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8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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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日,陈润正在总领馆与弘历谈笑风生,安抚着这位大清皇帝,下属报说庆复求见。
“无妨,没得到陛下的允准,我们是不会把陛下交出去的。”
见弘历脸色骤变,陈润这么安慰着,话里的两个“陛下”各有所指,弘历竟然听了出来,略显欣慰地点头。
转到另一间嗅堂,正是来往奔波,充当中人的庆复。
陈润劈头就道:“是来谈你们乾率帝的事么?”
庆复的回答让陈润大吃一惊:“不不,鄙国万岁爷龙体不恙,已告病休养,现由弘䜣继登大宝,慈淳太后和慈宁太后垂帘听政……”
弘䜣?慈宁太后?
陈润暗暗抽气,茹喜也真是决断之人,眼见乾隆不可再用,马上就绝了乾隆的帝统,还拉出茹安一同掌政。庆复这话也是在表态,弘历可以带走,但再以乾率帝的身份出现,大清是坚决不认的。
接着庆复再开口,又如一剑迎面刺来,陈润几乎都无抵挡之力:“此外,恂亲王有意至上国南京英慈院养病,还请上国收容……”
陈润暗捏拳头,才让自己思绪勉强振作起来,茹喜还把恂亲王踢出来!?不怕大英握住恂亲王继续作文章?
见庆复微微笑着,隐含的谄意让人头皮发麻,陈润骤然醒悟,好个茹喜!让恂亲王以自愿之姿投到大英,他就失去了号召满人宗亲的立场,茹喜也不必脏了手,结下跟满人宗亲难解之仇。再加上默认大英收留弘历,茹喜就清清白白,再无顾忌。
这是把大英当垃圾桶吗?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怒气从肚腹涌到胸口,陈润哈哈笑了出声:“中堂。你们太后真是好算计!却不知能否出得起价码,养你们的皇帝和王爷,花费可是不菲的哦。”
庆复也呵呵笑着递上一封书信。不是正式的书信,没有任何印签,甚至可能是庆复自己写的。笔迹相当生硬。这该是茹喜提出的一整套两国关系解决方案,不仅是为之前的西安行刺案赔罪,也是化解大英正汹汹如火的北伐声潮,以及拦下圣道皇帝手中即将挥下的刀剑。
这一套方案看下来,陈润就觉浑身充盈着一股汗不敢出的惊悚感。
即便身为王道社的社首,王道主义的先驱,平生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他国匍伏于大英脚下,递献所有大英想要的东西。
可看了这封书信。陈润才觉得,自己的欲望还是太浅薄了,居然击不穿这大清的脸皮,贱!这大清,这茹喜,是拿膝盖为盾,以脸皮作剑。为求保全江山,贱穿底限啊!
见陈润一脸讶然,庆复心中也淌着汩汩泪水,昨日那悲情一幕仿佛又在眼前上演。
当时大家已议论过了乾率帝和恂亲王的处置,再议到该如何平息圣道皇帝的怒火。
慈淳太后扫视众人。语带悲怆:“量大清之物力,结大英之欢心……”
大清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实的虚的,全都拿出来!只要能保得大清江山就好,有江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实的么,反正能从草头老百姓身上刮回来,虚的么,形势已危急到这般地步,真真是四面楚歌,旦夕亡国,什么脸面,统统不要了!
定睛再看看信上所列的条件,确认这真是茹喜提出来的,大清朝堂认可的,陈润暗自长叹,茹喜此女……真是有大决心,真是有好眼力。有这些条件,此次南北动荡,真是要平下来了,北伐已无可能。
见陈润低叹,庆复一颗心咯噔落地,果然……大清奴颜婢膝到这等地步,便是这位强硬派大佬,也软下了心肠,大清真能保住了。
庆复感慨道:“太后……果然知大英根底啊,也只有太后,才真能继续护着大清。”
陈润纠结片刻,幽幽道:“若此信真是你国条件,我就急报陛下,由陛下定夺,你们且侯着吧。”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陛下怕也难以拒绝。
兰州,李肆收到这封书信时已是三月一日,这还是满清军驿和英华的军驿千里加紧,携手传递的结果。
看清了信上的内容,正因咽喉干燥而上火的李肆猛然咳嗽,不幸再咬破了嘴皮,侍女擦拭时,毛巾显出大片血迹,惊得叫了出声。
不过片刻间,李肆就被御医们团团围住,连从西北各地赶来兰州面君的罗堂远、龙高山、格桑顿珠和小策凌等人都冲了进来。
“出去!出去!朕没得肺病,朕这是心火太旺!”
