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朱明(明穿)-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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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府的大厅在南京城的勋贵中都是个异数,桌椅屏帏,灯具地衣,可谓是极尽奢华。李景隆斜倚在主位上,专心致志的摩挲着手上的玩石,直到徐增寿夫妇走入大厅,方才抬起头。王仪扫了李景隆一眼,已是迎了上去。
“四爷与夫人此次辛苦了。”王仪拱了拱手笑道。李氏向他微微福了福,有些腼腆的往徐增寿身后躲了躲,与方才宫中那撒泼刁蛮的少妇却是判若两人。徐增寿往李景隆身旁的椅子上慵懒一靠,漫不经心道:“王尚书,该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又该如何?”
王仪端起手边的茶盏噙了一口,笑道:“翻年年初凉国公就要回京了,要动手的话,锦衣卫指挥使那位置就得想办法先让毛骧挪挪地。”这话让屋内众人俱是大惊,就连自进来后便平静无波的徐增寿也是面带讶色,他盯着王仪,蹙了蹙眉头道:“毛骧可是皇上的人。”
王仪看着众人的表情,脸上却是难以自禁的得色,笑道:“毛骧当了这么多年的指挥使,早有人对那位置虎视眈眈了。不说别人,那蒋瓛就已经不止一次在寻他的把柄。即使圣上怪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别忘了,蒋瓛可是太孙殿下的人。”徐增寿眼神微亮,却是没再多话。
李景隆看了看王仪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挥了挥手,侍从已是捧上一摞厚厚的卷宗。李景隆指着那卷宗道:“毛骧前些年强占了上百顷东昌民田,我已将苦主找齐了,这里都是他们的供词。”王仪从那侍从手中接过卷宗,也没急着翻,却是意味深长的对李景隆笑道:“普天之下,能接替凉国公驻守大宁的,非曹国公您莫属。”
这日申时,右都御史冷曦简陋的两人抬青布小轿从都察院出来,缓缓向城西的家中行去,即使贵为二品大员,他的官轿旁也仅仅跟着名长随。冷曦出身书香门第,为人又清廉务实、刚正不阿,家境仅仅算殷实,他的府宅置在了城西的百姓聚集区,却是要穿过两个南京城最繁华的集市。
官轿行到聚宝市集时,却是突然停下了,冷曦一个踉跄,差点被甩出轿外。向来好脾气的御史大人双眉已是紧蹙,却听长随道:“老爷,前面不知发生了何事,围了不少人,既不散开,也不让我们过去。”
竟是堵到了朝堂命官的头上,冷曦有些微惊,正要掀帘察看,却听见外面一声惊呼:“冷御史来了,冷铁面来了!”这便是冲自己来的,冷曦还未来得及多想,只听哭天抢地声已是四起:“御史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民告官在宋元两朝都屡见不鲜,而到了本朝,洪武帝对舞文弄法、欺压良善的贪墨之吏更是恨之入骨,就将“民拿害民官吏”制度明载于刑法《大诰》中,允许民间年高德劭的百姓率人到京城去向皇权讨个说法,辨清是非曲直文章。
尽管有了这样的制度,但民不与官斗已成约定俗成的民间惯例,真正将民告官付诸于行动的却少之又少。不知是何等冤屈,竟然到了当街拦轿的地步,冷曦正思索间,轿帘已是被长随掀开,面色难看的将讼状递到了他手上:“老爷,他们告的是……”
那长随环顾四周,嗫嚅了半天却是说不出口。冷曦脸色一沉,瞪了瞪长随,那长随吓得一哆嗦,压低了嗓子道:“老爷,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毛大人。”
洪武廿六年秋,右都御史冷曦上折参劾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骄横跋扈,趁势渔猎,强占民田,讼状、苦主一应俱全,竟涉及东昌乡民百余户,在大明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洪武帝将奏折留中不发,没过两天,冷曦竟是纠集了都察院十几名御史又联名上了折子,此次更是附上了不少乡民的请愿书和供词
毛骧虽是洪武帝心腹,却也抵不过此案铁证如山。洪武帝素来痛恨贪腐,却未料身边之人竟犯下此等重罪,如同当众扇了他的脸。他又气又恨又无奈,在沉默了两日后,下旨革去毛骧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并交由大理寺收审。
大理寺位于太平门以北,东靠神烈山,西邻玄武湖,被风光旖旎的湖光山色紧紧环绕。而无论是收押在大理寺的犯人,还是大理寺的访客,却都是无暇欣赏这优美的景致。
身着囚衣,已是尘满面,鬓如霜的毛骧呆呆的看着拉下面纱的女子,使劲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愣在那里,嘴唇张了张,过了半饷方才挤出几个字:“太孙妃殿下,您怎会来这儿?”
