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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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削势力原本就不及白蛮,也不及乌蛮,这一来更是给大家造成了一种乌白两蛮不可战胜的感觉,而兵马困于总寨,他们不知道乌蛮和白蛮有没有分兵攻打隶属于他们的那些山寨,从那些寨子赶来的战士心悬家人,又怎能安心打仗?
几天猛烈的攻击下来,寨子里有了大量的伤亡,总寨里好多人跟他沾亲带故,所以常常跑来哭儿子、哭丈夫,哭他的大侄子、二表弟,哭得文皓心烦意乱。
这些刃题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寨子里这几万兵卒还不都是他的兵,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云轩的人马,云轩当初野心勃勃,文皓之所以下定决心完全是受了云轩的蛊惑,现在云轩却率先有了悔意,一再催促文皓遣使下山议和,就是他的主意。
“烦!真是烦呐!”
文皓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轩厅下走来走去,脸上阴云密布,侍婢下人早就被他吓得溜出老远,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自找晦气。
“文都督,咱们的使者回来了!”
一棵缀满了青桔的果树枝叶一阵摇曳,云轩急匆匆闯了过来。
这轩厅周围都植满了观赏性的花果树木,云轩放着道路不走,居然径直从果树下钻过来,可见其心情的迫切。
文皓一抬头,就看见他派到山下的一名心腹小管家从碎石铺地的小径上急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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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景容自从到了山寨,吃的没胃口、住的也不习惯,尤其叫冇他肉疼的是,这一路敛来的财宝和那几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全都丢在了姚州城,如今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眼下乌蛮和白蛮把山寨围得水泄不通,口口声声说要取他性命,黄景容吓得坐立不安。一早他就听说文皓派人下山议和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个回信,黄景容坐不住了,便急急来找文皓询问消息。
文皓倒没亏待他,到了山寨依旧把他当贵宾看待,他就住在文皓家的后宅里,绕过两条小径,穿过一丛果林,眼看赶到轩厅,忽听前方林木后面传出文皓气极败坏的一声大喝:“什么?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黄景容急忙放轻了脚步,悄悄凑过去,站在一道树墙后面,侧耳倾听,一俟听清文皓和云轩议论的内容,黄景容不禁惊得魂飞魄散。
杨帆那个祸害已经制止了三州援军对山寨的援救;
杨帆和您州刺史张束之等多位朝廷官员已经上书朝廷弹劾他:
薰期和孟折竹已遣使赴洛阳向天子请罪,并自陈造反缘由;
薰期和孟折竹已提出议和条件,必须交出他黄景容的人头,否则一切没得商量。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一道道惊雷劈在黄景容的心头,劈得他失魂落魄。他紧紧抓住一根厅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支撑着不让自己的身子软下去,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文皓和云轩身上,但是接下来的一番对话,却让他更是心惊。
“不可能!我怎么能这么做?邀请姚州各部土司,公开向薰期、孟折竹请罪,那也罢了,不过是威风扫地而已。反正取而代之的计划失败,我们这对难兄难弟做不得姚州最大的土司,也就当不成这都督和刺史了,便低低头也无妨。
可是,献上黄景容的人头,这怎么可以?如果我们杀了黄景容,把他的人头交出去,我们就是背信弃义、卖友求生!我们丢的不再是面子,而是人心!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指望有一个部落肯与我们联盟,我们在姚州将成为孤家寡人!”
文皓脸色铁青,扭曲得非常可怕:“云兄,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看不出薰期老贼这一招有多么阴险?如果我们这么做了,我们在姚州将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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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狗急跳墙
云轩的声音有种英雄迟暮的落寞:“文兄,我们还有得选择吗?”
他颓然坐到石凳上,黯然道:“杨帆没死,朝廷一定会知道真相。你不用否认,你看看黄景容必欲置那杨帆于死地的态度,就知道此人只要活着,一定能坏了他的好事。朝廷知道真相,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文皓,绝望地道:“这也就意味着,你我已经没有倚仗,不会有援军来了,不会有人替咱们出头了,你我还能怎么办?”
有野心的人未必有相应的胆色和才能,有些有野心的人成功了,更多有野心的人却是志大才疏,最终害人害己。云轩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初文皓对借助朝廷之势逼反乌白两蛮本来犹豫不决,是他坚持己见,而今眼见情形不妙,他又最先胆怯后悔起来。
文皓惨然道:“当初我本不愿响应,是你一意孤行。如今低头,除了众叛亲离,还有什么?”
云轩听出他的犹豫之意,眼睛亮起来:“怎么会没有?我们现在承认失败,至少还可以保存实力,那样的话,即便你我没有机会取而代之,可是我们的儿子呢?孙子呢?几百年后,谁还记得你我今天干过什么?我们要争的,本就不是你我一时的荣耀和风光,而是未来谁的家族能成为姚州最强大的势力。
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我们的精锐一旦被他们吃光,你以为其他部落不会起而效之,把我们吞并吗?薰期和孟折竹实在不济还可以投奔吐蕃或南诏,我们呢?他们是横在我们外面的一道屏障,我们借助不了任何一方的势力。我们完蛋啦!”
文皓重重一拳捶在石几上,他的手上渗出鲜血,可他却似完全没有一点感觉,他现在真是后悔极了,悔意像一条毒蛇,一口一口地噬着他的心脏。
云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如果……你实在不同意由咱们来杀掉他,那么咱们把他交出去如何?”
文皓沉声道:“这与我们亲手杀了他有何区别?”
云轩垂下眼帘。阴沉地想了想,忽地张开双眼,兴奋地道:“有了!我有一计,可以让咱们满足他们的要求,又不致令你我身败名裂!”
