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烟云-第3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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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人说起一件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薛景仙将身体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还没等他将话说出来,中军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侍卫统领王十三带着几个衣冠鲜明的年青人大步走了进来!
第六章 大唐 (四 下)
“谁……?”王洵脸上勃然作色。他虽然刚刚吩咐过,重要来客不必提前通禀。但安西军的中军大帐,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可以闯的。特别是在他跟朋友说事情的时候。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怒火就被笑容所淹没,“守直、秦大哥、秦二哥,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看你如何破城而来!”中军帐门口,秦国模、秦国桢、马方三人并肩而入,异口同声地回应。
“你们……”王洵快走几步,迎上前,摇头而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惊喜感觉。时隔多年,对面三人的脸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往日的青涩模样。但眼睛中那股发自内心的关切,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温暖。
最近这半年,秦氏兄弟和马方都是他军营里的常客,但三人联袂而至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与大伙见礼寒暄,说了几句话。王洵回头去找薛景仙,刚想替他们彼此做个介绍,却不料马方将眉毛一竖,冷冷地说:“二哥,你这里原来还有外人。干脆,我们三个先到别处等一等,待你处理完公务再进来叙旧不迟!”
“这……”还没等王洵做出反映,薛景仙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既然大将军这里还有事,薛某就先行告退了。关于军务处理的细节问题,择日再来向大将军讨教。”
“都不是外人,薛兄何必如此客气!”王洵尴尬地出言挽留,却拦不住薛景仙的脚步。只好缓缓将对方送到中军帐外,然后拱手告别。
马方一直没有拿正眼看薛景仙,待对方的背影走得远了,扯了下王洵的衣袖,低声道:“此等卑鄙小人,二哥切莫跟他走得太近。免得稍不留神,就被他拿了你的短处去邀功。”
“薛兄当年曾经对我有恩!”王洵转过头,耐心地向马方解释。“况且他性子虽然有些偏狭,为人却未必如你说得那样不堪。否则,也不会令扶风、陈仓两地的豪杰甘心受其驱使!”
“为人好会对孤儿寡妇紧追不舍?!”马方冷笑着撇嘴,“为人好会跟鱼朝恩等阉人称兄道弟?!至于昔日他曾经替你出头,那是因为你对他有可利用之处。若是你王明允在安西军中是个无名小卒,鬼才相信他会主动跳出来帮你?!”
“毕竟,毕竟我从那件事得了许多好处!”王洵看了一眼马方,有些无奈的补充。薛景仙当年冒着得罪边令诚、高力士太监团伙的风险为他出谋划策,肯定包含了替太子向安西军示好的意思。即便王洵当时不清楚,经历了这么多风浪之后,也渐渐明白了其中三味。然而官场自古无完人,能在获取自身利益的同时,顺手做点正经事,这种人就被王洵认为值得一交。至少,比高力士、边令诚那种终日琢磨着如何给别人背后捅刀子的家伙强。
“那是他为了在你身上捞取更多!”马方见王洵油盐不进,气得直挥胳膊。
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不愿大伙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太多口水,一个上前扯住马方,另外一个笑着开解道:“难得咱们兄弟几个聚齐一回,守直你尽扯这些无聊的事情做什么?况且明允现在位高权重,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怎敢轻易在背后下刀子。”
“嗯!”马方耸耸肩,不再继续跟王洵争执,愤懑之色却写了满脸。
见他始终绕不过这个坎儿,秦国桢想了想,继续开解道:“大伙现在同殿称臣,能多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要好。特别是明允这种手握重兵的一方节度,在朝中的朋友越多,受到的擎肘也越小。一旦有个紧急事情,还能有人暗中通个消息!”
“是啊!”老大秦国模也笑着点头,“有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明允现在已经是木秀于林,你又何必替他多找几个仇家?我知道你一直因为虢国夫人的事情对薛景仙心怀怨恨,可当时的情况,换了哪个在薛景仙的位置上,会肯放杨家人一条生路?!”
“我知道你们两个就会这么说!”马方把脸转向了一旁,轻声叹了气,不想跟秦家兄弟争辩。
有关马嵬驿兵变的详细始末,王洵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非常清楚。对于虢国夫人的惨烈下场,他心里非常同情。但同情归同情,却不像马方这样,把责任全算到薛景仙头上。在他看来,虢国夫人杨玉瑶和她的几个妹妹,不过是李亨和杨国忠二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和筹码而已。既然坐上了赌桌,就没有谁死得无辜。倘若换做当日杨国忠占据了上风,太子李亨的一干嫡系,如薛景仙、鱼朝恩等人,恐怕也难逃抄家灭族的下场。甚至会牵连到马方,虽然他当时只是太子帐下的一名小喽啰。
“为了虢国夫人的事情,薛大人曾经专程找过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几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王洵想了想,仔细向马方解释,“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没想到虢国夫人的性子会那般刚烈。更不知道,更不知道,虢国夫人与其兄并不是一路人!”
这些话并不是他刻意替薛景仙辩解,而是后者的确曾经专程找过他。只不过目的并不全是想弥补跟马方等人的关系,同时还拐弯抹角地在探听,有关虢国夫人与大侠雷万春之间的,到底存在着怎样的牵连?!虢国夫人自杀时所持的那把宝剑白虹,是不是雷万春昔日所佩?!如果雷万春打算给虢国夫人报仇的话,薛某人究竟怎样做,才能侥幸逃过他的刺杀?!
