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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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墀下所有的人,又仿佛没把墀下所有的人都放在眼里,沉沉缓缓地讲道:
“诸位同僚,老臣何德何能,焉敢代君训政乎?老臣今日在这里,也只是和大家谈一谈心罢了。老臣数日前方从辽东平叛而回,老臣的身上还带着去年讨伐公孙逆贼时所受的箭伤——然而,老臣万万没有想到先帝临崩之际会将这顾命辅政之大任再次托付于自己!老臣垂垂老矣,哪有余力处理得了这天下百务万机?只有深深寄望于在座诸君‘各奉其职、并辔驱驰’,共兴我大魏万世之伟业!而老臣日夜匪懈者,也仅有一事,就是继承武皇帝、文皇帝、先帝的遗志,举毕生之力,合诸君之能,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使天下万民重归一统、共享太平!”
听着他这番慷慨诚恳之言,墀下跪坐着的崔林、蒋济、高柔、卢毓、卫臻、司马孚等高卿宿臣们一个个感动得眼中泪花闪烁。
“同时,老臣在此建议:其一,即刻罢停芳林苑、柏梁台、总章观等一切劳役,遣散各地被征调的农夫农妇,归乡耕织各安本业,不得再有扰动;
“其二,由将作大匠马钧大人领头负责,将柏梁台上的‘顶天铜人’打碎、熔化,用以锻造三军箭镞兵器,全力备战;
“其三,由大司农桓范大人领头负责,力争在三个月内筹措到六百万石军粮,以供平吴灭蜀之费;
“其四,由尚书令司马孚、尚书仆射卫臻领头负责,广发求言求贤之明令,从各州各郡收集各类军国大计之建议……”
他正说着,突然间却见桓范右手牙笏一举,高声呼道:“太尉大人且慢,您要本官在三个月内筹措到六百万石军粮,实在是难于登天!”
桓范这一站出来公开打断司马懿的讲话,顿时引得朝堂之上泛过一阵轻微的轰动。
司马懿闻言,神色微微一滞,随即变得面沉如渊、波澜不起,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目光似利剑一般横空刺来:“桓大人,据本座所知:你大司农署将各州军屯的余粮都收归了太仓,只让各地预留了两个月的存粮保底。那么,想来太仓之中必是粟堆满仓——本座不向你要平吴灭蜀之役的军粮,却又向谁要去?”
桓范也迎视着他的凛然目光,面不改色,恭敬之中又不失刚硬地答道:“启禀太尉大人,我大司农所辖的太仓里还有八九百万石积粮不假,但它有两大用途——一是为应付天灾大劫而准备的,不可轻易划拨;二是专供朝廷取来封爵赏赐之用。昨日曹大将军给本官说了,而今新皇登基、与民更始,须得给朝廷上下各级官吏今年的俸米人均增提五石之粮以示浩荡皇恩;大魏八十万精兵、二十万官吏,每人增加五石俸米,统计起来就是五百万石粮食须当支付出去……您说,我太仓国库焉敢再行多支您的军粮?”
“曹大将军,你先前可是确已决定了要给朝廷上下各级官吏今年增发五石俸米以示浩荡皇恩?”司马懿听得明白,双眸精芒一转,侧身盯向了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曹爽。
曹爽额上细汗直冒,紧张得满脸通红:“太……太尉大人,这……这个事儿,本大将军也是昨天才刚刚有了一点儿初……初步的想法,就……就和桓大夫先谈了一下……桓大夫他是极力赞成的:赐粮天下而大获人心,何乐而不为?”
司马懿何等聪明?他从曹爽的支支吾吾之中立刻便猜出了这是桓范为阻挠自己实施平吴灭蜀之大略而再立新功的临时一招,而且又打出的是“增发百官俸米、宣布浩荡皇恩”这一张牌,自己此刻当然也不好当众戳破和推拒,以免触了众怨,便装作若无其事,深深点头而道:“曹大将军和桓范此举倒确是极为体恤下情。如此美事,本座亦自当从旁赞成之!好吧,今年太仓国库既是告急,那征纳军粮之事便暂缓施行吧!但大司农署亦不可懈怠,一定要开源节流,多储粮草为我大魏平吴灭蜀之大计夯牢坚实之基!”
