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愿嫁:江山为聘 作者:黑夜北极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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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回到桌前,挑了挑微弱的火光,就着重新亮起的光芒,重新审视起桌上平铺着的地图来。
另一处,褚莲此刻正躺在驿站提供的房间内,明日他就要动身离开沛郡,起身赶往下一个郡。两个月来,他所看到的,恐怕比他在宫中十几年所看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屋外明亮的月光透过薄纱的窗户照进室内,室内的四个角落里都安放了炭盆,室内暖暖的空气中,飘散着一丝炭火的味道。
褚莲不经想起自己第一次住过的那个驿站,因为畏寒,所以小环早早地就向驿站长要了炭火,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木炭不是用鎏金的铜炉装着,不是有清新淡雅的香味,而是带着丝丝呛人的烟味。
第一次知道粥原来是可以清晰得照得出自己的面容,第一次知道以前自己住的那座偏僻的宫殿院子里长得那种被称为马齿苋的野草可以食用,第一次知道衣不蔽体不能被视为羞耻??????很多很多,直到现在自己能安然躺在这简陋的驿站里。
室内和屋外都很安静,悄寂而无声,虽是听不到细白的雪粒落在屋上、树上、地上的声音,但那被满世界的白反射进屋内的月光,却比十五的时候更亮一些。
夜深人不寐,褚莲小心地从棉被中探出身子,动作很轻,隔壁屋睡着小环,门外的守卫倚着门框正在假寐,在这疲惫的深夜里,他不想吵醒任何人的美梦。
穿上厚重的棉袄,披上貂裘的披风,褚莲接着明亮的月光,来到窗台前的书桌处坐下。桌上还摆放着今日傍晚自己铺开的那张寸长的白纸,饱蘸了墨汁的毛笔笔尖还搁在已经半干的砚台中。
窗户似乎没有关好,丝丝的凉风透过两扇窗的缝隙吹了进来。褚莲伸手,轻轻将窗户推开,窗台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银白的月华倾泻进屋内,将少年那张白皙的脸,照得更加明艳了几分。
屋外的世界,空气仿佛是凝结的,满眼的白,从那轮银色的月中落下,沾染了璀璨,以一种缓慢而优雅的姿态,飘摇落下,连那灰褐的屋顶、树枝和地面也因为这纯净的事物,而晕染上了光辉,满眼的芳华,不过如此。
只是不知,那千里之外的京都,是否也是如此的月明?那人是否也同自己一样,披着这深夜满室的冷寂,担着这天下的黎民,看看这大好河山的风光?
褚莲伸出手,一片晶莹的六瓣雪花落在同样洁白的掌间,不消片刻,融化成一洼小小的水迹。这一会儿,窗台上就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连书桌上也留下了几滴浅浅的痕迹。
清冷的月光,照在少年略微冰凉的脸上,这温度仿佛是那人的手,永远冰凉,却能暖进人的心里去。
☆、第三十七章 兵戈1
均统三年冬,蛮胡集十万众,兵犯通天关,杜衡率兵三万抗之,僵持三月不下,杜领三十死士,险涉敌营,烧粮草,毁马厩,断敌供给,乃退。
塞外的寒风刮在脸上,仿佛是冰刀割在脸上,冷到疼到了骨髓里。天地间苍茫一片,及膝深的白雪,莫说在其间奔跑,就连平常的行走也变得及其困难。
杜营,已没有了当初的肃整,鹅毛的大雪落在这些白色的大帐顶上,无端显出几分凄凉。脸色疲惫的士兵,步履僵硬地穿梭在营地外围,连门口处高高竖起的红色杜旗也被冻住了,连荒漠的大风也吹不翻。
一顶大帐内,从门口处一直延伸到内里,左右两排桌前,坐着面容凝重的将士,杜衡一人坐于尽头中央,苍白的脸上寒意尚未退去,发丝凌乱,身穿的战甲破了好几处,身后挂着那副巨大的地图。
“元帅!”一位年约四十出头,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实汉子站了起来,朝着上座的杜衡一抱拳,“如今正值深冬,我军不善雪战,损失惨重,请问元帅有何良策?”此话一出,大帐内众位将士的目光立马集中到了杜衡的身上。
杜衡的眉头紧紧皱起,一双眼布满了血丝,搁在桌面上的右手微微握紧,虎口处已经结痂的血口再次破裂,流出鲜红的液体。帐内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
那位汉子见杜衡半天没有出声,面上确有一些挂不住了,脸色有些不好。他在这边疆已有二十多年,是正正经经地靠着功绩才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在这里谁不给自己三分颜面,像今天这样被人忽视,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这么一想,怒气越发地忍不住了,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家世,竟敢对自己不理不睬,口气中不免带了几分轻蔑,“你???”
“蔡将军。”杜衡细而长的眼睛中戾气很深,带着幽深的光,直直地看着那个面色黑红的男人,语气和往常一样冷静而自持,却让那个男人立马住了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想必大家都清楚,这一场仗我们打得不容易。”
杜衡站起身来,指着身后地图的某处,眸光似箭一般锐利,“这里是峡谷,知道什么是峡谷么?”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连住在这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大雪封山,莫往峡谷!”
“哗啦!”沾着血迹的地图被杜衡用力一推,向后倒去,磕在地面上,镶嵌羊皮的实木框在地面上跳跃了几下,然后静止。
帐内忽然安静下来,陷入一种尴尬的无声当中,鲜红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溅落在地面上,一直站在帐中角落阴影中的瘦小少年站了出来,“大人,你的手???”少年从内袍的衣角处撕下一条白布,紧紧包住那人流血不止的右手,指尖冰凉。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你们不知道吗?”杜衡撇开少年的手,脸上蒙上了一层少见的怒色,“是谁下的令!”