对于薛景仙的疑问,王洵同样是无言以对。他做事固然称得上特立独行,却称不上了无牵挂。所以揣摩不透雷万春的心思,也猜测不出,待雷大侠于河南战场抽出身后,长安城内,究竟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在那把利剑面前,世俗的权力与富贵,给作恶者带不来任何保障。那把剑未必完美无缺,也未必能给世间带来公平与正义,但至少比大唐皇帝的圣旨与口谕,公平得多,也更有威严。
第六章 大唐 (五 上)
“你们三个消息灵通,可知道张探花和雷大哥他们那边,最近情况如何?朝廷方面派遣的援军,已经到达了什么位置,由谁来统领?”想到雷万春,便想到前些日子有关睢阳方面的传闻,王洵张口便把心中的最关切的地方给问了出来。最近这半年多,长安城及其周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民间与外界的联系几乎断绝。而官府下发的邸报,要么是云山雾罩,要么是夸大其词,让人根本无法指望从中能了解到各地的真实情况。
话音一落,先前还争执不休的三人瞬间变成了哑巴,一个个以目互视,竟然谁也不肯率先开口。
有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王洵的心头。“莫非陛下还没有向睢阳派遣援军?!那可是江淮之蔽屏,河洛之襟喉?!如果把睢阳丢了,江南和淮南必然被叛军搅得一片大乱,到时候看谁还能给他输送粮食税赋!”倒竖着眉头,他冲着秦氏兄弟和马方怒吼,一点儿也没有顾忌三人背后所代表的朝廷颜面。
“明允,明允稍安勿燥!”在逼人的目光下,秦国模第一个承受不住,侧转头,尽量不跟王洵的眼睛相对,“陛下,陛下知道睢阳的重要性,也知道张节度他们守得极其艰苦。可,可河南那边,情况,情况非常复杂。陛下也,也……”
“有什么复杂的,难道比对付永王还复杂?!”王洵撇嘴冷笑,登时让秦国模的所有解释之词都变得苍白无力。
永王今年一月奉太上皇之命誓师东巡,二月便被韦陟、淮高适、来瑱吴等人联手击溃,其应对速度之快,处置手段之果决,几乎是大唐朝廷近二十年来之最。而张巡等人在叛军南下之初,便是一支孤军。浴血奋战到现在,却依旧没有得到朝廷方面任何实质上的支援。
“陛下曾经多次给贺兰进明、李巨、许叔冀等人下旨,命其不惜一切代价援救睢阳。但贺兰进明等人都被叛军吓破了胆子,总是能找到借口百般推脱。而在如今的情况下,朝廷,朝廷也不敢将他们逼得太紧!”不忍让自家哥哥独自难堪,秦国桢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替朝廷辩解。
王洵没有反驳,只是继续冷笑。秦国桢被笑得头皮发麻,身子发紧,偷偷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继续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以贺兰进明等人的本事,即便勉强出兵,也不过是给叛军添几道开胃菜而已。所以朝廷才派我等前来给郭子仪下旨,命令他尽快光复长安。待长安战事一了,立刻分兵南下,绕路去救睢阳!”
“我这回带了一万神武军前来助战,几乎把陛下身边的亲兵全给抽空了。为的就是能够早日拿下长安,援救睢阳!”马方也不愿继续承受王洵的逼人目光,抢着大声汇报。
神武军是大唐朝廷在黄帝陵惨败后,痛定思痛,倾尽全力组建起来的一支近卫力量。将领和士兵多为哥舒翰留在河西的旧部,无论训练程度还是作战经验,在大唐境内都算得上首屈一指。只是这支兵马的数量实在有限,所以一直被灵武朝廷当做看家保命的最后老本,从没舍得投放入战场。
如今马方带着神武军的近半兵力来到长安,足见朝廷光复长安的迫切心情。只是待长安被光复那一刻,睢阳还在不在张巡等人手里,就谁也无法保证了。想到几位好朋友在孤城中翘首以盼,王洵心中一阵烦躁。挥挥手,大声道:“何必等拿下长安再去,你现在跟我就绕路南下便是。这里就留给郭子仪他们,反正叛军已经被我打残了,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不可!”秦氏兄弟和马方异口同声,“万万不可。眼下长安城里的叛军,最害怕的就是你。如果你走了,还不知道他们要顽抗到什么时候!”
“是陛下授意你们三个这样跟我说的?!”王洵皱着眉头,目光从三位好兄弟脸上缓缓扫过,“陛下可真瞧得起王某!”
三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纷纷把头垂下去,陆续低声解释道:“你,你怎能这样,这样说陛下。他,他毕竟是我等的主君!虽然,虽然……”
“不是,不是陛下亲口说的。但,但满朝文武,都,都以为你乃是长安守军的克星。大伙,大伙对你的战绩也是,也是有目共睹!”
“陛下一直很欣赏你。虽然你对他一直有误解。他曾经亲口对我说过,希望第一支进入长安的兵马是安西军。”
最后一句话来自马方,作为皇帝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武将,他说话不必像秦氏兄弟那般瞻前顾后,也远远没学会其他二人的圆滑,“陛下认为,若是想把叛军早日驱逐出长安,郭子仪和你两个,缺一不可。这回派兵前来助战,也曾经亲口对我叮嘱,说临战一定要唯你二人马首是瞻,不可因为所部为天子近卫,就傲慢无礼,肆意妄为!”
“是啊,是啊。郭老将军谨慎和你的勇悍可以弥补相互之间的不足,让叛军找不到任何空隙可钻。”见王洵目光里透着几分怀疑之色,状元公秦国桢继续耐心地补充,“张兄的性格,想必明允你心里也非常清楚。万一你在带兵去救援他之时,长安战场出了不可预料的状况,他恐怕会把所有责任都归咎在自己头上。”
“河南不比京畿,周围情况复杂,很多地方势力都抱着观望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