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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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比跑到外面当任何高官来得更稳妥一些。”
“很好,很好。你没有编着些‘铭感五内’‘大恩难忘’的虚词来糊弄本相,这便很难得了。”曹操深深地点了点头,挥手示了示意。众武士和侍从会意,急忙缓缓抬着那漆金座辇,在大堂的正位之上放下。
曹操仍不起身,却是坐南面北地坐着,远远凝视着司马懿,缓缓又道:“你所说的‘稳妥’,这才说到点子上了。什么是‘稳妥’?本相施政行法,一向最为刚健中正,无偏无私,这便是‘稳妥’。那个曹老三,你们也都知道,他是本相的宗族远亲,勤勤恳恳服侍老太尉数十年,就是本相在孩提时也曾受他抚育过——”话说至此,曹操不知在心底拨动了哪一根弦,居然情动于衷,双眸泪光隐现,微微有些哽咽,“但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律令,本相再是心有不忍,也只得大义灭亲了!还有那个张绣,他在宛城割据作乱时,不仅屡屡危及本相,还逞凶害死了本相的长子曹昂。可是,后来他幡然醒悟,归顺了本相,投靠了朝廷。本相并未计较他的旧仇,反而请求朝廷封赏他为万户侯。这一切,你们也都看到了,本相虽是权倾四方,威盖八荒,这也没什么可敬可羡的。可敬可羡的是,本相执掌着这天下刑赏之大公,遵循着这天下治乱之大纲,你们跟着谁能比跟着本相更‘稳妥’?”
说罢,他身形一挺,双目倏然间精芒闪动,逼视着司马懿和王昶,肃然又道:“本相今天就在这里给你们直说了,留在这丞相府中办差,确是比外面要苦了一些。办得好不好,外面的人都免不了要说长道短的。但是,只要你们没有怠慢这府中的差事,本相也就不会负了你们。跟着本相踏踏实实地干,也是前程远大。做庶务的,只要尽职尽责,将来衣紫腰金一定是少不了的;当武官的,只要尽心尽力,将来封侯赐邑也不会缺。倘若你们只知空言清谈,不亲庶事,本相这里非但一文铜铢都不会奖赏,还要治你的罪,削你的籍,剥了你的衣冠,把你发配到并州、幽州等地的民屯里去吃一吃苦头!”
司马懿伏在地板上静静听着,没料到自己简简单单一句答话,竟引来了曹丞相这样一番长篇大论。他在心底正自暗暗嘀咕,蓦然脑中灵光一闪,原来,曹丞相这篇长论,并不是单单讲给自己一个人听的,而是借着自己推辞度支尚书一职之事,讲给丞相府里所有的掾佐属吏们听的。眼下许都城中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潜流激撞。曹操若不及时出手来一番“敲山震虎”,难保府中上下不人心浮动,乱了大局。
他这虚虚实实一通讲话下来,似也有些乏了,倚着辇背静了半盏茶的工夫,休憩过来后方才正色问道:“现在言归正题。司马仲达,你昨日上了一个条陈,说是要对中原四方州郡进行一番‘观风巡检’。本相今日前来就是问你,你们东曹署的人究竟想到四方州郡里观什么‘风’?巡什么‘检’?”
司马懿一听曹操的这话来得又刁又猛,竟是不敢大意,暗暗在心底里盘算了片刻,想了一想,还是照着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理由,引经据典地谈了起来:“丞相大人,东曹署之职,在于审举贤才为国所用。古书有云:‘治国之本在于得贤,得贤之本在于审举,审举之本在于核真,核真之本在于秉公。’属下自思毕生别无长处,唯有景仰丞相大人的高风亮节,效仿着您的一个‘公’字兢兢业业为国举贤。”
曹操听了他这句话,双目深处不禁亮光一闪,微微抬头瞅了他一眼,淡然说道:“你既一心念着这个‘公’字,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你又为何要在这战乱之时风尘仆仆地跑到四方州郡去‘观风巡检’?你就真不怕途中会遭到什么意外吗?”