坐中有好几个汉子忍不住站起身来,面色有一点发青。
“就此一役,我军千余将士被大雪活埋???他们设了个陷阱给你们跳,你们还当真是跳得毫不犹豫!”
站起的几人脸色愈发的难看,有个个汉子终究是忍不住怒气,“你这个毛头小子,有何资格责怪这里的众位将士,大战在即,像个娘们似的躲在后面???”
“田将军!请注意您的言辞。”坐于杜衡右手侧的陈丙适时地提醒。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汉子手指朝陈丙一指,大声骂道,“不过是京都来的一个小小侍卫罢了,不就仗着那个娘们的面子,没有任何军功,竟敢坐在了上首???”
“田将军!”杜衡大声打断了田和的话,右手新裹的白布已经被血水染红,却仍凌厉地指向了那个男人,“田和,十八年军龄,先后参战二十一次,共杀敌七百八十一人,是也不是?”
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狼狈,却依然带着凌厉的美的男人,墨色的长眉并入垂落的发间,眼里似乎带上了亮光,因干枯而泛红的薄唇勾出一个讽刺的笑。
“那你可知,他此战又歼敌多少么?”杜衡放下右手,看着下首的陈丙,“一百一十八人。”杜衡转身,看着身后已经被扶起来的地图,“你们四年才能做到的事,他一日就能做到,谁能比他更有资格?”
男人转身,眼里是不容反驳的亮光,散落的黑发遮住了半边的脸颊,混合着已经半干的褐色血迹,是一种几乎妖孽的残忍。
“来人!”杜衡大声唤道。“蔡霸、田和、叶武、刘胜四人违背军令,致使数千兵士丧命,本应处决,但念在多年镇守边疆,每人一百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杜衡,你个毛头小子,老子???”男人拍桌而起,指着杜衡。
“拖下去!”杜衡眼神凌厉,看着帐门口犹豫不定的士兵,“动手!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是!”士兵们终于上前,准备动手。
“哼,老子自己会走!”汉子一甩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留下来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终究是被士兵请出了帐内。
帐内剩下的几人面色如土,欲言又止地看着桌前满身煞气的杜衡。
杜衡扫视了在场的众人,“我说过的,不过克乌里,你们竟当耳边风么?嗯?”杜衡将面前的桌子一掀,桌上摆着的碗盆哗啦啦地掉在地面上,“一千三百多人的性命被埋在冰雪之下,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设宴摆席’?”
“扑通”,众将士一齐跪了下来。杜衡跨过倒翻的桌子,从众将士中间走了出去,“你们好好想一想吧!”说着,掀开帘子,走进了大雪纷纷的夜色之中。
葛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丙和众人,终于是咬了咬牙,丢下一句,“陈副将,我先走一步。”说着,也不等陈丙回话,赶忙追上了杜衡的脚步。
☆、第三十八章 兵戈2
荒漠的夜晚飘着大雪,墨色浓重,几乎是刚一出帐门,人影就会被淹没在黑暗里,只有大小不一的营帐中亮起了点点橘红的光,在这冷寂的夜里,散发着点点的暖色。
杜衡的右手已经僵硬,感觉不到疼痛。垂在身侧的手,整整在冰雪里翻找了一天一夜,直到被尖利的冰棱割破血管。呼啸着的风从身边刮过,吹乱了他的发,他的衣,唯独吹不走他心里无尽的悲哀。
葛二从帐内出来时,已经只能看见那人隐约的背影,他提步跑了起来,深夜的大风里,他只能听见自己踏在厚雪上的嘎吱声,和自己重重的呼吸声。他不知道,那人是已何种的毅力,在厚厚的冰雪里,扛出了那二十多具的尸体。
杜衡掀开帘子,走进了帐内,没有点灯,帐内比帐外更暗上几分,杜衡也没有去点灯,直直地绕过摆放在帐内正中间的书桌,坐到了桌后的床上。
仿佛是一下子全身都得到了放松,杜衡挺直的背脊微微弯了一个弧度,呼吸声也重了几分,“是谁!”放松的神经又瞬间紧绷起来,杜衡条件反射地摸向自己的腰间。
“大人,是我。”葛二站在帐外的脚步顿了顿,伸出的手也收了回来,大人是不喜欢有人尚自闯入帐中的。
黑暗中,杜衡只听见自己的踹息声,暗自压了压那从腹部升起的酸疼感,杜衡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进来吧。”
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进入帐内,摸索着将放置在帐内角落的油灯点亮,一边问着,“大人,你怎么不把灯点着,这么黑???”一回头,就看见隐在昏暗的灯光下,杜衡那张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惨白的脸,豆大的水珠从滑落,滴进纠缠的发中。
“大人,你没事吧?”葛二几步跨到杜衡的面前,想伸出自己的手,却被杜衡淡然的面色阻了回去。
杜衡摇了摇头,放在大腿上的两只手手骨突出,青色的血管在单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你把帐内的炭火点上,然后???尽量去伙房弄点热水过来。”杜衡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声音带着几分无力,眉眼之间的戾气霎那间褪去,倒真有几分女子的孱弱之态。
“呃,是。”葛二愣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应了,就开始往帐口处走去,刚抬起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折了回来,将放置在角落里的炭盆点了,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杜衡,掀帘离开。
杜衡看人离开了,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左手按在肚腹上,朝着角落里放置的一口大箱子走去。箱子很大,装的是他的一些衣物和书籍,当然还有一些必不可少的东西,虽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用上。
用没受伤的左手在箱内摸索了好一会儿,杜衡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