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倾城-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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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若蘅心里只念着这一句。
从南院到北院,短短几丈的距离,她好像走了好久,好久,等站到房前时,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待清醒过来时。又想不起刚刚去了哪里。
“若蘅,跟我走吧……”
一个声音炸响在耳边,她条件反射的惊喊了句:“不!”
身子和心俱剧烈的颤抖着,好像寒冬腊月突然降临,眼前一片朦胧。
她抱紧胳膊,却仍止不住的哆嗦,眼泪串串抖落在地。喉咙干涩胀痛,连哭都发不出声音。手死死的攥住胸口,就想把心掏出来,狠狠攥在手里。或许这样,心就不会痛了。
似有一道电光瞬间划过……
对。死……如果死了,就不会再有痛苦,就会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不必去理会别人说什么……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开心,可是这笑意却在触及窗口的刹那凝住了……
一个人……站在窗里……正在看她……
她惊惶的眨眨眼,可是那个人又不见了。
她急忙冲进门……
房间同她走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黑,那么安静。
无声的走进卧房……
苏梓箫静静的睡在床上。【 ﹕。qisuu。】
抬眼望向窗子……
刚刚就是在那……
走近床边,屏住呼吸。
他的确睡得很熟,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轻轻躺在他身边,认真的看这个男人。
面若刀削,浓眉如剑,长睫浓密如翅……若是睁开眼,那目光便是温和的,似乎总在对你笑。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在自家的客厅。
她早就知道父亲为她求了苏家的亲事,也知道去苏家为这个青年才俊提亲的人多如牛毛,而苏家竟然选中了她,这对于包家来讲是何其的荣幸?
那日,娘早早让丫鬟们给她打扮完毕,不时的查看妆容,不时的补粉,生怕有一点瑕疵。一个时辰内,她的衣裙换了又换,可无论穿那一身,娘都觉得衬不出女儿的国色天姿。
她木木的,任由他们摆弄。
她心里有谁,他们自然清楚,可这事是由不得她做主的。她也知道,她只能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谁家便是谁家的人,从今后,相夫教子,安守本分。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可能会渐渐淡去得只剩个影子,只能想到,却不能提及。影子永远年轻。而她却一天天老去。最后,一起埋进土里。除了忧伤,她从来没有过怨恨,女人就该如此,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门外有人报:“苏少爷来了。”
她攥着帕子的手突的一抖。
娘气急败坏的训斥丫鬟:“怎么这么半天连个珠钗都没选好?”
她被丫鬟搀着走了出去。
头很重,好像把所有的首饰都压上去了,可笑的是以后的日子她一直想不起来那天自己穿了什么样的衣裙,只记得手是凉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后来竟然被指甲生生戳了个窟窿。
厅里的人在寒暄,声音不大,她却觉得吵。眼看着通向正堂的门越来越近,她突然很想逃跑。
丫鬟的脚步很坚定,丫鬟的手很柔软却很执着,这双手似乎在告诉她,你是跑不掉的。
走到门口,光线一下子亮起来。她不由自主的低了头,被扶坐在红木椅子上。
他们仍在说话,她只是盯着鹅黄缎鞋上的一对粉色蝴蝶发呆。
丫鬟拽了她几次衣角她才回过神来,她听到丫鬟悄声说:“苏少爷果然很帅呢,小姐不瞧瞧?”
帅不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是她的夫君了,可是……她不想看。
没一会,苏家的人就要告辞了,爹也喊她送客,而这工夫那边有人起身时带翻了茶盅引起一声惊呼。
她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却正对上苏梓箫的眼……
【第197章 画眉】
那双眼笑意微微的看着她。他的整个人亦温和得如同一块上好的玉。
她对他的好感就源自那一刻吧,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或许也应该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吧。
而她的终身就在新婚之夜有了定数,如今回想起来竟像是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
她恪尽妻子的职责看护他,等他醒来,可是他却疯了。
他疯狂的向井边冲去,在众人的拦截下,他的手足因挣扎而狂舞,脸因喊叫而变形……每每此刻,她仿佛看到那块温润的玉正发出清脆的碎声,绽开一道道或长或短的裂缝。
她心痛,不是因为爱,而是自己的命运,而是一件珍宝骤然在面前毁灭的惊叹和痛惜,她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门才引发了这一场灾祸,因为她的心里装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可是没人怪她,苏梓峮才是众人眼中的罪魁祸首。
他被送走了,她每月去看他一次。他的状况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如拦挡不住的野兽,好的时候,会温柔的看着她。他的眼睛因为病痛有些浑浊了。可是那笑意仍恍惚的漾着。
可是他好像不认识她,听着她简单诉说苏苑的事也没有任何反应。
回来后便向公公汇报情况,也只有在这时候,苏苑才会听到苏梓箫的名字,而其余的时间,他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他又回来了,照旧发疯,只是最近好了些,自打过了年就再也没有发作,但是没有人认为他会恢复正常。他天天只是吃饭,睡觉,发呆。苏梓峮在家的时候会带他四处走走,还和他说话。他只是笑着。若是不知道他是个病人,若只是冷眼一瞅,他似乎还是曾经的那个风采翩翩的男子。
她叹了口气,神思再次回到对面这个男人的脸上。
他睡容恬静,温润如玉。
这就是自己的命,命……认命吧……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闭上眼睛,刚刚撤下的悲伤又如浪潮般拍上来,瞬间将她淹没。
他要走了,再也不会来了,从今以后,永不相见……
虽然这不过是相同意思的几句话,可是每想一句,心便更痛上一分,直痛到萎缩。仍在垂死挣扎。
若是上次离别而不相见,或许不会这样悲伤吧,可是偏偏又见了。她躲避,却使得自己更kao近了他。死灰复燃就是这样吧。鬼使神差的,明明知道不可以,却又偏偏让火燃得更烈,这灼身的刺痛让她兴奋让她快乐。她曾想,我只要这一时,我只要这一刻,以后任是怎样都心甘了。可是她心甘了吗?如果心甘,为什么在得知他要离开的消息时如此的痛不欲生,甚至就想不顾一切的跟他去了,可是如果不甘,她能留住他吗?她知道,若是有一分可能他都会留在自己身边的,看着她,守着她。有时她看到他眼中的痛,心中除了同样的痛竟还有一丝快乐,因为他是爱她的,她惊恐自己何时竟变得这样残酷自私起来?可是他要走了,永不再回来。今后长路漫漫,他会一个人独行吗?