李肆烦躁地赶开这帮苍蝇,再一通猛咳,还真咳出了痰血,自己都被吓住了。
“这女人……够狠!”
捏着书信在行宫书斋里转了好几圈,最终李肆恨恨地将信摔在书案上。
把弘历和允禵塞过来,这倒没什么,反正用不用,怎么用,人在手里都能计较。
跟着这两人送过来的东西,却是香甜得令人难以拒绝。
请他继续赐新君年号,自居下国,以叔祖尊称他圣道皇帝,这等脸面之事不过是虚的,但对国人来说却是极涨心气之事。
关于西安行刺案,捉拿“首恶”岳钟琪,缚送大英治罪,同时赔银五百万两。
割陕西商州同洲,削减原岳钟琪的西安大军,以及淮北的军队,国境百里内都不驻军。
这是摆出不敢还手的姿态,还躺在地上,自解腰带,以示恭顺。
接下来的实惠,李肆相信,西院肯定满意,甚至连东院,怕都会有“是不是太过了”的怜悯之感。
除了塘沽、徐州之外,再增太原、济南、登州、合肥等十城为商埠……
大英在大清投资工商不受限制,还享税收待遇,受特别关照……
海关由英清共管,关税五五分成……
行《通事法》,英华商民在大清治下犯案,归由英华自己审裁……
每年“岁币”一百万两……
李肆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满清真兑现这些条件,西院怕要举院沸腾,东院也会欢呼雀跃。
所以他才恼怒,这茹喜真是戳中了他的软肋。
没错,他并不准备此时北伐,太多准备还没作好,此时不仅还在西北跟罗刹人打,在天竺跟不列颠人打,还得防着南洋荷兰人暴起发难,外部环境未稳,不是北伐之时。
即便勉强北伐,也会给未来丢下一大堆烂摊子。北方足足有五六千万人,根底与英华截然不同。英华当年吞江南,不仅在政治上已有江南人的力量,经济上也预先侵蚀了多年。而北方么……没在人心和经济上进行系统的吸融,贸然吞下去,绝对会种下南北对立的祸根。
所以他也希望茹喜能稳住满清,给出足够的赔偿,帮着他安抚英华人心。
可没想到,茹喜这贱人丢出来的东西远远多于他期望的,这些条件一旦兑现,南北隔阂日益加深,北方将成南方的殖民地,非但英华在吸北人之血,满清上层也会借晋商的渠道,融入这殖民格局中,越扎越深。
照这种格局走下去,再过五年,英华一国里,除了军人和墨儒之士,还有谁愿意去复故土?到时就是英华的工商巨阀带着满清这头恶犬,一起压榨北方,再要铲除满清,高举民族大义的旗号,怕是无比艰难。
“干脆……”
李肆燥火上涌,就准备招来罗堂远,干脆动用军情司把这婊子作了!
可作了茹喜,就不得不北伐……
来回权衡,李肆就觉为难,这一为难,两天就过去了,连去居延的行程都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十六卷 第八百五十五章 清宫碎梦:无稳不成国与栋梁论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121120 23:47:34 本章字数:4267
到了第三天,李肆终于作出了决定,茹喜还必须留着,但不能让她稳握满清权柄,待时机成熟时,自己要她垮台,就能应声而塌。为此就必须将弘历、恂亲王,乃至岳钟琪那股残军的价值充分挖掘出来,这一套方案就铺得有些大了。
正要将决议传达给相关人等,让通事馆、政事堂和翰林院携手拟定方案细则,忽然听到行宫外一阵喧嚣。
“陛下!鞑清认输了!”
