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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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身形一动消失在大殿,却无人看到,一道飘渺的灵光突然出现在清池宫后山。
仿若隔了一个世界般,后山霜叶尽枯,苍凉孤寂,古君上神独坐树下,双眼微阖,手放在膝上,听见脚踩落叶的声音微微睁眼,看到来人眉头皱了起来。
“芜浣,你不该来这。”
冷漠的声音冰冷彻骨,天后眉一扬,眼里划过暗光:“古君,你何必如此不客气,后池失了神位乃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她放逐天际是不假,可我的景昭同样被关在锁仙塔中万年,难道就只有你有发脾气的资格不成!”
景昭之事古君略有所闻,倒也的确是受了后池和清穆的牵连,不好与她争辩下去,古君淡淡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天后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才在古君狐疑的眼神下开口:“后池被放逐天际的那日,手中所握之蛋,可是当初清穆在青龙台上受的九天玄雷之力所化?”
古君神情微动,掩下了眼底的波动:“你既然亲自前来,应该是已经查明了那颗蛋的底细,有什么好问的。”
一年之前发现的事,到现在才来问,以芜浣的性格,必然已经查清楚了。
天后挑了挑眉,道:“那颗蛋上有清穆和后池的气息,想必是以他们的精血为生,本源之力供养,本后只是没想到,区区两个仙君而已,竟然能衍生出这种光靠精魂便能出世的天地间至强之物来,你应该清楚,这天下间,也曾经有过一位……”上古真神便是如此诞生的,凡是上古之时遗留的神祗都不可能不知道。
见古君不吭声,天后顿了顿,似是心底最深的回忆被触动,眼底泛起不屑:“清穆也就罢了,他好歹经受了九天玄雷,百年后自会晋为上神,可是后池,不过一仙君尔,她何德何能……?”
话说到一半,天后走上前几步,素白的长袍拂过地面,她停在古君面前,俯视着他苍老的容颜,突然蹲了下来,定定的望着他。
“古君,你说的没错,我是弄清楚了后池手中那颗蛋的底细,可是数万年过去了,你始终没有告诉我,后池从何而来,到如今,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她声音柔软,竟带了几分恳求出来。
古君上神眼底苍然一片,似是未听到天后的低声恳求,漠然道:“芜浣,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眼底的自嘲遮都遮不住,天后肃着眉,嘴角上扬:“你为了她奔波千年,将我留在清池宫弃若敝屣,为了她在昆仑山上毁我成亲之礼,为了她不惜和暮光为敌,让我女儿被锁万年,甚至为了她甘愿化成苍老容颜,如成腐朽…到如今你说…与我无关!”
天后站起身,声音似是冷到了极致,竟生出了凛冽肃杀的气息来:“古君,你当真以为我便这么好欺负不成!”
“芜浣上神相伴古君真神千万年,上古界中,亿万神祗,有谁不对你倾心爱慕,对我,你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古君淡漠的看着她,到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只是,芜浣,你终究不是真神,何必拘泥于过往,暮光真心待你,你应当珍惜。”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天后勃然变色,她冷冷的看着古君,良久后才冷哼一声道:“我迟早会查出后池的来历,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谁。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比不过上古,可是……她终究是死了,现在纵横三界的是我芜浣!”
话音落定,不顾古君周身陡然泛起的杀机,她恨恨的一拂长袖,消失在了古君上神面前。
芜浣的性格说到做到,若是她知道后池的身份,绝对会……
古君抬眼望向苍茫天际,唇微抿,浑浊的眼底竟现出了不符合他苍老面容的凛冽容光来。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这三界众生,我都不会再给任何人可以折辱她的机会,哪怕毁弃诺言,我也会让她重临世间。
百年(中)
擎天柱上空,一缕金光隐隐绰绰,曾经昏暗苍凉的空间被染上了鎏金的色彩,金光笼罩周围数里,强盛而冷漠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藏青的长袍印上了斑驳的暗色,盘坐在擎天柱上空的身影不动如山,眉眼微阖,墨黑的长发无风自动,自末梢处蔓延出金色的流光来。
只是静坐于此,便能生出一股天地间唯我独尊的睥睨之势来,难怪仙妖两界最近这么安静,这交界处硬是半点兵戈都未起。
凤染落在金光之外,看着虚坐在半空中的清穆,神情微凝,清穆身上的金光比一年前更盛了,缓缓打量着扬展在他身后黑发上的金色,她顿了顿,还是忍住了声……
清穆身上有太多秘密,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他自上君时便能在瞭望山来去自如,不仅得到了炙阳枪的传承,还在青龙台上度过了九天玄雷,体内甚至藏有不明的妖力,还有……古君上神对他不一般的容忍和纵容。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仙君能做到的,可是他偏偏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凤染。”
低沉的轻唤传入耳中,凤染兀的回神,抬眼朝清穆看去,却为他金瞳中隐隐的血红之色而怔住,才不过一年而已,吸纳妖力入体内,这便是代价吗?
“清穆……”凤染顿了顿,神色微敛,道:“还有百年,你不用太急。”
若是以成魔为代价来换回后池重回三界的自主权,后池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清穆凝神,望向擎天柱后的苍茫空间,沉声摇头:“凤染,百年时间太短了,若是不如此,恐怕就不能在后池回来之前晋位了。”
他在擎天柱下,发现竟能轻易的将妖力化为己用,虽不知为何,但却极为高兴,三界之中,只有上神才算得上至尊的存在,当初他若是上神,绝对可以在天帝天后以及妖皇的威逼下保住后池。
凤染叹了口气,见清穆神情坚定,转移了话题:“只要你坐镇在此,仙妖两界便不会再生事端,待迎回了后池,你可还会介入两界之争?”
