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套装全3册)-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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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德彝见李渊火气很大,沉思片刻,拱手言道:“皇上,屈尚书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如今事故猝发,变起仓促,事情到底如何?是该弄个清楚。然目前混乱之际,须有防范措施举之,以策万全。臣想,首要者要保皇上安全,然后就近调动兵马,以消弭叛乱。”
李渊难熄怒火,骂道:“大郎日常淳厚朴素,看样子都是假装出来的,竟背着朕搞这些鬼名堂。封卿,那杨文干没有授任资格,却能这么快当了庆州都督,你主管吏部,当初怎么就走了眼?”
杨文干事发之后,封德彝心里不免惴惴,因为当时王珪、韦挺找他,要求为杨文干授职,还说是太子的主意。现在李渊问询杨文干的来历,他是逃不脱干系的,遂斟字酌句答道:“陛下为兴国运,下诏征集天下人才,因有非时选一道。杨文干由东宫举荐,臣当时也曾细细核查,见他为及第举子,且礼部、吏部的考核也为卓异,因而放了他为外官。”
“杨文干既然是及第举子,例授文官,缘何给了他一个武职身份?不伦不类。”
“具体细节,臣委实不知,待返京后,臣一定查个明白,再行禀报皇上。”
“哼,大郎暗地里搞这些鬼名堂,仅他给杨文干运送甲戈这一件事儿,即是图谋不轨!朕一向宽仁待人,对儿子们也要求他们常怀此心,这些年来看他们勤勉办事,还想收到了效果,心里宽慰得很。没想到——唉,还是朕错了。儿子打老子的主意,他们之间又勾心斗角,皇门之内,难道逃不掉这个轮回吗?”李渊说到这里,脸色黯淡下来,意甚恻然,“还是封卿说得对,目前最紧要还是要保证自身的安全啊。三宝,目前宫内外宿卫之兵共有多少人?”
马三宝答道:“陛下,守宫之人共有五千,另西门外营中还有一万人。”
“好,三宝,你立刻前去布置,我们连夜拔营向北移动,不可在此驻留。这仁智宫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然后面山势险峻。万一有人将来路堵断,我们插翅难飞。三宝,你赶快去吧,让他们前军先发,朕随后就走。”
“要通知其他大臣和后宫之人吗?”
“不用,你们三人随我身侧,不要他人。”
马三宝领命而去。
李渊又问屈突通道:“屈卿,离这里最近的军府是哪几个?”
屈突通拿出地图,指点道:“若调兵马,十个时辰内能赶到这里的当数同州道的羽林军。”
李渊先取出一支兵符交给屈突通道:“你派人速去同州,让羽林军简装即来,不可延误。”他又取出三支兵符,说道,“除了羽林军,还要召宁州道的折威军、万年道的参旗军、长安道的鼓旗军过来,这些军马的来路远了一些,但一定要来。”
屈突通手拿兵符匆匆离去。
殿内就剩下李渊和封德彝两人,李渊叹道:“封卿,出京前朕本来想将兵符也交给大郎,既然让他监国,岂能名不副实?现在看来,这样一犹豫还是大有道理的。”
封德彝沉吟道:“陛下已将护卫之事安排妥帖,还要防备杨文干西窜。此事是否连着太子,现在不好下定论,然杨文干举兵反叛的事儿,肯定无疑。”
“对,你的提醒很有道理。封卿,你来拟旨,也要连夜发出去。可令左武威将军钱九陇和灵州都督杨师道分别领兵,夹击庆州。”
封德彝取来笔墨,飞快地将旨拟出,送李渊过目后加盖御印,然后派出两拨快骑送了出去。
马三宝、屈突通将事情安排停当,然后又入宫侍驾。此时已近子时,月色溶溶,禁卫之前队向北先发,李渊也升车出宫。大队人马一直向北行了三十里,寻到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驻扎,当此时,东方已露出鱼肚色,一个早晨又来了。
李渊等人一夜未眠,各怀心思。李渊依然对李建成此举恼怒不已,决心待此事平复,废掉太子。屈突通忙于调派兵马,其心内着急,连连派人前去催促。那马三宝明白事情底细,心里很是从容,因肩负守卫之任,打起精神勤勉布置,显得很是忙碌。
唯有一个封德彝的心思与众不同,一路上脑海里思绪一刻不停。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杨文干举兵反叛是事实,太子给杨文干送甲戈也是事实,然太子已居储位,皇上又很信任,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来夺皇位,何况还想依靠一个小小的杨文干来奇袭仁智宫,简直是异想天开,匪夷所思!太子不是糊涂之人,明知道调兵大权还在皇上之手,他这样做不是以卵击石吗?
