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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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兴奋之情,淡然而道:“昭儿,你说得倒也确是有理。不过,面对曹爽的这道亲笔奏表,你认为为父该当如何因应呢?”
“这个……本来父亲大人您以顾命首辅之尊,再挂上太傅、大司马这两个头衔,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司马昭在自己父亲面前从来都是直抒胸臆的,听得父亲这么一问,就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款声答道,“但是,依孩儿之见,挂上太傅、大司马这两个头衔,已不能再彰显父亲大人您的丰功硕德。您不如将它暂且先行推辞而去,缓上一缓,再看曹爽又怎么回应。”
司马懿双目微微而闭,心中暗有所动,却装作一无所知,也随着司马昭的话头慢慢而道:“哦?你的意见是如果曹爽再送出什么更高级别的‘礼物’,为父届时还是可以接受的?”
“唔……以孩儿之见,孙资、刘放、崔林、高柔等大人事先一直都在酝酿着为您‘晋位丞相、加礼九锡’之殊荣——如果曹爽能够再在这时加一把力,您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峰造极了。”司马昭躬着身低低地说道,头额下俯,让司马懿看不到他的表情。
司马懿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拿起了案几上那份曹爽的亲笔奏表,托在掌中反复摩挲着,将目光从司马昭的头上移了开去,仿佛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沉沉地说道:“为父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当年太祖武皇帝在晋位魏公、加礼九锡之前,文皇帝曹丕极力鼓动他的这个父相去登峰造极……明面上,曹丕是恪尽孝道为父争荣;然而私心里,曹丕却是以此为手段和自己的三弟曹植在他父相面前争宠。结果,曹操迈出一步登上魏公之位,虽然表面上大权独揽、风光无限,可是从此就与九五之尊、王者之业隔在咫尺、永难底定了!”
听着司马懿这番话,司马昭全身骤然如遭电击般一震,脊背立刻弯得更低了,一颗颗冷汗从他额角直滚而下——父亲大人真是太厉害了!自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意图也一下被他洞察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司马懿瞧着他的反应,也不愿再逼他太甚,就将语气放得缓和了一些,转移了话题:“罢了!为父的决定已下,最大程度只会接受他们劝进的太傅之位……为父身为顾命首辅大臣,若以太傅为职,则是实至名归、毫无瑕疵。那么,昭儿你帮为父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为父在晋升为太傅之后,谁来接任为父空出来的这个太尉之职最为合适?昭儿,为父相信你一向对为父之事是体察入微、思忖至深的,你就不要有所顾忌、放言直说吧!”
司马昭听到父亲倏然又转换了话题,那一颗被吓得“咚咚”直跳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他暗暗舔了舔嘴唇,理了理自己头脑里的思绪,小心之极地答道:“父亲大人,依孩儿之见,论资历、论才望,这新任太尉应当从满宠大都督、赵俨大军师、裴潜将军这三位元老重臣之中产生。”
司马懿徐徐点了点头,衣角一摆,慢慢从榻席之上站起身来,背着双手,一直走到密室的门口边,朝外面吩咐了一声:“梁机,你去将寅管家、牛恒君、牛金将军、子元他们喊到这里来,本座有要事相议。”
守护在密室门外的梁机答了一声,脚步声立刻飞响而去了。
“那么,昭儿你认为这三个人当中谁最有可能接任太尉之职?”司马懿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向司马昭问道。
司马昭沉吟着答道:“启禀父亲大人,首先,孩儿是这样想的——这太尉一职干系重大,曹爽他们还是有心染指的。但太尉之位,实非德高望重者不能担任,所以曹爽他们的囊袋之中其实拿不出这样的人选来。这样一来,只要父亲您提名建议这三位重臣之中的任何一位,他都会被升为太尉。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您倒不必担心它会脱离我司马家的掌控。孩儿觉得可虑的倒是该由谁来接任他们调升太尉之后留下的那个空缺之位。”
“唔……为父准备让满大都督升为太尉,但他若一调回到这洛阳里,他那边的‘镇东大都督’之位就空了出来……依着为父的平吴灭蜀之大计,自然应该是调任一位得力干将前去徐扬二州坐镇。裴潜倒是这个‘镇东大都督’的合适人选……”司马懿早已胸有筹谋,随口便答。
“但是,父亲大人,曹爽他们既然在太尉人选上给您让了一步,又岂会再在‘镇东大都督’这个方面要员上谦让于您?对这一点,孩儿心存疑虑。”司马昭的眉梢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忧色。
司马懿的目光一抬,从他头顶越过,向恰巧走进屋来的司马寅发问:“曹爽府中那边对东疆帅府有何企图?”
