为她无论如何都会看到灿儿一天天长大,看着他脱胎换骨,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长出一头银发。

但是那一天灿儿在她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作为灿儿母亲的梦想,成了永久的梦想,陪着灿儿走了。

她后悔没有能够给他更多的爱,后悔很多很多事,包括从没有教他叫一声爸爸……

“可是他会喊Daddy。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的……但是他会。”她轻声说着。灿儿第一次喊出这个单词时,他正坐在病床上,背对着她玩着玩具。吓的她愣在那里。她安慰自己说,他在牙牙学语期,就算他总是在医院里,也不妨碍他会接触到这些词汇……“陶骧,我打过电报给你。”

她低了头。

满身细碎的钻石在灯下闪耀,如同璀璨的星星。

她想过有一天她最终会跟他说这些。说出来的过程是如此的艰难,她也早有预料。但是好在如今她已经能够承受,不再是那个失去儿子时几乎痛苦到想要结束生命的她。她活过来了。她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找到能够让她全身心投入的事情……她不能浪费掉那些抱着灿儿仍然要背书的日子,那是她会拿着成绩单给灿儿看、期望他这个幼儿给自己的笑容以资鼓励的日子。也不能忘记在那么艰难而又悲痛的时刻,仍然选择离开时自己的心情。她是为了自己在努力,但也为了心里装着的那些人……

“陶骧我打过电报给你,但是你没有来。”她说,并不看他。虽然觉得可能又是石沉大海。他最后给她的那四个字,是祝福也是枷锁。他是恨她的,她想是那样的。但是那个时候,她还是选择告诉他。

她和灿儿没有等到他。

这并不比失去灿儿更加的让她痛苦,所以她能够面对这个事实……毕竟,他们是分开了的。

毕竟,他是在恨着她的。

她想他不来也好……她是不能对他再抱什么希望了的。

“我去过。”陶骧说。

静漪石化了一般。

“太像我了,灿儿。”他说。

就像遂心太像她,灿儿像他像的简直是转世投胎一般。

他第一次看到灿儿,在医院的病床上。陪他去的孔远遒说,你看看灿儿,想不认账都不行。

活脱脱的就是幼年时候的他,连那有点柔弱的气质都像。他好像是看着泛黄的脆薄的相片中那个自己活了过来。

孔远遒带着人守在病房门口,说小十太累了,这几天总流鼻血,被无瑕和无垢逼着去看医生了,没有两个小时是不会回来的。他还说不知道小十是不是真的能成个好医生,怎么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

孔远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但是从来不惯做这种婆妈的事。他也不惯,更不惯偷偷摸摸。还是偷偷摸摸地看自己的儿子。尽管,对他来说,这是个“不存在”的儿子。

他走近些,因为怕吓着灿儿,他弄出了些声音来,好让他发现自己。

灿儿回头望了他一眼——发现是他似乎是有些失望,但是并不觉得惊讶——他继续玩手指……

灿儿一点都不认生。

他坐在床边看着他玩。灿儿玩够了自己的手指,玩他的。

对于一个两岁多的婴孩来说,灿儿的样子从外表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甚至是最聪慧漂亮的那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真的有这样一个儿子。

他清楚地记得她说把孩子打掉了,他清楚地看到过手术单。他后来也调查过医院和医生,虽然他确信她是狠得下那个心的,但是仍然奢望过,她没有那么狠。她的确没有那么狠。多时之后,医生才告诉他,那是个意外。她到诊所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有一阵子他总是会梦到有个可爱的婴孩对着他笑……他以为自己是因为觉得太不甘心,以至于混淆梦境和现实了。那么小的婴孩,他只抱过他的遂心。

然而看到灿儿,他还是觉得像在做梦。原来梦里见过的那个孩子,是灿儿。

这是他的儿子,也是她的。是她想过要割舍却最终留下来的孩子们当中的宝贵的一个。他并不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至少她把他留着了,给了他一丝希望。

“Daddy。”灿儿半透明的小嘴对着他叫。

他呆了似的看着灿儿。

他知道灿儿应该是无意识的。灿儿从来没有见过他,而她不可能给灿儿看他的相片,也绝不会教他,可是他准确无误地叫他Daddy……那是他的儿子,想不认账都不行的儿子。

他轻声地叫了他一声“灿儿”,灿儿

与他极其相似的眼睛望着他,没有应声,但是又叫了一声“Daddy”。他把灿儿抱了起来。

灿儿比看上去的要沉一些,但还是轻。

他抱着灿儿,忍不住比较。遂心在他这个年纪,比他要沉的多……他的遂心,是个胖而健康的女婴,一直都是,尽管早早离开了妈妈……

孔远遒催他走。他已经从窗口看到静漪下了车,当然走过来还有一段路。她身边是无瑕还有无垢。无瑕是不知情的,但是无垢却往窗口看了一眼。他知道他必须离开了。他没有走远,在走廊尽头望着她进了病房……她纤瘦的不得了。比在他身边的时候还要瘦。