清穆摇头,双手微抬放在腿上扣了扣:“等后池回来,我会带她回瞭望山,两界之争我不会插手,不过……”他顿了顿,才道:“景昭如今如何?”
“被押锁仙塔,天帝下了谕令,非万年不得出。”凤染似是早已猜出清穆会有此一问,极快的回答,顿了顿忍不住道:“清穆,这次天帝是动了真怒,不会轻易将景昭从锁仙塔中放出来,若是没有万全的打算……”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才好,景昭因他们之责被禁锁仙塔,可是因为后池被逼放逐天际的缘故,让她去求天帝,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你放心,这件事我来解决。”清穆摆摆手,天门之下景昭以本体相护助他逃脱,恐怕这份恩,迟早是要还的。
见清穆神情悠远,凤染迟疑了一下才问:“清穆,你可知……后池放逐之地是何处?”
清穆敛神皱眉,微微一顿后才道:“以我如今的灵力,根本查不到,古君上神可说过后池如今在哪?”
见凤染摇头,清穆眉头皱得更紧,眼中的血红之色也骤然加深。
感觉到磅礴的灵力在他周身蔓延,甚至有种溢满的趋势,凤染神情微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以后我恐怕不能经常来了。”她撇了撇嘴,牵出一抹笑容,伸了个懒腰:“老头子把清池宫交给我,如今来投的散仙越发多了,我可是忙得很。”
清穆眼中染上暖意,看向凤染道:“清池宫和瞭望山就拜托你了。”清池宫一向不过问世事,凤染又是个张扬不羁的性子,如今愿意任劳任怨的呆在清池宫,绝对是因为后池的缘故。
“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没进清池宫的门就把自己当女婿使,算了,你好自为之,我还是回去得了。”凤染摇头晃脑的丢下一句,对着清穆摆了摆手朝远处飞去。
看着凤染消失在远处,清穆回转头,目光落在漫天的晨星中,良久之后,才缓缓回神,重新阖上眼。
他盘坐的身影立于擎天柱之上,竟恍然亘古一般苍凉悠久。
十年后,天佑大陆,隐山脚下。
一个身穿布衣的青年拿着莲子满脸笑容的看着离他一米开外的童子,神情讨好:“碧波,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童子身着上好的碧绿锦袍,腰间配着暖玉,额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唇红齿白,一双大眼上挑着,十足的世家小公子模样,他趾高气扬的看了不远处的青年,哼了声道:“不过才几颗莲子而已,百里,你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不成?少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
听见这骄横的声音,百里秦川丝毫不恼,仍是笑容满面,他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打开,顿时一阵清冷异香飘来,碧波眉毛动了动,朝他手中的盒子看了看,眼睛顿时变得晶亮,但仍是没有靠过来。
两人之间不过一米之远,但却是两番天地。
一处如春暖之季,绿意涣然,一处如寒冬腊月,冰冷料峭。
百里秦川打了个哆嗦,抬步靠近了几分,但终究在碧波面前停了下来:“碧波,这是塞外进献给我父王的天山雪莲,可遇而不可求……”他顿了顿,眼底有了几分黯然:“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央你带我进去,已经十年了,这些年父王身体一直不好,我也该是时候回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望着碧波,掩下了眼底的狡黠,相处十年,这小仙童的性子他可是摸得不能再透了。
听见这话,碧波嘴角的骄横顿时一敛,他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青年,黑色的眼珠转了转。
除了那人,这隐山就他和后池仙君两个能说话的活物,要是这个走了……虽说一开始他不喜欢这些个凡夫俗子闯进来,可是这个百里青川像个牛皮膏药一样在山外一黏就是十年,吵嘴伴架的这些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
他如今要走,倒也有几分舍不得,更何况……后池仙君这些年也不是不关注他,念及此,碧波朝百里秦川横横眼,道:“若是仙君愿意见你,你可还是要回去?”
百里秦川眼底骤生惊喜,忙道:“碧波,你有办法?”
碧波摇了摇脑袋,转回头,眼底满满的狐疑:“你父王不是病重了,你怎么还如此高兴?”
百里秦川尴尬的搓搓手,把手中的盒子扔进了隐山范围中,朝碧波笑了笑:“仙君大能,定可保我父王平安康寿。”
碧波斜瞥了他一眼,看了看地上的天山雪莲,手一挥,便进了他的袖中,但小脸仍是一板,道:“这等小事岂用劳烦神君,本仙君就能做好。”
说完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百里秦川傻乎乎的蹲在山脚下拔弄着地上的枯草。
神君?百里秦川顿了顿,想起曾有几次惊鸿而过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加深,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姐?
守在这里十年,看来隐居在此的老神仙总算是愿意接纳他了。
他生于王府,虽说是自小娇惯,但却聪明伶俐,碧波松了口,想来是山中的主人对他有了兴趣才是。
山顶灿金一片,枫叶下的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的模样,上面歪歪斜斜的摆着黑白两子对垒的阵势,硝烟未见,却是安宁沉寂。
坐于右首的青年容颜俊美,似是倾城,一身鲜红的长袍,摇曳及地,湛蓝的锦缎系在腰间,松松垮垮,犹见几分从容不迫的飘逸,此时的他比当初突现瞭望山时多了一抹淡雅,但那股子沁到骨头里的妖冶倒是丝毫未减,只是一眼,端端便有风华绝代之姿。
身着墨黑常服的女子坐在他对面,面容平凡,低着头,眉角微阖,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手中拿着的棋子摩挲了半响也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