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萤-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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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锐也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揪紧的心一点点松了开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谢上苍。
也是与生俱来第一次,感谢易言和他的爱人曾经在一起过。如果没有秦老师那一层关系,恐怕许诺现在就得……
他想也不敢想。
跟着医生走到手术室门口,几个护士推着病床跟过来,看着许诺被换上医院的白色病服,插上输液管和氧气罩,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
有人愿意救他。
他起码还活着。
自己好歹……还不是一无是处……
诺诺,你坚持住了……
他是个习惯于奉献自己保护别人的人。
无论对方是谁,如果曾让他付出过温柔,他一定会默默地把这种温柔,坚持到底。
对于许诺,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出于责任,然而那种隐忍而撕裂的疼痛,依旧证明着,病床上的那个人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照顾易言已成了他的习惯。
那么保护许诺,便是他的本能。
“你头上的伤很严重,我找个医生帮你看看……”
护士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的响起,可他已经听不清具体的内容,释然过后,就是深深的疲惫,那根绷紧的线断了,所有的疼痛在同时倾袭而来。
强忍着坚持看到薛楚仪亲手推病床走进手术室,门上红色的灯光亮起时。
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随即,眼前一黑,终于无力地昏倒在医院的地面上。
刘铭锐的脑子里混沌一片。
耳边的点滴声滴答作响。
然后传来的,是浑身上下烧灼般的疼痛,头上,肩上,背上……
再后来,挤进脑子的,便是漆黑的深夜,血腥的气味,还有奔跑时的恐惧和不知所措的无奈。
一瞬间猛然地清醒了。
刘铭锐陡然睁大眼睛,一挺身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楚四周的状况。
是白色的病房,靠窗,窗外天已大亮,他不知何时也被人换上了病号服,右手边的点滴正好快输完了,摸摸脑袋,上面缠着一圈圈纱布,还是疼得厉害。
许诺……
许诺在哪里?
他的心像一下子被揪起来,挣扎着要下床,就见哗啦一下,床边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薛楚仪打着哈欠的脸。
“醒了就急着回去?打算欠债不还了?”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帮刘铭锐拔掉手上的针管,取下点滴瓶。
“他怎么样?”刘铭锐着急地问。
“他?”薛楚仪眉头一皱,“哦,你是说那个人啊……我说你怎么对每个人都那么上心啊,活着累不累?”
——他记得那天晚上,这个少年也是这般匆匆忙忙面无血色地奔过来,一见面就揪起自己领子问:“阿言怎么样?!”
刘铭锐冷静了下来,勉强地笑笑:“那个,您可不可以先告诉我……许诺怎么样?”
“你自个儿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医生把床边的帘子拉到底,刘铭锐就发现,这其实是双人病房,旁边那张床上躺着的人,正是许诺。
他想也没想就迅速跳下病床,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咬咬牙,坚持自己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还在安静地睡着。
他的脸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透明,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泪痣,轻轻颤动,如同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漂亮地五官,像是画家精心所作。
如果不是脸上的氧气罩上轻微的白气,和连着他身体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他一定会以为,那个人像睡在水晶宫的睡美人,没有王子轻柔的吻,就再也不会醒来。
刘铭锐缓缓坐下来,非常小心地从被子里摸到他的手,屏着呼吸轻轻握住,紧蹙的眉头,这才慢慢、慢慢地化开来,化成一副非常柔软的神情。
“你们得罪什么人了?”薛楚仪问,“是不是和阿云有关系?”
刘铭锐摇摇头:“没事……谢谢你肯救他。钱的话,我今天就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他终于知道许诺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钱眼子——人在弱小的时候,同情和关怀都不值一提,钱才是实实在在能解决问题的东西。
Chapter 38 我就是他的家人 (3355字)
“别老是钱钱钱的。”薛楚仪说,“昨天你们借用的是我私人的手术室,现在你们也在我的私人病房里,一切费用和那个医院没多大关系,等你伤好了再和我谈钱。”
刘铭锐疑惑了一下,又轻笑了起来。
“谢谢你。”他说得非常真诚,“帮我谢谢秦老师,是他帮了我这个大忙。”
薛楚仪从来没被人这么正经地感谢过,混身上下都觉得别扭:“行了吧,你只是碰巧碰到我,哪个医生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见死不救……况且那家伙欠了我不少人请,不怕再欠一个。”
见刘铭锐看着许诺出神,他又提醒了一句:“你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头上也失血严重,再上去躺一会,我找人给你换药。”
“那他怎么样?”刘铭锐握着许诺的手,坚持问道。
“他……”薛楚仪迟疑了一会,说道,“严重肛裂失血……身上很多伤口发炎,高烧……而且他似乎有很多旧病,营养不良,贫血,血压偏低……”看到刘铭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薛楚仪适时地提高了音调,“他是你什么人?总而言之快把他的家人叫来吧,他的身体太差了。”
“他没有家人。”
刘铭锐轻声说。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坚定和笃信。
“我就是他的家人。”
对于他们俩的关系,薛楚仪没有过多争执,而只是一再劝刘铭锐回去躺一会。