司马寅是和牛恒、牛金、司马师一道进来的,刚刚才听到他俩的问答,微一回忆,便道:“二公子所料不差——东疆帅府那边,曹爽一直是想将王凌将军从扬州刺史之位上顶走满大都督,由他来接任镇东大都督。”
“呵!也是——曹爽一直在和王凌暗中勾结。”司马师显然对东疆帅府的内部情形有所了解,也接口而道。
司马寅向司马懿继续禀报道:“曹爽素来与王凌的外甥令狐愚关系甚佳。他就是通过令狐愚与王凌暗中搭上了线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司马懿似有所思,缓缓点头。
司马师双目寒光一亮:“父亲大人,当初王凌就是陈矫、曹爽他们鼓捣着硬塞到满大都督手底下的一根楔子。干脆,咱们找个机会把他给彻底拔掉算了。”
听到司马师这么讲,司马昭眉头一动,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你这么枭狠凌厉、咄咄逼人干什么?王凌那几斤几两,为父自己还不清楚吗?不要这么轻举妄动——哪里能一上来就把他弄个鸡飞狗跳呢?”司马懿瞪了司马师一眼,压得他身子一矮,“有为父在,王凌便是挤到了镇东大都督的位置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司马师“呃”了一声,只得闭口不语。
司马懿也不管他,招呼着司马寅、牛恒、牛金、梁机等在右边侧席之上坐下,又让司马师兄弟在室中立定。他坐回榻上,正视着司马师兄弟,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儿、昭儿,为父如今已经是年过六旬了,精力终是有些不济了。你俩看,寅管家、牛大伯、牛将军、梁大哥他们跟着为父这几十年来出生入死、东征西战,个个几乎都是鬓角染霜,渐渐老了……现在,也该你们兄弟二人自己放开眼界去寻觅人才,自己放开手脚闯荡世界了。为父打下的这偌大基业,终究还是要由你们兄弟俩担当起来的呀!”
司马师兄弟听罢,急忙齐齐躬下身来,肃然而答:“父亲大人的训示,孩儿等一定谨遵而行。”
司马懿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地吩咐道:“这样吧,今天为父在这里就给你兄弟二人分配一下任务。昭儿,你心思缜密、儒雅通脱,从今以后你就随着寅管家、牛恒大伯学习处置我司马家各种细作、暗线等事务,同时在明面上你就从大内枢要走出来,到度支尚书王观手下担任侍郎,学习经纶军国庶务之道。
“还有,昭儿你专门负责与裴潜的儿子裴秀、满宠的儿子满伟、王昶的儿子王浑、贾逵的儿子贾充等通家故旧们的交游沟通事务,要把我司马家与这些通家故交的友情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另外,山阳县那一批结社交游的青年名士,也由你出面前去笼络。对这些清流名士,我司马家千万不能效仿他们曹家——霸王硬上弓,喊打又喊杀。敬而礼之、亲而纳之,是上上之策。当年那个太中大夫孔融、议郎祢衡给曹操惹了多大的麻烦,你们知道吗?这个教训,咱们司马家一定要认真汲取!记住——爱民而安,好士而荣,永远是我司马家腾升九霄的双翼啊!”