司马懿这么一表态,桓范就举笏一口答道:“太尉大人果然英明善断,本官自当领命而行。”
曹爽伸手暗暗抹了一抹额上的汗水,一迭连声地说道:“不错、不错。如此美事,能得太尉大人一力赞成之,本大将军亦是代天下百官、将士为之感激不尽……”
“这个司马懿,实在是太不把大哥您放在眼里了——上任伊始,便发号施令、颐指气使,俨然以首辅之尊自居!大哥,小弟我瞧着他就是一肚子气!”
回到曹府密室里,曹训一坐下来便朝曹爽愤愤地嚷道。
邓飏也捻着颔下须茎,阴阴地说道:“大将军——司马懿这是在明借平吴灭蜀之名而欲暗揽举国的军政大权啊!”
曹爽坐在虎皮胡床之上,双臂抱胸,两眼斜睨,冷冷地瞥着他俩:“本大将军早就看出他的用心了……你俩光在这里空嚷嚷有什么用?还是要拿出管用的办法来遏制住他才行!”
夏侯玄整了整衣襟,深深而道:“昭伯,今日朝会大典之上,幸亏桓伯父老谋深算、随机应变,抓住‘军粮不足’的关键大做文章,将他的平吴灭蜀之役推迟到了明年……在这接下来的十一个月里,我等总算可以缓过一口气来遏制一下他司马氏的风头了!”
曹羲的眉角堆起了一蓬愁云:“话虽是这么说,但大哥你与司马懿刚一辅政共事,便互相怀忌而斗……这恐怕不大好吧?!”
“羲公子你就真是太心善了!”这时,一直慢慢地掸着自己白衫衣角灰尘的何晏温温然开口了,“曹大将军,晏有一语进献提醒于您:司马懿素有大志而深孚众望,倘若日久势成,岂是魏室之福也?对他,我等万万不可推诚委之!”
“这个,本大将军心中有数。”曹爽冷冷地答道。
曹训搓了搓手、耸了耸肩,探身凑上来说道:“大哥!您没看出来吗?司马懿刚一握权在手,便开始‘广树亲党’了——他昨日连发四五道八百里加急快骑诏书,把自己的亲家翁王肃从广平郡太守之位召回洛阳当了太常,把孟建从崇文观调到了御史台任了治书侍御史,把何曾从外郡提回崇文观做了‘太学祭酒’,把合肥太守王观从东疆调回洛阳担任了度支尚书……听说,他和孙资、刘放两个老匹夫商量着还要把孙礼也塞到咱们大将军府署担任长史之职!他……他这分明是在咱们身边公然埋设‘眼线’啊!咱们可不能坐视他如此编织‘势力之网’啊!”
曹爽的胖脸就似凝上了一层寒霜:“我想,咱们应该也还是有对策的。”
“不错。大哥,我等亦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正一心编织着忠于他司马家的‘势力之网’,我等也要结网以待:凡是他司马家的宿敌,我们都应该拉拢过来!小弟听到父亲生前曾经讲过,关中丁氏一族与司马懿有着深仇大恨,当年丁氏一族的首领人物丁仪、丁翼兄弟就是被司马懿在文皇帝面前进了谗言暗害而死的……如今丁仪的堂弟丁谧已有‘奇杰俊才’之名蜚声于外,且又与司马氏怀仇相伺而苦于无路可走——大哥何不将他招揽过来一齐对付司马懿?”