“他由我们看着呢,情况一不好我会立马过来,倒是你,受得都是外伤,要的就是静养,要是这点小伤还留下后遗症,别人会怀疑我的医术。”
“我想等他醒来。”刘铭锐坚持,“我身体很好,这种小伤马上就能好了,没有人会怀疑你的医术。”
而前一夜的那一幕,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强烈,他再也不敢把许诺一个人丢在黑夜里。
他怕他害怕。
他怕他不声不响,就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薛楚仪没辙,耸耸肩,觉得和魏云起有关的人统统是神经病。
“那你看着这个仪器,”他嘱咐,“这个是体温这个是血压这个是脉搏,偏离了标准值马上按铃。”
“我知道。”刘铭锐的母亲就是医生,他对这些东西也有些许了解。
“你也注意休息,他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我知道。”
刘铭锐这么应着,眼睛却一直落在许诺身上,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从五官一直细化到发丝,好像要把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纳入眼底。
薛楚仪在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病房安静地令人窒息。
刘铭锐在许诺的病床边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守着他,他一直在睡,他就一直微笑着看他,像看不够那样。
美丽的东西都是脆弱的。就如同病床上的人,美得一触即碎。
可他知道,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像他的长相那般柔弱,黑暗的人生并未使他屈服,反而令他散发出了旁人所不能及的光彩,这个人其实非常顽强,他睿智,冷漠,骄傲,勇敢,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不惜为此付出代价。
他像极了盛开在混浊的泥淖里,那唯一纯白的花朵。就是这样高洁又无暇的光芒,把刘铭锐深深吸引住了。
他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如果这个人能按照他原来的轨迹生活,那他尖锐的个性必定会锋芒毕露,他会高高在上,自己,也一定不能与他相识。
刘铭锐轻轻抚摸着许诺软软的头发,用湿巾小心地擦去他额角的汗水。
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个人已经一无所有了,虽然他骄傲得不肯说,可他其实早已无法失去自己。生病的时候,若没有自己的陪伴,他也就该真的一个人孤独到底。
刘铭锐的心再次狠狠地颤动了一下,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点。
我在这里。
他默念。
起码现在,我在这里。
心其实早就乱了,可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他知道这算不上爱情,可它也不像友情。这是一种与此无关的牵绊,是只有看到了他才会松一口气的安心,或许他们两个,只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牢牢拴在一起。
此时情感的定义已经不重要。
陪伴在彼此身边就好。
许诺睡了很久。
那么多天,刘铭锐一直没有回去过自己的病床,就算是换药,复查,吃饭,他也选在离许诺比较近的地方,实在撑不住打起了瞌睡,若不在许诺身边,他就会神经质地被那个晚上的梦境惊醒。
他非常有耐心,一整天坐着不动,也不会觉得累,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觉得看着许诺沉睡中那漂亮的脸,一切便是完满的。每天晚上,他都会非常细心地打开床头的小夜灯,让病房二十四小时沐浴在光亮里。
他要让许诺在光芒中醒来,而不是在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中茫然失措地害怕。
这与世隔绝的两三天,他竟从未感到过空虚。
许诺在三天后的一个傍晚醒来。
那时候天还没完全黑,窗外灰蒙蒙的,深冬,外面很寒冷,刘铭锐刚刚关上了窗,打开暖气,又严严实实地拉拢窗帘。
他回到病床边时,就看到许诺长长的睫毛,费力地扇动了两下。
他本能地拉住许诺的手,屏住呼吸盯着许诺的面庞。
过了很久,这如同画出来的眉眼,缓缓,缓缓地撑开了一条缝隙。
“诺诺。”
他忍不住开口,多日没有说话,声音竟显得有点病态地嘶哑。
许诺没有反应过来,浑身无力,连转动眼珠都费劲。可他能感觉到,这和记忆里的很多次都不一样……这次,虽然混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难受和疼痛,可它不寒冷,不恐怖,相反地,它非常温暖,非常非常温暖。
“诺诺……”
刘铭锐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凑近了一点。
他看到许诺苍白的小脸有了一点点生气,半睁着眼睛,深不见底的瞳孔,缓缓地挪到自己的方向,正在努力捕捉自己的样子。
“诺诺,你还记得我么……?”
他压低声音缓慢的问,怕自己问得太急太快,面前的人,又会再次坏了。
许诺的目光好不容易将聚焦到自己身上,好看的眉眼,一点点吃力地蹙在一起,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手,轻微又无力地颤动了一下。
刘铭锐一下子就懂了,抓紧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让他绵软的手指,触到自己额头的伤口。
“不疼,”他扶着许诺的手指划过到抱着纱布的地方,“你看,这样也不疼,诺诺,真的,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他看到许诺皱在一起的眉头,一点点展开来了。
然后好像想说话,氧气罩下的嘴唇,费劲地摆出了几个字的口型。
“没事,诺诺,我真的没事。”
刘铭锐突然很想哭,抓紧许诺的手,微微地颤动起来。
“诺诺,我没事,听话,你太虚弱了,再睡一觉,一觉醒来,我们就都没事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话,用许诺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许诺微张的眼睛再次闭上了,很快没了反应。
可刘铭锐还是拽住他的手不放。许诺细瘦的指缝中,静静地亮起了水光。
——他知道许诺想和自己说对不起。
——他突然觉得心要被揉碎了,很难受,非常非常难受。
——许诺那么坚强。所以他不想让许诺看到自己软弱地要哭的样子。
——诺诺,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是我太弱小,我保护不了你。
——是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