说到这里,司马懿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缓声言道:“对了,本座听说山阳县竹林诗社之中,有一个名叫阮籍的拔尖儿青年名士。阮籍的父亲阮瑀当年也是清高守节之士,不屑臣服于身为阉宦之后的曹操,曾经为了避开他的征辟而躲进了伏牛山中。曹操当时为逼他出仕,便派人放火焚山而驱之,这才找到了他。阮瑀被迫无奈,只得出山来到了曹操幕府之中任职。
“但他身入曹府之后,却终日饮酒赋诗,并不为曹操出谋划策。所以,他终其一生,也可谓为汉末一代完人。他的儿子阮籍现在又故意在汉献帝当年退位后所居的山阳县封邑里流连徘徊,难道就没有深意?或许他是在怀念昔日的汉室正统?又或许他想效仿他父亲之所为,游心于江湖之远,而止念于廊庙之高?这些,都要昭儿你去和他切近交流出来啊!我们司马家若能将阮籍吸纳入府、化为己有,总比曹操当年滥杀孔融、祢衡等更为高明一些!”
“是!孩儿记住了。”司马昭恭然答道。
司马懿又转头向司马师吩咐道:“师儿,你却要多多关注一下军国要务才是。从今以后,你就跟着牛金大叔、梁机大哥学习用兵征伐之要诀。为父要寻找机会将你推到军机要职上去,让你为我司马家暗暗占据兵权要塞。你具体的任务,就是专门负责平吴灭蜀大业的筹谋。你可以与邓艾、州泰、诸葛诞等寒门精英多加联络,尊崇他们为师,积极探讨平吴灭蜀之良策。”
“夫君,您真的就毅然决定放弃这次接受群臣拥戴而晋位丞相、加礼九锡的大好机会了?您真的就甘于做一个太傅便止步不前了?”
张春华拉过一张毡毯轻轻覆盖在司马懿的腰腿之上,用手隔着毡毯轻轻揉捏着他腿部的肌肉——虽说这时节是初春之际,但毕竟冬寒未远,又加上司马懿去年在辽东平叛时全身浸泡于雨水之中长达一个月左右,所以腿肌受了冻伤,需要时时热敷按摩才不致僵硬麻木。自然,张春华便又担起了这份保健养护之责。她一边柔柔暖暖地给司马懿揉捏按摩着,一边慢慢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夫君您荡平辽东四千里疆域的丰功伟绩可就一点儿作用也没发挥出来了……真是白白可惜了这个大好机会了。”
“春华,这个时候并不是晋位丞相、加礼九锡的良机——你一定要清醒啊!”司马懿正倚在榻床靠背上阅看着各地呈上来的奏章,听到张春华这么问,就抬起头来认真回答道,“当今幼帝在位、朝野注目,为夫若是不知进退而一味妄行弋猎殊荣大礼,必被大魏士民视为‘曹操再世’,亦必会成为天下众矢之的,其时何其被动也!你未必清楚为夫踏出这一步后的严重后果!为夫深知当年曹操便是在一时头脑发热之下晋位丞相、加礼九锡才成为汉室遗忠的公敌的!为夫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夫君您真是当辅臣当惯了,今天一步登上了百官之首、顾命元老之位,却仍是这般小心慎重!”张春华微微笑着在他腿上轻轻擂了一拳,“你啊——就是一个一辈子为他人辛苦的劳碌命、臣子命!”
司马懿白了她一眼:“劳碌命、臣子命又怎么啦?周文王姬昌他难道不也是一辈子的劳碌命、臣子命?可是他的儿子成了大周一朝的君王!而且,他本人还被供在太庙里享受了八百年的万民景仰!”
张春华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得看不见了:“夫君年轻时不是以汉高祖、秦始皇为毕生楷模吗?现在老了,却又想当起周文王来了!”
“曹操生前不也是想以周文王自居吗?不过,照为夫看来,他这个周文王当得最终还是失败了!”司马懿悠悠地叹道,“夫人,不瞒你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