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时空接触-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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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探索他们的性格特征,需要选择一个更为中立的地点。爱丽表示去哪里都可以。
总统正考虑选用一位特别助理。并没有邀请其他的射电天文学家,总统只想让爱丽一个人单独去。
爱丽也在等待着这一天,还有几周的时间,正巧需要飞往巴黎参加世界大消息协作联盟全体会议。她和唯慨负责协调全球数据收集的议程。
现在信号的获取已经相当地规范化,最近几个月在整体覆盖方位方面,已经没有任何缺位。由此,她居然惊奇地发现自己手头能有一些空闲时间。
她决心要和母亲进行一次长谈,无论会遇到何种不满和挑衅,她都要维持礼貌和友善的态度。
同时还有堆积着的大批文卷和电子邮件需要处理,不仅仅是同行们的祝贺与批评,还有宗教方面的规劝与告诫,还有信心十足的伪科学思考与推测,还有来自世界各地追星族、粉丝、发烧友的邮件。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读《天体物理学杂志》了,虽然她是最近期的一篇论文的第一作者,这肯定是一篇最为不同寻常的文章,是这本庄严郑重的出版物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的特别文章。
从织女星来的信号太强烈了,使得很多的业余爱好者,由于厌烦了简陋初级的收发报游戏,开始建立他们自己的小型射电天文望远镜和信号分析仪。在大消息探测的早期阶段,他们曾发现一些有用的数据,爱丽仍然受到业余爱好者的包围,他们总是以为他们发现了一些SETI专业人员不了解的东西。她觉得有责任回信鼓励。在百眼巨人装备上,还有一些别的有价值的射电天文学研究项目,例如类星体巡天观测,同样也需要加以注意。
可是她并没有面面俱到地照顾所有的工作项目,她反而发现自己总是与坎在一起消磨自己的全部时间。
当然了,使总统的科学顾问按照他的意愿尽量深入地了解和熟悉百眼巨人工程项目各方面的情况,这是她,爱丽,作为项目负责人的职责。让总统获得全面充实的信息是很重要的。爱丽希望其它国家的领导人也能像美国总统那样透彻及时地了解有关织女星的发现。这位当任总统尽管没有受过科学方面系统的教育培训,可是从心眼儿里就喜欢这个专题,自觉地愿意支持科学事业,并不单纯是因为它能带来什么实际的益处,至少还由于,这样能享受新知识带来的愉快。从詹姆士·麦迪逊(1751~1836,第四届,任期1809~1817)和约翰·昆思·亚当斯(1767~1848,第六届,任期1825~1829)以来,有几届美国领导人也是这样。
还有非常值得注意的事,德·黑尔能在百眼巨人项目上花费多少时间。他每天花费一个小时或更多一些时间,通过高频带通线路与他的科技政策办公厅匆匆忙忙地进行通话,该办公厅设在华盛顿老的行政办公大楼内。至于其它的时间,就爱丽所能看到的情况,只不过是……到处走走看看,试探着察看一下计算机系统的内部构造,或者,专门找到某一台射电天文望远镜,在周围观看。有的时候,从华盛顿来的一个助理陪同他一起到处察看,更多的时间是他自己一个人。
通过敞开的大门,爱丽能看见他,在这间专门给他配备的现场办公室里,两脚搭在办公桌上,阅读送来的报告或者打电话。看到爱丽经过,他会对她愉快地招招手,然后继续工作。
爱丽发现他与庄慕林或瓦缬润谈话时态度随和,平易近人;与基层普通的技术人员和秘书人员也是同样的态度,爱丽不止一次地听到过他对那位秘书先生赞许地说:“那太好了。”
当然,德·黑尔对爱丽也会提出很多问题。起初,只是纯技术性或事务性的问题,很快就扩展到对于可以设想到的未来会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件制订准备预案,更进一步就无拘无束海阔天空地想象、推测、思索。
那些日子,好像讨论科研项目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或托词,以便找到机会,两个人凑到一起消磨一段时光。
在华盛顿,一个爽朗的秋天午后,总统因为处理自由泰荣危机,不得不临时推迟特殊突发任务小组的会议。
从新墨西哥经过一个晚上的夜航,爱丽和德·黑尔发现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没有安排任何任务,决定去拜访和瞻仰一下久已闻名的越南战争纪念碑。
这是林璎(1959~)设计的,当时她在耶鲁大学攻读建筑学,大学还没有毕业。
面对这样提醒人们不要忘记那场愚蠢战争的纪念碑,那种忧郁悲哀庄严肃穆的氛围,德·黑尔居然显得似乎流露出与当时气氛明显不协调的兴奋和愉快,这不能不引起爱丽再次思考他性格上是不是有什么缺陷。
两个联邦勤务总署的便衣保安人员,身着统一定做的服装,头戴颜色鲜艳的监听耳机,谨慎地尾随在后面。
草地上,一只精巧的蓝色毛毛虫在一根细小的树枝上爬。德·黑尔把树枝拿在手里,看着它灵巧轻快地向前爬,十四对脚一起动作,随着一波一拱,身体上的虹彩闪动着。走到树枝末端,停下来,抓紧树枝,用它最后的五节肢体在空中甩动,试图寻找另外一个新的攀援点。努力失败之后,它灵巧地回转身体,沿原路返回。
德·黑尔故意要逗弄它,把这根树枝调换了一个方向,所以当毛毛虫爬回原来的位置时仍然无路可走。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美洲狮,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次,爬来爬去,到了后来,仿佛连爱丽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无可奈何。即使可以证实,这个幼虫长大了就是大麦枯萎病的罪魁祸首,爱丽也禁不住开始为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感到难过。
“在这个小东西的脑袋里,储存着多么奇妙的程序!”德·黑尔惊呼,“每一次都能有效地工作——最优化的逃避软件。而且它知道不能掉下去。我的意思是,这么细小的树枝足以有效地使它悬在空中。这个毛毛虫在自然界中,从来没有这样的具体经验,因为自然状态,树枝总是长在树上的。爱丽,你不感到奇怪吗?你想象过没有?如果这个程序就储存在你的头脑里,你会感觉如何?我的意思是,当你走到树枝的末端,是不是一切都好像很明显,你不得不那么做?当你通盘思索之后,你会不会产生这样的印象?难道你不感到奇怪吗?你怎么会知道用你前面的十只脚在空中挥动,而同时用另外的十八只脚紧紧地抓住不放?”