文皓耸然道:“什么办法。你说?”
云轩兴奋地站起来,把自己的想法对文皓说了一遍,文皓听了双眼蓦地一亮,欣然道:“此计似乎可行!”
黄景容站在树墙后面,听他二人计议如何正大光明地杀掉自己,只气得肝胆欲裂,他攥紧双拳就想跳出去斥骂。一步未迈,忽尔想到,他现在已被这两个人抛弃,这时已不是他大发淫威的时候了。若是跳出去,只怕两人一不作二不休,直接把他干掉了。
黄景容眼珠转了转,咬着牙。悄悄向后宅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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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攻打城池。除了里应外合、偷袭等手段,不外乎就是以火烘以水泼通过热胀冷缩裂坍城墙,深挖地洞潜入城内,以及云梯、撞木一类的方法,可是在这山里这些法子全都没有用武之地,主要就是厮杀、冲锋、反冲锋。
只是因为地势的不同,无法进行大兵团做战,所以战斗规模相对较小。但是对于这些土兵来说,这样的战斗已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箭矢横飞,竹制的投枪不要钱似的泼洒出去,随手抓起的石块也能成为武器,每进一步,都是以血肉之躯趟开一条血路。
这里没有军纪可言,也没有进退有序的章法,不管是进攻还是撤退,号令根本无法严明,整个战斗是漫山遍野式的,常常是这里下达了命令,过好半天散布在山坷里、草丛里、树林中作战的士兵才通过别人的反应明白主将的意图。
尤其是散布在丛林中的单兵们,他们的环境更加凶险,他们之间的战斗没有那种极度血腥的壮烈,却让人时刻保持着紧张的状态。你不知道草丛里会不会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树上会不会突然掷下一根竹矛、哪里突然会坍陷一个布满竹刺的陷坑,你也无法确认不知从哪儿就会突兀地冒出一群敌人。
这种时刻提起精神的战斗比起沙场上敌我分明的战斗更加煎熬精神,也更容易叫人崩溃,很多人为此变得神经兮兮,战友被各种阴险的杀招害死的,更是激忿满腔,哪怕突然遇到小股敌人,对方明知不敌,情愿弃械投降,也要扑上去杀个精光。
崎岖的山道上,倒毙着无数的尸体,有脸孔涨紫、双眼怒凸的,那是中了毒箭;有被竹矛射穿身体的,因为竹矛的支撑,身子还佝偻着立在那里;有被刀剑劈死的,也有扭打在一起脑浆迸裂的,死者手里还紧攥着沾满红白之物的石头……,饶是见惯死亡的人,看了也是触目惊心。
文皓又派出了信使,这场仗真的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固然乌白两蛮也会伤亡惨重,可是军心涣散、缺粮无援的山寨更加坚持不下去。
信使摇着白旗下山了,虽然战士们已经杀红了眼,但是对这摇着白旗的使者,他们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没有向他们发动攻击。很快,就有小头人发现了状况,派来几个亲兵护着他们下山去了,而山坡上的战斗却依旧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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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期听了来使的话,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文皓和云轩,真是丢尽了我姚州男儿的脸,这样的招法也想得出来。”
文皓的信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无耻的主意确实是自己的主子出的,他也无从反驳。
孟折竹屈指轻轻叩着案几,似笑非笑地道:“妙!妙极!先让双方正式谈判,再叫我们出其不意擒杀黄景容。如此一来,黄景容之死,顶多是他们保护不利而已,而谈判是四大部落早已商定的,关系到的是四大部落的切身利益,黄景容这个外人的死,自然不会影响谈判的进行,这是文皓土司和云轩土司顾全大局之举啊,倒是我们显得有些睚眦必报了。”
薰期把脸一沉,喝道:“打得如意算盘!我们不答应!你回去告诉文皓,要投降就投降,不要婆婆妈妈的,黄景容是挑起四族大战的罪魁祸首,必须交出来!否则,我们唯有死战到底!”
“且慢!”
杨帆笑吟吟地插嘴了:“黄景容在嶲州为了勒索财物,绑架薰期头人,到了姚州,为了制造事端,向朝廷邀宠献功,又怂恿文、云两部落向两位土司大人挑衅,激起四族大战,可谓新仇旧恨、个人之恨、部族之恨集于一身,薰期土司愤而杀之,这是激于义气,并不丢人。仗再打下去,咱们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已经有那么多勇士捐躯了,文、云两位土司的打算固然令人不齿,可是为了那些族中勇士,两位土司大人又何必计较呢?公道自在人心!”
孟折竹道:“嗯……,既然杨钦差这么说,我看,便答应了他们也无妨。”
眼下的杨帆可不是河白寨子时的杨帆了,现在主动已经操之于他手,姚州这场大乱的定性就着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态度将决定姚州的未来是战争还是和平,他的意见,孟折竹和薰期就不能不考虑。
“好吧,既然杨钦差这么说……”
薰期瞪了文皓的信使一眼,道:“你还不回去告诉你们的土司大人,早早准备!”
“是是是!”
那信使喜出望外,山上还在打仗,每延误一刻,就不知多死多少人,他的三个儿子也是其中的战士啊,一俟得了回信,他是一刻也不想等了,赶紧向杨帆三人鞠躬:“多谢仁慈的钦差大人,多谢宽宏的薰期土司、折竹土司……”
杨帆笑而不语:再打下去文皓和云轩就要被残了,这两个野心家留着他们对朝廷未必是坏事,对薰期和折竹来说,也未必是坏事。乌白两蛮现在已经联盟,既有战争之谊,又有翁婿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