皇上的车驾和大队侍卫出宫远去,弄得后宫之人和未随行的臣子莫名其妙。有一点很明白,就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裴寂、萧瑀、陈叔达三人住处相邻,他们听到外面动静,不约而同走出户外,想入主殿见李渊问个明白,然被侍卫挡了回去。这时,李世民和李元吉也欲过去看个究竟,却得到了同样的遭遇。他们在那里着急,裴寂更是破口大骂:“你们竟然敢拦老夫,想找死吗?”李元吉拔剑欲砍面前的侍卫。
一名太监疾步过来,口传李渊之旨:“皇上有旨,诸官谨守房舍,不得擅离,违旨者斩。”如此,裴寂和李元吉顿时泄了劲儿。
几人就在殿前的台阶上观看出宫的队伍,他们见李渊的革辂车缓缓出了宫门,后面仅跟随封德彝和屈突通两位大臣,马三宝骑着马来回忙碌。他们面面相觑,自从李渊即皇帝位之后,还从来没有这般慌乱而又神秘的阵势。裴寂、萧瑀、陈叔达三人心里不是滋味儿,心想皇上平时与自己亲善,到底遇到什么急事,把自己撇在一边。其中的裴寂最为心酸,想不透李渊素来与自己敞开心扉,诸事儿不瞒,缘何突然之间变了性子?
他们三人向李世民、李元吉问询究竟,两名皇子也是一头雾水,皆茫然不知。李世民道:“父皇如此匆匆离开,肯定有大事发生。我们只有耐心等待,总会水落石出。”李元吉哂道:“这不是废话吗?若无大事,怎会这样?”他们一直看到人马皆出,西门关闭,又见议不出结果,方各自回房。
裴寂留了一个心眼,听说后宫之人并未随皇上离开,令人去主殿寻来张婕妤身边的管事太监,查问究竟。这名太监一开始也愕然不知,复返身回宫找到主殿值日太监询问,方才知道了大概。这名太监告诉裴寂:“听说是庆州那边出事了,好像是一名叫杨什么的起兵逼宫反叛。”
裴寂一听大惊,知道这事儿连着太子,急忙叫来李元吉商量。李元吉一听,愕然不解:“怎么可能?杨文干为什么要起兵反叛?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裴寂道:“杨文干既然出事,一定事连太子。皇上出行不带我们,定然认为我们与太子亲善。我揣摩,皇上这样做,肯定已经开始防备太子了。”裴寂不愧居官多年,虽平时无甚见识,然遇到这等宫中突然变故,毕竟经验老到,较常人要高上一筹。
“杨文干乳臭小儿在那里胡折腾,怎么和太子有关了?父皇不会想大哥要反叛他吧?”
“杨文干是东宫推举的非时选官,又曾在东宫宿卫,他若有事儿,岂能与太子无关?齐王,这宫中之事,哪怕一点儿小事,也能酿成大事啊。”
李元吉细细一想,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道:“这怎么办?若父皇因此疑了大哥,他的太子之位岂不被废了?”
“被废?极有可能。四郎,太子这一段时间政声不坏,皇上又眼瞅着心里喜欢,是谁为他出此下策?”