“丞相大人提醒得是,我等多谢丞相大人关心了。可是,目前中原各郡在丞相大人的治理之下,早已是民乐其生,士安其业,秩序井然,无盗无寇,一片中兴升平的隆盛气象。我等前去观风巡检,自是十分安全。”司马懿闻言,微一思忖,又极为恭敬地答道,“依属下之见,这四方州郡之太守、刺史,乃是亲民之官,上奉丞相大人之教令,下牧域内数十万黎庶,堪称我朝的社稷基石。俗谚有云:‘基石不牢,举屋不安。’东曹署遵循惯例,本就应当定期深入各方州郡‘观风巡检’,及时察贤识能,赏善除恶,防微杜渐。细细说来,东曹署对各州郡‘观风巡检’的科目有五:兴教化,理纲纪,养黎民,修武备,供粮赋。这五条科目便是衡量各州郡长官守土之绩的五柄‘量尺’。有功可述者,东曹署记录而回,奏请丞相大人褒之;有过可睹者,东曹署亦备案而回,仍是奏请丞相大人贬之。属下等人,不过是以百姓之心为心,以百姓之耳目为耳目,为丞相大人秉公审举罢了,又焉敢挟有私心杂念而妄为?”
曹操细细听着,在心头反复思量,觉得他讲得有理有节,一时倒也挑不出什么纰漏来。他沉吟半晌,终于心意一定,站起身来,昂然正视着司马懿,缓缓说道:“唔……本相近来正谋划着择机东征孙权。为免本相后顾之忧,让你们东曹署下去对四方州郡‘观风巡检’一番也好。你们此番前去,却要记着,一不要扰民,二不要扰官。你们就认认真真当好本相的耳目,把该看到的东西、该听到的东西,一件不漏,一字不差地给本相带回来就是了。”
“属下等谨遵丞相大人教令。”司马懿和王昶急忙跪倒宣道。
曹操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随意掸了掸自己玄袍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尘,不咸不淡地说道:“那个南阳太守朱护,近来倒是干了几件漂亮事儿,你们替本相好好核查他一番,瞧一瞧他有什么真本事。但也不可偏听偏信——一些南阳士绅也写了东西来举告他有失民之举。本相会让辛毗把他们写的那些东西转交给你们东曹署的。你们也对照着查一查,别让人蒙了,反倒损了本相的知人之明。”
“属下等遵命。”司马懿等应声恭然答道。
一边听着司马懿二人的答话,曹操一边背负双手迈步缓缓踱了过来,径直来到他俩面前站定。他忽地悠悠叹了口气,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今日朝廷有一件事儿,关乎事上之道,不妨说来给你们听一听。荀令君……你们当然都是知道的了。他那一份对待朝廷的忠笃缜密之心,你们可都要好好学一学啊!
“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担忧并州、豫州等地的流疫,竟从后宫里取出一大匣犀角粉来,以议郎韩济为钦差特使,率户部和御医院等专人将此犀角粉送到流疫之地的患病百姓家中服食疗疾。呵呵呵……犀角粉那可是稀世罕见的祛毒灵物啊!据说陛下将他所佩的犀角腰带,伏皇后和众妃嫔所用的犀角梳都捐了出来,研成药粉,专门赐给百姓疗疾祛毒。这些倒也罢了,最可惜的是据说他把一只从周宣王时起就流传下来的旷代至宝‘犀角杯’也给捣碎了……陛下不以龙体为念,却时时心系天下苍生——真乃仁明之君,贤德之主!许都城中的名士大夫们听闻了这件事,对他的倾心爱戴更是加深了一层,认为他一定能中兴汉室呢……”
说到这里,曹操的话里便掩不住流露出些许的复杂意味来,既有隐隐的嘲讽,又夹杂着淡淡的嫉妒。他话音蓦地顿了一顿,目光一沉,往司马懿脸上一瞅,慢慢说道:“后来,本相却听到另外一种说法,据说这‘犀角杯’竟是荀令君府上的祖传之宝,是他主动敬献出来给陛下用来普济苍生的。你们瞧一瞧,荀令君的事君之道乃是何等的高妙绝伦!古人讲:‘于萌芽未动,形兆未见之际,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预禁乎未然之前,使主君超然立乎显荣之处而天下归美者,乃圣臣也。’依本相看来,荀令君的所作所为,就当得起古今第一圣臣之誉!你们就应当向他用心学习,万万不可怠忽,也要会当我丞相府中的‘圣臣’才是!”
