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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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婢女送来,除了好言劝我喝,也实在没什么其他的法子,我不喝便是不喝。李渊一干脆调了柊叶过来,看着我喝药成了柊叶的任务,更是下令我不喝药就不能出府,探望陆心源更是不可能。
柊叶这人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来,他就是端药给我,一直看着我,跟前跟后地重复一句话:“王妃,该吃药了。”
我刻意当着他面把药倒了,他也不见恼,直接让下人再送一碗来,继续同样的话。我再倒,他再让人送来。在我第六次把药倒掉之后,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却好歹多了句话:“王妃倘若不想吃药,大可将全帝都的药材都买了,顺道把宫里的药材也都毁掉,否则这药倒是倒不完的。”
我直接扬手,顺道把手上的碗也砸了,碎片落了一地。
孰料柊叶只是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忠心耿耿地建议道:“恩,王妃最好能把所有的碗也都买了,还有窑厂也要买下。”
此后,每每喝药都成了一出大戏,总是折腾个没完。
凉风帮着取来外衫替我更衣,摸着我湿透的内衫,温言问道:“王妃,是否要先沐浴?”
“不用,更衣吧。”
我摆摆手,心里慌得厉害。待理好衣衫,不等凉风出去知会柊叶一声,我朗声道,“把药送进来。”
此言一出倒是惊着了一屋子的下人。
柊叶还是一张木木的脸,手上端着药碗进来搁在桌案上,退至旁侧。
药碗触手是温温的热度,想来是算着我醒来的时辰熬的药,我端起碗一口气喝个干净。柊叶递了一包蜜汁甜枣过来,我没动,只端了杯茶漱口,药味一股脑涌在喉咙口,令我作呕,可我硬是忍了下来。
柊叶端走空碗,躬身颔首道:“宫里适才派人来府上传话,今儿是七月半,王爷要留在宫里一道用膳,还要去宗祠上香,估计晚些回府。王爷让王妃先睡,不用等夜。”
我点了点头,如此倒是正好,省得多个人碍手碍脚。
柊叶道:“属下告退。”
我又一次点头。
柊叶是李渊一军中的下属,据说品级还不低,手下管着不少人,虽他自小就跟着李渊一,但因着常年在军中,因而不算下人,只以属下自居。对着我能称一句属下,全是看在李渊一的面子上。
柊叶走得没影了,我让下人准备水,要沐浴。水备好了,只让凉风随身伺候,其余的人都被支到外头候着。平日里沐浴,我一向只让凉风近身,一屋子的下人也没觉出什么来,都退了出去,候在外头。
这些日子,李渊一气性太大,压根不给我出门的机会,我身边除了凉风,没一个不是他的人。我压根不想沐浴,却也只能用这个由头,得个独处的机会。
我压低了声音道:“我要出去一趟。”
凉风点头,她从没逾矩对我的话说过一个不字,唯一担心的也不过是我的身子,她说:“小姐小心。”
阜家满门覆灭那日,她曾说过,阜家只剩我一个,她只守好我,一生安稳便是,其余的我是好是坏,不是她一个小人该干涉的。
“刚吃了药,我心里有数。”
我迅速换了身劲装,旋身越到房梁上,顺着立梁爬上去,顶开片瓦,,然后小心不弄出动静,把屋顶给掏出个洞来,正够我钻出去。然后旋身落地,一个手刀敲晕了凉风,把人丢进浴桶里。再飞身跃身屋顶,将瓦片重新盖好,翻身出了下了屋顶,避开几处守卫,翻过围墙出去。
来渊王府的头一日,我早扯了红盖头,探查过渊王府守卫哪里有漏缺,再加上后来几日的探查,彻底将渊王府摸了个门清。我知道渊王府有不少暗卫盯着,不过我曾也是暗卫,自然知道何处适合暗卫藏身,避开不难。
我没有去五柳巷,陆心源那边都是李渊一的人,我去是自投罗网,既然渊王府上下被交代过,陆心源那边不可能没有得到命令。
我只是想去以前李淳风作为皇子时的府邸看看,午时做梦梦见了,不去瞧瞧,我如何都放不下。