他还能记得她少女时期的那种匀称,带一点婴儿肥。

也能记得她怀着遂心时候的那种丰腴,娇慵美丽……在他身边时,她至少拥有过短暂的安逸和幸福。这是他仅有的安慰。

他在那里呆了一个周,天天去看灿儿。

无垢说灿儿有一天对着静漪喊Daddy,把静漪吓了一大跳。

他有些庆幸灿儿还不会传话,但是也有些希望,灿儿能传话……他没有出现。总想着也许下次出现大概灿儿就是个健康的孩子了。

不能不回国,因为又要打仗了。

她的电报来时,起初是被扣下了。

那时他在医院里。险些失去性命,幸而最终只是失去了一只耳朵的听力,还得到一点后遗症。

“电报被扣了有一个月。我问了远遒,他告诉我,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若无波古井,“我去看过你。也去看过灿儿。那个墓地很安静。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应该会喜欢。”

“陶骧!”静漪站起来。

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

“你当时病的也不轻。我去看你,都认不出我来。”陶骧说着,点了一支烟。

她昏迷中叫他灿儿……

“陶骧,你混蛋!卑鄙!”静漪几乎是扑上去,抓住他的衬衫。她哽咽难言,“你……刚刚胡说的那些,就是为了逼着我说实话……”

“我不逼你说实话,恐怕我自己也不会说。你瞒了我整整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我以为再过三年,你也未必肯回来跟我开口。”陶骧纹丝不动,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

他平静地等着她继续发火甚至发疯,但是她没有。

她松了手,愣愣地望着他。

“我看着你的时候,想过等你清醒了,告诉你我来了。”陶骧说。

但是最终他没有那么做。

他看着她沉浸在痛苦当中,看着她痛不欲生……灿儿的离去也许是让他们都悲痛到极点的事,但灿儿的离去同时也是一个结束。

她终于可以和他彻底分割开来。她的身边再没有他的一点痕迹。

他想她那么坚强的人一定会再站起来。她有她的理想,有她的抱负,也有了守在她身边的人——他看到过那个清秀文雅的男人,风度翩翩……无垢说那是位非常出色的病理学专家,众多追求她的人当中,这一位是最优秀也是最适合的。

华人,家境优渥,最重要的是事事以她为先。而他恐怕永远都做不到这一点。正如她说的,她需要的,他给不了。

关于那个男人,无垢没有介绍的很详细,但在他看来,那看上去确实像是她会喜欢的人。也确实像是一个能给她带来安逸和富足的生活的人。

之后不久听说他们订了婚……后来她也果然证明了他的判断,从丧子之痛中恢复的很快。

也许她是用更为特别的方式,来抵抗悲痛过多地侵占她的灵魂与肉体。

她始终是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女人。

对她,他大可放心。

反而是他回国之后颇有一段时间的消沉……

陶骧望着静漪,站了起来。

静漪看了他——他的身姿还是那么的挺拔,在这如白昼般明亮的大厅里,他只是站在她面前,便仿佛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屏障……她目不转睛地看

着他,轻声说:“能不能……把囡囡还给我……我真想她。”

她眼中蓄满了泪。

她说陶骧我是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离开你的时候,我没想过会亲手害你那么被动。这些年我已经受够惩罚,如今我回来,就是想要囡囡。我想她,做梦的时候、醒着的时候,只要我的心有半丝空隙,就会被她的影子塞满……这么多年我却连她的半点消息都不敢打听。陶骧沉默着,点了烟,说:“很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弯身按铃,让路四海照旧送静漪回去。

静漪眼中的泪终于落下。

陶骧等她离去,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沪上的冬季特有的阴冷,总让他有些不舒服。可此时他竟有点通身舒泰,仿佛淤积许久的河道,被洪水硬是冲开了堤防……他走在林荫道上,跟着他的路四海轻声的哼着军歌。

远处车灯闪过来,不久便听到车响。

“舅舅!”车窗里探身出来喊他的是外甥傅延朗。车一停,延朗扶着方向盘,对着车里笑着说了句什么。车门一开,遂心先跳了下来,叫了声爸爸。

他点点头。

随后下来的是母亲胡氏和长姐陶尔安,看到他将遂心抱起来,都微笑了。

他听到长姐问他,怎么有闲心出来散步了,笑的颇有些深意,道:“刚刚那是谁的车?”

“看侧影是个女子,可不是美珍的车,那是谁?”陶夫人问。

陶骧看了遂心,说:“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然后他在母亲和长姐诧异的目光中,抱着遂心先走了。

……

程静漪回到家中已近午夜,管家和李婶还在等她。

她已经没有气力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上楼去,礼服都没脱,就穿着满身的钻石缩到床上去。黑而暗的整夜过去,她睡的沉实。睁眼看到一杯牛奶搁在床头,她竟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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