听着曹操缓缓道来,司马懿的心头却是“咯噔”一跳,微微变了脸色。原来荀令君竟将自己送给他的祖传‘犀角杯’献给陛下,成就了陛下“仁明之君、贤德之主”的美誉!看来,曹丞相已然知道了是自己将犀角杯送给荀彧的这件事儿了……难怪他今日一入东曹署,气氛就有些不对,他必定对自己亦是隐有不满的。一念及此,司马懿偷偷抬眼一看,见曹操正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自己,心知自己此刻若是再不表态则后果险不可测,于是一头俯下地去,“砰”的一声,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大声呼道:“司马懿时刻谨记丞相大人的教令,一定会一心一意学当丞相府中的‘圣臣’,为丞相排忧解难,万死不辞!”
曹操看到司马懿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想:这个司马懿,说他忠诚吧,他又和自己朝中的政敌荀彧颇有师生之情,一直割舍不断;说他不忠吧,他前不久又拒绝了荀彧以度支尚书之位的拉拢而留在自己府中效劳——他难道还想在我曹家和汉室之间脚踏两条船?但以他一向的英敏多智来看,不应该有这种愚蠢的举动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荀彧的儒宗之风、圣贤之才,连自己都深为折服,又何况司马懿?不敬其师者,又焉能忠事其主?这样看来,司马懿如此行为,亦是可以体谅的了。唉……司马懿胸中心意固是难测,但他在言谈举止之际却并无逆迹。也只得让他继续留在府中,以观后效了。思忖到这里,他心意顿定,再不乱想,身形一转,只是抛下一串音震屋瓦的哈哈大笑之声,也不上辇,竟自袍袖一扬,旁若无人地跨步出堂施施然去了。
司马懿和王昶急忙恭伏在地,大气都不敢乱出一口,直到曹操一行去得远了,方才慢慢站起身来。
抬眼凝望着堂门外的院地,司马懿仿佛一座石像般静静地立着,一动不动。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转过头来,眸子里一片苍凉。他沉沉地吩咐王昶道:“王君,你且去准备一些果品、香烛来,本座待会儿要好好祭一祭曹大叔……还有,到四方州郡去观风巡检,我们明天辰时便出发!”
第3卷 赤壁暗战,司马懿阴了曹操一把 第22章 建奇功,遭外放 第141节 神秘的“观风巡检”
司马懿这一次代表曹丞相东曹署奔赴四方州郡“观风巡检”,做得非常隐秘低调。出行之时,他只带了王昶一个属吏和十名侍卫、仆隶,轻车简从,素服朴装,让人一看还以为是哪个致仕官员告老返乡了。
他们一行出了许都,既没有北上幽州,也没有西去凉州,而是东奔庐江郡而来。王昶初时有些惊诧,这庐江郡在四方州郡之中,不过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小郡,全城百姓最多不过八万户,每年供给朝廷的粮赋数量也排在末后。司马大人却第一个选中了它进行“观风巡检”,当真有些不可思议。但惊诧归惊诧,他也只得随了司马懿同行,并不多言。他相信,司马大人这么做必是有他这么做的道理,只是自己身为属吏琢磨不透罢了。
到了庐江郡,王昶才真的知道了这里的情形有多辛苦。且不谈城中集市里交易的百姓稀稀疏疏的,便是街道两边稍稍看得进眼的房屋也没几间。他心底细细一想,这庐江郡与江东逆贼孙权接壤,离战火也太近了,又怎能富庶繁荣得起来?
他正在思忖之际,耳畔里只听得车轮辚辚响动,马车终于来到了庐江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