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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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风把阳台的门嘭的一声吹上了,吓得思科史密斯泼掉了半杯味美思。不,你这个老笨蛋,
这不是枪击。
他用厨房里的毛巾把撒出来的酒擦干净,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小,在不同的频道搜寻《陆
军野战医院》(注:罗伯特·奥尔特曼执导的黑色幽默电影,曾获奥斯卡等多项大奖。)。它
肯定在什么地方,只是要不断地找。
2
路易莎·雷听到从隔壁的阳台上传来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喂?”没人。她的肚子警告
她放下奎宁水。你需要的是去厕所,不是新鲜空气。但是她没有勇气迂回穿过派对人群,
而且,不管怎样,没时间了——她向楼外呕吐:一次,两次,脑中浮现出油腻腻的肌肉图像,
又吐了第三次。这,她擦了擦眼睛,是你做过的排名第三的恶心事。她漱了口,把残渣吐
在屏风后面的一个花盆里。回家,然后空想出你那三百字的垃圾话,就一次。不管怎么说,
人们只看图片。
一个已经老得不适合穿皮裤子和黑白条纹马甲,上身赤裸的男人走到阳台上。“路易莎
~~! ”一副精心修剪过的金色络腮胡还有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月长石和翡翠做的安卡饰品(注:
带有圆环的 T字形记号,古埃及人以此象征生命。)。“嗨,你好!出来看看星星,是吧?看,
比克斯随身带来了六盎司的可卡因,乖乖。真是个疯狂的家伙。嘿,我在采访的时候说过吗?
那时候我正在尝试印度大麻。印度的土邦主说理查德跟和印度教里的自我不合拍。”
“谁?”
“我的个人宗教老师,路易莎~,我的宗教老师!他正在尽力完成他最后一次的转世化
身,之后——”理查德激动地张开手,指向西方极乐世界,“就会现身。等着见他的名单一
般会有,得有,无限长,但是翡翠做的安卡的门徒会在当天下午受到私人接见。这就像是如
果土邦主能够,这么说吧,教会你关于……它的一切道理,为什么上完大学还干那些没用的
事。”他用手画出一个月亮的样子,“话说得那么……直白……空间……它是那么……你知道
的,就像是,所有的一切。来点大麻吧?阿卡普尔科金大麻。从比克斯那儿搞到的。”他靠
近些:“莎,我们派对结束后一起玩点刺激的怎么样。就我们,在我那儿,明白吗?你会有
一个独家采访。我甚至可能为你写首歌,放进我的下一张慢转唱片里。”
“我看算了。”
这个二流的摇滚音乐人眯起眼睛:“正是这个月你不巧的时候,是吗?下星期怎么样?
我以为你们媒体的女人们都在用口服避孕药,像是一直在用。”
“这些搭讪话也是比克斯教给你的?”
他吃吃地笑起来:“嗨,那个家伙是不是什么事都告诉你?”
“理查德,的确如此,毫无疑问,我宁愿从这个阳台上跳下去,也不愿和你睡觉,别管
是哪个月,什么时间。我真会跳的。”
“好了!”他的手像被蜇了一样猛地收了回去,“还挑来挑去的!你以为你是谁,是他妈
的杰妮·米歇尔(注:二十世纪最成功的女歌手之一。)啊?你他妈的只是一个漫谈专栏作
家而已,而且那本杂志没人读!”
3
电梯门在路易莎·雷刚到的时候关上了,但是里面一个看不清面部的坐电梯的人用他
的拐棍挡住了电梯门。“谢谢,”路易莎对这个老年人说,“很高兴骑士精神的时代还没有完
全结束。”
他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路易莎觉得,他看起来只能再活一个星期。她按了底楼的按钮。这部老掉牙的电梯开始
下降了。一根指针慢悠悠地一层层往下数着楼层。电梯的发动机嘎嘎地响着,缆绳嘎吱嘎吱
地卷着,但到了十楼和九楼之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嘎嗒一嘎嗒一嘎嗒”的声音,然后就变
成了轻轻的一声“扑哧~~~~”。路易莎和思科史密斯重重地坐到地板上。灯光闪烁不定,然
后就嗡嗡叫着熄灭了,漆黑一片。
“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趴在地上的老人稍微缓过一点劲儿来:“我想骨头没断,但是我还是坐着吧,谢谢你。 ”
他的老式英语口音让路易莎想起了《丛林日记》里的老虎。“电梯可能突然会重启的。 ”“天
啊!”路易莎嘟囔着说,“断电。完美一天的完美结局。”她按下紧急按钮。没反应。她按了
内部通话系统的按钮,然后呼叫道:“嗨!有人吗?”持续的嘶嘶声。“我们这里出状况了!
有人能听到我们吗?”
路易莎和老人一边听着动静,一边侧着脑袋看着对方。
没有回答。只有模糊不清的潜水艇一样的噪声。路易莎检查了天花板。“肯定有个出入
的舱盖……”没有。她把地毯掀起来——地板是钢板。“我猜,只有在电影里才会有这种事。 ”
“你现在还高兴吗?”这个老人问,“骑士精神的时代还没有完全结束?”