爱丽微微地偏过头来,与其说是察看这只毛虫,不如说在审视着德·黑尔。他好像没有什么困难,就能把爱丽想象为一条昆虫。爱丽试图避而不答,她提醒自己,对于德·黑尔来说,这也许只是出于职业的兴趣或习惯。
“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仍然让它返回草地,我想只能这样。你还能想到别的什么办法?”
“那样,可能有人把它弄死。”
“一旦你看到了一个动物是有自觉意识的,就很难动手把它杀死。”德·黑尔继续用手拿着那根树枝和那上面的毛毛虫。
他们默默无语地走过了雕刻在反光的黑色花岗岩上面的将近五万五千个名字。
“每一个政府为了准备战争,总是把对方描绘得像一个妖魔鬼怪的样子,”爱丽说,“他们不想让你想到另外一方也是人类。如果意识到敌人也能够思考和感觉,你也许会犹豫不决,难以下手杀死他们。可是杀死人,事关重大。把他们看成妖魔还好一些。”
“在这儿,你看多漂亮。”过了一会儿,德·黑尔才做出反应,“真的。你仔细看看。”
爱丽仔细去看。克服了一阵微小的颤抖,极力按照德·黑尔的视角和眼光去看。
“你看它在干什么,”德·黑尔继续说,“如果它像你或我这么大,能把所有的人都吓死。那可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妖魔了,你说是不是?可是它很小。它只会吃树叶,就顾虑它自己那么一点小事,还能给这个世界增添一个小的虫子。”
爱丽拉着德·黑尔扔掉毛虫的手,默默无言地走过一排排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是按照牺牲时间的顺序排列的。当然了,这里镌刻的只是美国战死者的名字。还有东南亚的两百万人,同样也死在那一场冲突之中,可是除了还留在他们家人和朋友的心中记忆,在这个星球上,再也找不到任何地方,为他们建立与此处规模与纪念意义相当的建筑。
关于这场战争,在美国,大多数普通民众的评论,爱丽心想,就是军方势力在政治上的残缺不全偏瘫不力,从心理上,与德国军国主义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被打败之后,所说“伤人的暗箭,背后的诽谤”的辩解,非常相似。越南战争是这个国家良知上的一块脓疮,至今没有哪一位总统具有将它动手切除的勇气。(越南民主共和国随后的政策也并没有使这项手术变得更容易进行一点。)她想到,美国士兵辱骂他们的越南对手,是多么普通而常见的,说什么,“死鬼客”、“扁头鬼”、“斜眼鸡”,还有更难听的说法。有没有可能呢?在下一阶段的人类历史中,再也不要用那种流行的做法,一开始,就把对方加以妖魔化?
在日常的谈话中,德·黑尔说起话来,并不像一个大学者。如果你在路边书报亭里买报纸,遇到了他,你绝对想象不到,他是一位科学家。他说话仍然没有改掉纽约土话的腔调。起初,他这种说话腔调和他科学工作的资质明显地不协调,好像让他的同事们感到有趣和可笑。随着他的研究工作和他本人变得越来名声越大,他说话的腔调居然变成了他独特的风格。可是当他读“鸟苷三磷酸”这样学名的时候,他的发音就仿佛把这个温顺平和的大分子变成了带有爆炸的特性。
慢慢地,两个人逐渐地意识到他们陷入了爱的旋涡。其实旁观的很多人,早已看出来了。
几周以前,当卢那恰尔斯基还在百眼巨人现场工作的时候,他又大发宏论,批评语言的不合理之处。这次的目标指向美国英语。
“爱丽,为什么人们要说。重新又犯同样的错误(make the same mistakeagain )。?为什么要加一个‘重新(again )’?而且,我知道你们用‘烧起来(burn up )’和‘烧尽了(burn down )’表示同样的意思,是吧?‘减速(slow up )’和‘慢下来(slow down )’也表示同样的意思?所以,既然‘绷紧(screw up)’是可以说明问题的,何必还非要再来一个‘拧紧(screw down)’呢?”
爱丽感到厌烦,只是点点头。她早就听他的苏联同行说起过,卢那恰尔斯基不止一次抱怨俄语中那些不协调不一致的地方。而且,在巴黎开会期间,爱丽自己就亲自听他议论过法语版本的同样语言问题。
爱丽觉得很庆幸,各种语言都有自己的不幸之处,可是如果真的所有的语言,在吸收了各种不同的词源,经受了那么多细小的压力,从而采取了不同的因应变通之后,竟然还都那么完备无缺毫无冗余,语言内部结构协调一致前后贯通,那才是天大的怪事呢。唯慨居然能花费那么多时间评论这些事,可是爱丽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与唯慨辩解。
“再比如说,拿这个短语作例子,‘爱得神魂颠倒head over heels in love(两脚着地),’”他继续说,“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说法,是吧?可是这话恰恰说颠倒了。或者,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