李淳风如今登上大位,做了皇帝,这皇子府定是再也不会回来,府上冷清的厉害,只几个老仆守着做做清扫的活计。我到的时候,两个守卫稀落得很,我走到台阶上了,才反应过来,先是震惊,然后拦住人道:“站住,这里是皇上作为皇子时的府邸,还不快走。”
这两个守卫估计也是新换的,没一点守卫的样子,竟也不认识我。我忽然想起那个梦里,也是现实发生过的。
彼时我和李淳风还一道住在这三皇子府邸,正筹谋着如何给兵部尚书周范夫定罪。周范夫那时正向先帝谏言,说是李淳风贪污江南筑河堤的银两,致使数万百姓遭遇洪灾而无能无力,丢了性命。
李淳风到底有没有贪污,我不知道,当时我绝不信有,于是伙同十三兵卫,兵分两路,一路去查河堤贪污案,一路抓了周范夫的儿子,想把事情暂时压下来。待一切查明再说。
孰料,周范夫竟然会是个榆木脑袋,在朝堂上直指李淳风抓了他儿子逼他就范,干脆以死明志,丢了份谏言书在朝堂上,竟成了死谏。
南朝开国皇帝曾立下祖训,但凡臣子死谏当位者必须彻查。
先帝本就觉得李淳风城府太深,这般一闹,指不定就要拿李淳风开刀。河堤贪污案,即便不是李淳风做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更别谈什么皇位了。我们只能想着先处理处理贪污案,也就把周范夫的儿子给搁置在旁,忘了个干净。
也不知我爹从何处得了确切的消息,知道周范夫之子在李淳风手上。我爹一生太过耿直,在官场上铁面无私,因为好友极少,周范夫是其中一个。
当日我爹便如我这般被守卫挡在了外头。
守卫是李淳风亲手选的,如何不知我爹拥护的是大皇子,自是没什么好脸色。我从长廊拐角过来,视线穿过前庭,正见着我爹和守卫两相对峙着,面色涨红,气得发抖。堂堂当朝丞相,却仿佛是个市井小老头。
我爹也看见我了,眼神太过复杂,竟叫我一时不敢上前。
那日,我爹第一次对我恨铁不成钢,他说:“北箫,我曾教你,君子处世当顶天立地,还教过你祸不及妻儿,更教过你是非善恶的道理。你虽是女儿家,我也把你当儿子般精心栽培你,不曾想,竟是这般结果。倘若早知如此,我当初不如将你养在深闺,绣花刺绣。”
今儿个是鬼节,怪不得我能梦见我爹。
梦里叫我惊醒的就是我爹看着我时的,眉眼,复杂之中又饱含失望。后来因着周家用周范夫之子一事告御状,人到底是没有放回去。我爹也再没说过我一字半句,我每每回阜家,我爹只问些身子可好之类的话。
在天牢里,我爹不曾看过我,我一进去,他就跪在了地上求我,自始至终没有抬头,我想他是连失望都不愿再对着我,只是痛哭失声,叹息自己养了个女儿,如何聪慧,倒不如别人家刺绣绣花的姑娘。
我跟守卫说我只在台阶上坐会儿便好,守卫耗不过我,也就随我去了。我坐在台阶上,仰脸正对着我爹当年站的位置,他那双失望透顶的眉眼清晰刻骨。
今儿是鬼节,爹,我等你到子时,你会不会再教我一句君子处世,当顶天立地,这回我会听的。
“女儿家不能一个人哭。”
我仓皇抬头,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瘦骨嶙峋,递了块手巾给我,破破烂烂的,竟是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落花识君(二)
夜幕正被月光铺上淡淡的光晕,整个帝都都是灰灰的暗着,不用走得多近也能看清楚来往之人。
临近子时,路上行人不多。
李渊一飞奔而至,动静有些大,显得突兀。他就站在拐角处的围墙下,大喘气的声音隔着距离也能听清楚,门廊上的灯正照得他面上的神情,从最初的仓皇失措到面色沉静。
我收回视线,现下我不想见任何李家人。身边坐着瘦骨嶙峋的小孩儿忽然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裳,我顺着他的小眼神,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
李渊一正站在我们的后面,背着光,只一双眼太过明显,冷冷地看着我们。然后伸手把瘦骨嶙峋的小孩提溜起来,丢到一边。他只站在那里,眼睛有些危险地眯起来:“起来。”
我不想理他,不过我还不能跟他撕破脸。此番出来,渊王府定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下次再想出来,不是易事。李渊一是王爷,他想看住一个我太容易。就像李淳风,一句话就让我在宫里一住三年。