路易莎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上个月的灯火管制
持续了七个小时。”也好,至少我没和一个精神变态、幽闭恐怖症患者或是理查德·甘格关
在一起。
4
鲁弗斯·思科史密斯靠在角落里坐了一个小时后用手帕轻轻擦擦额头。“我在 1967年订
阅了《星球画报》,读到你父亲发自越南的快报。莱斯特·雷是仅有的从亚洲人的角度理解
战争的四五个记者之一。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警察是如何成为他那一代最优秀的记者之一
的。”
“是你要听的啊。”每次再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它都被加工。“父亲就在珍珠港事件前几
周加入了年轻人兄弟会,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这里而不是像他的哥哥豪伊一样在太平洋经历战
争。豪伊在所罗门打沙滩排球的时候被一颗日本人的地雷炸成了碎片。很快,爸爸成为了第
十区的麻烦,他正是栽在这上面的。在这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有这样一个区——他们把所有正
直的、不愿继续拿赃款也不愿对罪犯坐视不管的警察送到那里圈养起来。所以,不管怎样,
在抗击日军胜利日的晚上,布衣纳斯·耶巴斯全城都在开派对,而且你可以想象,警察都被
分散开了。父亲接到个电话,说在希尔瓦普兰娜码头发生了一起抢劫案,那是在第十区、港
务局和斯宾诺莎区之间的无人地带。父亲和他的搭档,一个叫奈特·维克菲尔德的人开车去
看看。他们把车停在两个货物集装箱之间,熄了火,步行前进,之后看到大约二十几个人从
一间仓库往一辆武装卡车上装运板条箱。灯光很暗,但是他们肯定不是码头工人,而且也没
有穿军队制服。维克菲尔德让父亲去用无线电申请支援。正当父亲去拿无线电的时候,一个
电话打来说原来调查抢劫案的命令已经被撤销了。父亲报告了他看到的情况,但是命令又重
复了一遍,于是父亲跑回仓库,刚好看到了一个人对他的搭档开枪时的火光,而且还从后面
射了六枪。父亲多少能保持冷静,全速跑回他的警车,在他的车被子弹打得发抖之前,费力
地用无线电发出了代码为 8的信号——那是无线电呼救信号。他被包围了,只有码头方向可
以逃,于是他疯狂地潜水,潜到海中一个到处是柴油、垃圾和污水的地方。他在码头下面游
泳——那时候希尔瓦普兰娜码头是一个像木板路一样的钢结构,而非今天的混凝土半岛结构
——他努力爬上一架维修悬梯,浑身湿透,还掉了一只鞋,手里拿着已经不能用的左轮手枪。
他能做的只能是观察这些人。刚结束,就有两辆斯宾诺莎警区的警车赶到现场。父亲还没能
来得及绕过空地警告那些警察,一场激烈的枪战就爆发了——枪手的冲锋枪像雨点一样射向
两辆警车。卡车发动了,枪手跳上车,他们开出空地,还从后面扔出了两颗手榴弹。那些家
伙是想炸残他们还是只是想打消他们做英雄的想法,谁知道呢?但是一个人抓住父亲并拿他
做了人肉垫子。两天后他在医院里醒过来,左眼没了。报纸把这次事件描述成一伙盗贼发动
的机会主义袭击,后来侥幸逃脱。第十区的人估计一个犯罪集团的操纵组织应对此事负责,
他们在战争中一直在抽调武器装备,后来决定转移他们的货物。既然战争结束了,账也就结
清了。人们施加压力要求对希尔瓦普兰娜的枪击案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在 1945年死了三
个警察不是什么小事——但是被市长办公室的人阻止了。答案自己找吧。父亲找了,他们当
时对执法部门失去了信心。赶在出院之前,他花了八个月完成了新闻专业的函授课程。”
“天啊!”思科史密斯说。
“剩下的你可能也知道了。为《星球画报》报道发生在韩国的事情,然后成了《西岸先
驱报》的拉丁美洲记者。他在越南报道了北邑之战并主要待在西贡直到他在三月份第一次因
身体原因回国。我父母的婚姻能够维持那么多年真是个奇迹——你要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最
长的一段时间是从四月到七月,今年,在济贫院。”路易莎很平静,“我想念他,鲁弗斯,长
期以来都习惯了。我总是忘记他已经死了。我总是觉得他在外面有任务,在某个地方,他会
很快,在任何一天都有可能飞回来。”
“他一定以你为荣,沿着他的足迹走下去。”
“哦,路易莎·雷可不是莱斯特·雷。我因为叛逆和放纵,浪费了很多时间,摆出一副
诗人的姿态,并在恩格斯街上的一家书店上班。我的装腔作势没人买账,我的诗‘空洞得甚
至都不能说糟糕’——劳伦斯·佛灵盖提这么评价的——而且书店倒闭了。所以我还只是个
专栏作家。”路易莎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想起了理查德·甘格临别时所说的尖刻的话:没有
来自战区的获奖作品。“当我转到《小望远镜》杂志的时候曾经踌躇满志,但是写名人派对
上可笑的绯闻是我迄今做过的离爸爸的职业最接近的事情了。”
“啊,但那些是不是写得不错呢?”
“噢,写得很棒。”
“那就先别那么悲叹你浪费了生命。原谅我标榜自己的人生经历,但是你根本不了解被
浪费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5
“希区柯克(注:(18991980)英国著名悬疑片电影导演。)热爱聚光灯,”路易莎说,
她现在开始有些内急了,“但却很不喜欢接受采访。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听。
他说他最好的作品是那些像过山车一样的东西,能把乘客吓得魂不附体还能让他们咯咯地笑
着下车并且还想再坐一次。我对这个大师说,小说中恐怖的关键是分隔和压抑:只要贝兹旅
馆(注:希区柯克 1960年拍摄的惊悚电影杰作《惊魂记》中女主角被杀害的旅馆。)是锁起
来、不为人所知的,我们就想往里面窥视,像窥视一个养蝎子的封闭箱一样。但是一部把世
界表现得像是贝兹旅馆的电影,那么,那是……布赫瓦尔德(注:德国西南部村庄,二战期
间德国法西斯曾在此设立集中营,残害了数万名反法西斯战士。)一样的地方,像地狱,充
满了沮丧。我们会把脚尖伸进一个掠夺成性的、不道德的邪恶世界——但是仅仅是我们的脚
指头而已。希区柯克的回答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