“没有哇,我出京以前,从未听大哥说过这般事儿。他若行这等大事,肯定要和我商量,难道就这几天时间又有什么变化不成?不会,裴监,我敢断定,杨文干起兵若真有其事,肯定不是大哥的指使。”
“这样就好。四郎,不管怎么说,要把这边的事儿赶快给太子透个信儿,让他早有准备。”
“还来得及吗?你看那一拨儿一拨儿的快马接连奔出,肯定是父皇的专使。”
“不妨,你赶快修书一封,派快骑送往京城,这样相差不到一个时辰。何况,那些人未必就是往京城去的。皇上匆匆出宫,显是觉得这里不安全,为保自己安全,他首先要办的事儿是什么?”
“调动兵马。”
“对呀,这里人马不足二万,显得单薄,须就近调动十二军来护驾。太子那里,皇上也许还未来得及派人去呢。”
“裴监不愧为老谋深算,这等事儿,就是打破了我的脑壳,也想不出来。”李元吉的脸色到了现在,方显出一丝笑意。
“齐王切莫高兴太早,事情结果如何,现在实难辨清。总而言之,要帮太子度过这场劫难才是。”
李渊一夜未眠,情绪异常,在帐内走来走去,心绪难平。午时过后,屈突通进帐禀告,说羽林军星夜赶来,已到宜君,其他三路兵马,业已出发,正快速前来护驾。到了这个时候,李渊的一颗心方才落入肚中。
听说羽林军要过宜君前来护驾,李渊挥手道:“不用,就让他们在宜君面南面西防守,这个鬼地方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蚊子又多得厉害,怎么能住?你告诉三宝,午膳过后,拔营返回仁智宫。”
屈突通转身出外安排,这时封德彝在帐外求见。
君臣面对,两人眼中都布满了血丝,李渊叹道:“封卿,年龄不饶人啊。一夜休息不好,皆现疲惫之色。如今羽林军已到,自身安全一节可以高枕无忧,我们返回仁智宫,好好休息一下。你说,下一步该如何办?”
封德彝奏道:“臣昨晚想了一夜,一直想不出结果来。那杨文干起兵反叛,不足为患。只是事连太子,这事儿就颇费踌躇了。若处置不当,天下震动。如今国有外患,内乱未靖,臣想还要稳妥处之。”
李渊忿忿道:“怎么稳妥?大郎胡作非为,极伤朕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待朕回到仁智宫,即令人锁拿他来勘问。封卿,朕方寸已乱,如何查问处置,由你主之。”
“皇上不可,臣想此事曲折,内里定有蹊跷。若贸然锁拿太子,万一此事与他无涉,岂不扫了太子的威望,他现为储君,将来如何君临天下?”
“以你的意思,难道让朕请他来吗?”
“臣思来一计,正好用来试探太子。请陛下发给太子手诏,让他前来仁智宫。”
“他会来吗?”
“太子若见诏不来,说明他心里有鬼,皇上兴兵锁拿师出有名。太子若奉诏前来,说明他心里坦荡,臣可以弄清其中原委,帮其洗雪冤屈。”
“他有什么冤屈?朕早说过,仅他怂恿杨文干练兵之事,就是大不敬。好吧,就依你所言,诏他速来见朕。”
过了午时,李渊的车仗在万余名侍卫护持下,缓缓退回宜君。这番阵势比起昨晚仓皇而逃,要从容许多。
李建成接到李元吉的来书,也是大吃一惊。他心里透亮,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因而傻傻地坐在显德殿里,直瞪着殿门发呆,吓得宫女一时不敢近前。
阳光透过窗户和殿门斜射殿内,将夏日的暑气带了进来。空气里的热气和心中的烦躁混在一起,弄得李建成头上冒出汗水。这时,黄门官来报,说户部侍郎来访,李建成不耐烦地挥手道:“不见。午时以前我不见任何人,都给我挡住了。”说完,他立起身来,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百思不得其解,杨文干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举兵反叛,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怎么办?怎么办?李建成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