随侍急急奔进来,手里还捏着一份《中流》,李肆眼角直跳,心中生起不妙之感。
粗粗一览,李肆嘿声冷笑,将自己呕心沥血两天拟出来的方案刷刷撕碎。
茹喜……慈淳太后……好心计!
《中流》报道了月前北京城里的宫廷剧变,乾隆被废,恂亲王被拘,太后登位,新帝即将继承大宝。这些事件倒是没什么出奇,只是证实了民间传言而已。
令人震惊的是,《中流》宣称通过新任乾清宫总管太监李莲英的管道,获知了若干秘闻。乾率帝为何被废?因为他提出了《英清和平协定修缮案》,要增三十二项条款,赔款割地,开放通商,以求大英止戈息兵。
恂亲王坚决反对,甚至不惜兵谏,淳太妃不得不出面干预,但纷争已难调和,淳太妃只好登位太后,亲掌权柄。乾率帝告病退位,恂亲王为消大英之怒,揽下西安行刺案之责,自缚去大英病养。
淳太妃,不,现在已是慈淳太后,为保大清江山,对乾率帝所提的条款虽有不满,却不敢全部收回,现在就等大英圣道皇帝表态。圣道只需点个头,南北就能免去血火之灾,至少十万生灵由此得救,百万人不必颠沛流离。
这番颠倒黑白。逻辑不通的说辞,明显是茹喜通过《中流》洗白自己,同时将满清的和议姿态公告天下,逼迫李肆首肯。
李肆不仅恼这茹喜的“逼和绝杀”,也在恼《中流》居然甘为茹喜充当喉舌,本要迁怒那白小山,再想到《中流》背后就是潮汕财团。而潮汕财团跟晋商关系紧密,二者就是通过茹喜勾搭到一起的,这几乎就是英华资本殖民北方的缩影,怒意消去,就剩下一肚子无奈。
随侍自不清楚这么一篇大文章,见皇帝龙颜不悦,很是疑惑。满清认输,五体投地。不是很好么?皇帝自己不也说了,现在不是北伐的时候。
见随侍不解,李肆也忽然一个激灵。茹喜这一招也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她稳住了朝堂,却未必能稳住满清一国的人心,那么下一步她会做什么?严格说起来,不还是他手里的刀么?
想通了关节,李肆展颜道:“朕只是担心那妖婆能不能稳住满清。”
如李肆所料,此时北京城里乱相频显。早前太后登位,三里屯之乱,就已撼动人心,这一期《中流》刊出。更是举国哗然。
“绝不接受三十二条!签了此约,大清旦夕即亡!便是苟延残喘,道统也将沦丧!”
“赔款割地已扫尽我大清颜面,还要全面通商,放猛狮入国,礼教仁义何存!?”
“我等食君禄。沐皇恩,适逢国难当头,正是我辈尽忠之日!诸位,我们该行动起来!”
“上书!公车上书!”
“去宫门叩阍!求皇上亲政,求恂亲王挂帅,与南蛮决一生死!”
“大清只要人人齐心,南蛮纵有百万妖魔,也要在这浩然正气下烟消云散!”
京城一家私塾里,一群十多岁的少年书生们满面涨红地鼓噪着,塾师们还想安抚,可再看看书案上的报纸,列出的英清和平协定三十二项增订条款,条条都如刀剑一般剐着他们的心口,也不由热血沸腾。
“也罢!为师领你们去!”
夫子们带着学生浩浩荡荡出了门,大门牌匾上正写着“生云精舍”四字。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书生正朝私塾而来,队列里有人招呼:“晓岚,去叩阍!”
那少年赶紧进了队列,一甩辫子,坚定地道:“该当如此!国家有难,只有我们能挽天倾!”
三月四日,纪晓岚所在的这一路人马仅仅只是洪流中的潺潺溪水,上百家私塾的数千学子,连带国子监的上千学子,群聚于午门前,而他们一路又卷起了无数民众,足足两三万人在午门前呐喊。
“太后,不止北京城在闹,鄂尔奇和刘统勋,还有各省巡抚报说,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