婉儿看着这个曾权倾一时,官民闻之色变的锦衣卫指挥使,当今皇帝的肱骨心腹之臣,只觉命运弄人,祸福难料,不由感慨万分。她亲自从身边侍女手提的食盒中取出佳肴美食和一壶酒,递到了毛骧的面前,诚恳道:“毛大人,可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的?”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官场就是这几个字最好的诠释,自毛骧入狱来,往日奉承左右,恭维迎合的各色人马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未料雪中送炭的却是自己万万想不到的人。毛骧此时已从讶异中恢复了常色,自嘲的笑了笑,却是坦然道:“先皇后于我有恩,当日颍国公一事不过是顺手之劳,投李报桃,未想却劳太孙妃今日屈尊纡贵来探望罪臣。”
婉儿踌躇了片刻,还是问道:“毛大人,这其中可是有何冤屈之处?”毛骧笑容微敛,过了片刻方才叹道:“占人田地是有的,以势压人也是有的,但当日都给了那些乡民相应的银两钱财,本就是银货两讫,却是未料他们会集体反水。也罢也罢,仗势强占民田,倒也不算冤了我。”
婉儿与毛骧本就只有几面之缘,今日是念在当日相帮,出于道义前来探监,却未料此人却是少见的豁达,言语间也是坦荡从容,既不推诿讳过,也不怨天尤人。婉儿此时对毛骧却是添了几分好感,她沉吟片刻道:“毛大人,如果真如你所说,按照大明律,却是罪不至死。太孙的身份是不太方便,像我父亲或许有办法为你陈情。”
言辞恳切,又量力而行,这话却不是敷衍,看得出太孙妃是真心相帮,毛骧扬了扬眉,竟是有几分诧异,过了片刻方才自失的笑道:“罪臣却是万万想不到,最后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殿下您。那罪臣就先多谢殿下了!”
毛骧想了想,将心中多日以来的疑虑全盘托出:“殿下,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是众矢之的,此次突然向我发难,多半也是盯上了这个位置。你和太孙殿下可得小心了。”婉儿心中暗惊,脸色已是微变:“毛大人,你可有何怀疑之人?”
毛骧顿了顿,微微有些尴尬,思量良久方才道:“入狱以来,我自己也曾细细分析。要说怀疑,我只怀疑过一人。那就是皇太孙殿下身边的蒋瓛。”
是他?婉儿一惊,正待细想,却听毛骧继续道:“此话按理不该由我口中说出。蒋瓛这人,年少得志,野心勃勃,名利于他,如蚊嗜血,如蝇逐臭。他觊觎我这个位置可不是一日两日了,找过我多次麻烦。此等小人,可以用却不可以大用,殿下还是得提醒太孙殿下。”
婉儿面色愈发凝重,蒋瓛自庆州护送他俩南下起,就渐渐成了朱允炆的心腹,自己对他虽知之不多,却也知道允炆有不少秘辛之事均是遣他去办。难道此次毛骧被参竟是允炆的主意?婉儿脸色有些难看,毛骧与自己的往来从不曾瞒过他,他倒是瞒的密不透风。
毛骧见太孙妃面色阴晴不定,已是猜到她心思,想了想笑道:“殿下,您这是庸人自扰了。在我看来,此次即便是蒋瓛所为,也是他擅作主张,背着太孙行事,多半不会是太孙殿下的主意。太孙跟着皇上多年,岂会不知我与皇上的关系,他这么做不是明摆着与皇上打擂台吗?”