我只能站起来。
李渊一身上威严深重,俨然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大将军,背着光,面目模糊,只一双幽深的眼,他冷冷地盯着我,尽力压制体内要暴躁而出的怒火,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帝都多少人在找你,恨不得你死;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可能明天就会暴尸街头;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掀翻帝都,差点做了最坏的打算……”
“抱歉。”我开口,被他抬手捏住了肩膀,他的手指太过用力,让我错以为肩骨快要碎掉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李淳风的皇子府邸找到你是什么感觉?”
李渊一说着,面上的暴怒成了委屈,他低下头,缓缓凑近,呼吸尽数落在我脸上,“李淳风就那么好,你得一点机会就眼巴巴的逃出来,一座破宅子也要帮他守着。”
我皱眉,肩膀太疼让我解释都开不了口。
李渊一抿着唇看我,忽然闷笑出声,笑得若无其事:“你现在是渊王妃,就算李淳风是皇帝也奈何不了我,你能逃出来给他守门,我就能抓你回去。逃出来一次,抓一次,等我烦了,你就别想出来了。”
我最讨厌这些王公子弟、皇亲国戚。以前不觉得,后来在宫里呆着就很讨厌,在他们眼里素来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他们一句话,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而我是草民,我想要得到什么,只能试着解释。
“王爷,我没有逃,我只是想出来走走,我不是木偶,不能永远呆子在一个地方。可是渊王府那么多人看着人,却没一个人能决定我能出来。”
“我说过,只要你好好吃药,我会让你出门。”
“是会,不是可以。”我叹息了声,尽力争取自己的权利,“一年让我出门一次还是两次?这些都是会,可我不想这样。我说过,王爷不满意我,想要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可休了我再娶……”
李渊一沉声威胁道:“你休想。”
随即面色又暴虐起来,抓着我的手施加了力道,生疼,“你这么想出来,就是来帮李淳风守破宅子,那你大可不必出来。
身后一阵凉风吹过,我仓皇偏头,往后看,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附近也不知有没有更夫,是过了还是没过子时,也许我爹压根就不想过来,所谓托梦不过是那些个破庙里的庙祝骗钱的活计。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爹,当朝丞相,曾在这里被守卫拦住,狼狈不堪。我想今日是鬼节,他要是再来,我想能让他进去。然后听他的,能顶天立地,他的要求我能答应下来,让他不至于连老友的灵堂也不敢去,只能躲起来偷偷磕几个头,上一炷香。”
我不知道这些话,李渊一懂不懂,他贵为南朝王爷,大概没有如我爹那般窘迫的时候。
“你可以跟我说。”李渊一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说了你也不会答应,这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我点点头说好,说只是因为他去了宫里回不来所以我没机会说。
李渊一果然高兴起来,可以虎着脸提醒我:“不许再提休妻一事。”
他到底是王爷,命令一事做起来驾轻就熟,看上去确实也更像是他,反倒是平日里的温言模样看着别扭。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