心狠狠一痛,竟痛得身子都缩成了一团。
听说兴隆戏院的老板失踪,戏院也散了,那个叫盼烟的女人……他会不会带她一起走?他们走了,时间久了,自己会不会在他心中只淡成一个影子?
不,不行!
她呼的从床上坐起,冷汗淋漓。
她恨,她痛……可是,她不能给予他的,为什么不让他在别人那里拥有?
人似乎都失了重量,屋内深深浅浅的黑在旋转,旋转……
无力的倒在床上,无力的哭泣,浑身可怕的颤抖。
她紧紧抱住身边的人。
救我,别让我想他,我不能想他,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一只瘦弱但有力的胳膊揽过了她,手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埋头在他胸前,压抑的却又彻底的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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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包若蘅对着窗口那方白亮亮发了半天呆,不明白天怎么就亮了。
突然,她坐起身,急急奔到窗前。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回身之际见苏梓箫也起来了。
她怔了怔,方想起应该让凡梅打水伺候他梳洗。
凡梅懒懒的端着水盆进来,最近总是彻夜打牌,人经常无精打采。她琢磨着一会应抽空睡上一觉。
“二少爷在吗?”
凡梅正微闭着眼睛神游太虚,听到包若蘅突有此问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少奶奶什么时候关心起二少爷来了?
“听说二少爷是昨夜里回来了,没多久就出去了,不过可能后来又回来了,因为刚刚我又看到他拎着包东西走了。”凡梅说得迷糊,还打了个呵欠。
刚刚?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包若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等到回过神来时她突然发现手中已经整理了几件衣服……
她在干什么?她要干什么?
她害怕起来。
凡梅仍闭着眼睛伺候苏梓箫梳洗,苏梓箫正摆弄着盆里的帕子,把它当小船划着玩。
不,她不能……
手一抖,放在箱子上的衣服连同旁边一个瓷盒被拽落在地。
“乓!”
正在迷糊着的凡梅和自娱自乐的苏梓箫都吓了一跳望过来。
她也不解释,将衣服重新塞回箱子奔到门口,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又折转回来。
“少奶奶……”凡梅自然发现了她的反常。
“你出去吧。”她心烦意乱的也弄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凡梅莫名其妙的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她和苏梓箫了,苏梓箫仍旧对盆里的帕子感兴趣,玩得不亦乐乎。
她不安的隔一会便看一眼窗外。
只见日影缓慢移动,虽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但毕竟越来越近了。
屋子越来越热,她不停的出汗,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而奇怪的是似乎感觉不到心跳,难道心真的不见了吗?
蝉拉长了调子猛唱,在宣布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即将到来。
她无意识的盯着苏梓箫转动盆里的帕子。尽量让这蝉声使劲烦躁着自己,这样就会驱散苏梓柯魔咒似的的声音“若蘅,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她对自己说,过了中午,过了中午……一切就结束了……
窗外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苏瑞:“让后厨把湃在井里的水果送到书房来,老爷说中午不吃饭了……”
中午……
她似乎眩晕了一下。
而这工夫,苏梓箫突然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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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绿阴如盖,可即便如此也遮挡不了滚滚的暑气。
一辆绿箱的马车停在林边,拉车的两匹马浑身滚烫。正无精打采的低垂着脖子,偶尔有气无力的喷个响鼻。
一只优美得无法形容的手从白底青花的车窗帘里探出来,紧接着,窗帘开了,lou出一张带嗔含怨的脸。她今天没有上妆,可即便如此那脸也是一副妖娆模样。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她的声音无异于炎热中的一股清泉:“竟然让送别的人这样等着,我本是苦命的人,不怕等,可是你也不怕把苏二少爷晒坏了。我说苏梓柯,你这么犹豫是不是在打算把我带走呢?”
她虽是嬉笑,眼中却隐隐透出探寻和期盼。
距离马车不远处立着两个男子,均穿着丝葛长衫,一为灰白,一为月白。
“怕是不能来了吧?”
苏梓柯的声音低不可闻,说话间眼睛却仍眺望着远处。
苏梓峮面lou难色:“我已经……”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苏梓柯笑笑,笑容和他的长衫一般灰白:“我……走了,你多保重!”
“还是再等等吧……”
车上的女人听到了苏梓峮的这句话,绷了脸,重重撂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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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梓箫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走回来,似在寻找着什么。
他xian开箱子,从里面翻出包若蘅乱塞进去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