说到这里,毛骧冷哼道:“我看蒋瓛此次倒未必能如愿,到最后会落得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婉儿脑中闪过个念头,脸色已是渐渐发白,她有些迟疑道:“毛大人,你看,会不会是有人想借这件事离间皇上与皇太孙?”毛骧身子一震,他沉思片刻,面上已是恍然大悟,恨恨道:“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婉儿从大理寺出来,悄然回到宫中,将这次的风波掰来掰去分析,还没来得及与允炆商量,几天之后的事实却是证实了她与毛骧的猜想。洪武帝确实未将呼声最高的蒋瓛提成锦衣卫指挥使,而他新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却让朝堂上下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原怀庆公主驸马王宁。
怀庆公主在茶马案后被贬为了庶人,驸马王宁虽未被牵连,却也被免去了驸马都尉,只是挂了几个虚衔,在京城权贵圈沉寂了许久。怀庆公主自被圈禁后郁郁寡欢,忧思淤结,在洪武廿六年春夏之交时得了场重病一命呜呼。
怀庆在去世前托宗人府官员向洪武帝呈上血书,痛陈自己的罪状,并自感悔不当初,又长篇累牍的追忆了自己的生母成穆孙贵妃,叹息自己连累了驸马王宁,最后还乞求父亲能重新起用王宁。寿春公主与怀庆公主接二连三的辞世,白发人频送黑发人,却是让老年迟暮的洪武帝大感心恸,从此再未提及怀庆的罪责。
驸马王宁的重新起用,都在人们的意料之内,却是无人想到竟会是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要职。而洪武帝连番驳斥了皇太孙的几个上疏条陈,却是让婉儿有些心惊胆战。
作者有话要说:
纯粹的权谋斗争,最后一卷这样的内容会比较多。政治权谋写起来比较累,还不太讨好,这就是在言情网站写这种题材面临的现实。不过没办法,这文说到底更偏向历史传奇,确实没法完全是男女主的感情戏。朱允炆要是光谈恋爱就能夺得天下,就有些太小白了。两人的感情纠葛,信任与怀疑,疏离与亲密,都会随着这政治斗争而变化。
下一篇文或许会考虑写篇纯粹探讨爱情的纯言情。。。。。。
、行孝道虎嗅蔷薇
洪武廿六年腊月的一天,天色尚早,不到申时时分,天地已是晦暗不堪,视线仅达十步之远,仰头而望,就连紫禁城殿宇的岔脊兽亦是一片模糊。北风呼啸着刮过,恍若怪兽的呜咽之声,将地上细尘风卷而起,迎面砸在行走之人的脸上,却是生疼。南京城即将迎来一场暴雪。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林立着一排罩甲着身的锦衣卫校尉。冰冷潮湿的空地上趴着名官员,官服俱已被扒掉,双手被草绳所缚,身上鲜血与灰尘掺杂在一起,浑浊不堪,乍眼一看血肉模糊,让人不忍卒视。广场的四周围满了洪武帝撵过来观刑的官员们,垂着头悄然避开视线。
重重的杖击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配上那如哀似嚎的风声,却是让人毛骨悚然。观刑的官员们在寒风中冻得面色发青,又惊又怕,浑身瑟瑟发抖,面色愈发惨白。约四十杖下去,那官员已是昏死过去,行刑的校尉抬头用目光询问监刑的锦衣卫同知杨时。
杨时有些愣怔的看了看地上血肉模糊的官员,心底长叹了口气,他沉默了半饷,嘴角溢出丝无奈的苦涩,自己此时尚且朝不保夕。他轻声吩咐道:“继续行刑。”沉闷的杖声又开始响起,此时就连方才那痛苦的叫唤声也已消失,如同打在一堆破布上般毫无反应。
“言期。”黄子澄不知何时绕到了杨时身后,叫住了他。黄子澄看着那地上烂肉般的东宫属臣,眼眶已是通红,配着发青的脸颊更显得面无人色。他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唾沫,沙哑着声音几乎是哀求道:“言期,能否通融一会儿?太孙,太孙殿下已去向皇上求情了。”
杨时面色复杂的抬眼看了看黄子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