“丁谧?唔……大将军,邓某也曾见过此人,他确是一代智谋奇才!只因当年文皇帝留有‘封锢关中丁氏一族’的遗诏,所以他才一直未能入仕……大将军若能将他拔擢而出,借他之手来对付司马懿,这一份手段自然是巧之又巧、妙之又妙——邓某深为佩服!”邓飏一听,在旁边也与曹训附和而道。
“嗯……这件事儿,训弟和邓君你二人就切实去办吧。”曹爽点了点头。
“当然招揽丁谧这样的人才来一起对付司马懿,自是一记高招。咱们在明面上还应该巧妙周旋,以‘欲抑先扬’‘明升暗降’之术来麻痹司马懿……”何晏极为用力地捏了一阵儿自己纤白的手指,直捏得指头泛起了乌青,然后双手又是一松,看着那压下去的血液似枯河涨水一般缓缓浸红上来,又缓缓融于一片雪白之中,“大将军您可以上一道亲笔所写的奏表,请求陛下晋封司马懿为太傅、大司马之重爵,让天下所有士民都看到您对他的推崇与尊敬……这样一来,您便占了一份主动,他司马懿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您咄咄相逼吧?”
“晋封他为太傅、大司马之重爵?这岂不是要将他抬举得更高了?”曹彦这时又觉得何晏的这个建议似乎有些太过谦卑了,十分诧异地问道。
“唉……什么太傅、大司马啊,都是一些虚名虚衔之物,只是拿来抬举抬举一下他,在表面上向他示一示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都已经在名义上是顾命首辅大臣了,给他戴上几顶高帽子压昏他的头,如何不可?”何晏阴森森地说道,“咱们且先收敛着些儿,夹起尾巴做人,多在下边给他司马家燃上几把烈火,让他们的脑袋发一发烧。”
臣亡父真,奉事三朝,入备冢宰,出为上将。先帝以臣肺腑遗绪,奖饬拔擢,典兵禁省,进无忠恪积累之行,退无羔羊自公之节。先帝圣体不豫,臣虽奔走,侍疾尝药,曾无精诚翼日之应,猥与太尉懿俱受遗诏,且惭且惧,靡所底告。臣闻虞舜序贤,以稷、契为先,成汤褒功,以伊、吕为首,审选博举,优劣得所,斯诚辅世长民之大经,录取勋报功之令典、自古以来,未之或阙。今臣虚暗,忝列班首,顾唯越次,中心愧惕,敢竭愚情,陈写至实。夫天下之达道者三,谓德、爵、齿也。懿本以高明中正,处上司之位,名足镇众,义足率下,一也。包怀大略,允文允武,仍立征伐之勋,遐迩归功,二也。万里旋旌,亲受遗诏,翼亮皇家,内外所向,三也。加之耆艾,纪纲邦国,体练朝政;论德则过于吉甫、樊仲,课功则逾于方叔、召虎:凡此数者,懿实兼之。臣抱空名而并其肩,天下之人将谓臣以宗室见私,知进而不知退。陛下岐嶷,克明克类,如有以察臣之言,臣以为宜以懿为太傅、大司马,上昭陛下进贤之明,中显懿身文武之实,下使愚臣免于谤诮。
司马昭一句一句慢慢地念完了曹爽写给陛下的这道案笔奏章,然后将它放在了司马懿面前的案几之上。
“昭儿,你怎么看待曹爽的这道奏章?”司马懿双目炯然生光,注视着司马昭。
“父亲大人,曹爽莫非是真心诚意在向您示好?”司马昭小心翼翼地答道,“或许他就是在借此试探父亲大人您……”
司马懿徐徐抚着自己颔下的长长须髯,若有所思地说:“近日京城士林之中,流传着这样一段品藻名言,‘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唯神也,故能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何平叔是也。’这段品藻名言将夏侯玄、何晏和师儿相提并论,倒是来得有些蹊跷。”
“父亲大人,这段品藻名言孩儿事前也曾听闻过。如果孩儿没有猜错的话,它极有可能就是夏侯玄、何晏自己编造出来的——一方面用来假意示好、麻痹我司马家的警惕之心,一方面又借此吹捧他们自己的才识贤望……”司马昭眼底波光连闪,口吻却是平缓之极,“倘若他们真有这般的险恶用心,我司马家便当及时深防密备!”
司马懿听了他的分析,眸中暗暗一亮:这个昭儿果然识量非凡!我司马懿有子如此,夫复何憾?他不动声色地按下自己胸中的兴奋之情,淡然而道:“昭儿,你说得倒也确是有理。不过,面对曹爽的这道亲笔奏表,你认为为父该当如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