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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温度(出书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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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很久,温禧最终还是推开了药店沉重的玻璃门。
收银台上的女店员正在剪指甲,头都没抬。
温禧在窄小的货架间逡巡了一遍,药品排列毫无规章可循,无奈之下,她只得开口求助女店员,“请问你们这里,这里有,有验孕棒吗?”
女店员终于抬起了尊贵的头颅,她相貌很年轻,可能比温禧还小些,将温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她断定温禧是失足的女大学生,于是一双眼睛里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股身为“处女”的自得来。
矜持地起了身,女店员走到一个贴有计生用品标签的橱窗前,拉开玻璃拉门,将一个瘦长的纸盒丢到台面上,便飞快地缩回手去,仿佛和温禧一接触便也会怀孕一般。
你看,即便是顾客,也要受辱,只因为她不洁。温禧默默地付了钱,离开了药店。
就近找了一家洋快餐店,温禧一头躲进盥洗室内。
她拆了纸盒,逐字逐句看了说明书,这才有些哆嗦着拿出了验孕棒。
仿佛囚徒在等待最终判断,两根红线缓缓显现出来。
温禧的一颗心顿时落到了谷底。
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怀孕了,她肚子里怀了莫傅司的孩子。
恍恍惚惚地走在马路上,有少女踩着滑板呼啸而过,长长的头发几乎扫上她的面孔来。
呵,这样的飞扬和快乐。温禧渴慕地看着少女。
又有推着童车的夫妻与她擦身而过,童车上兜罩着的乳白色的纱帐随风鼓动,
雪白粉嫩的婴儿依然安稳地睡着。妻子微笑着和丈夫说了什么,负责推车的男人小心地停下来,高大的身躯还特意朝着风向,似乎哪怕能为妻儿挡去一丝风也是好的,妻子则俯身去帮婴孩将薄被掩好,动作温柔,仿佛车里睡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温禧看得几乎痴了,泪眼婆娑里妻子和丈夫的脸居然幻化成了她和莫傅司。
如果这一家三口是莫傅司、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她忽然觉得此刻无法回去面对他,掏出手机,她给莫傅司发了一条信息——家里有事,我中午不回去了,晚上见。
很快,手机在她手中震动,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于莫傅司,只有一个字:好。
只有一个字而已,温禧还是怔怔地看了许久。
她不知道,莫傅司从来不喜欢发短信,因为嫌费事,他永远只打电话。


温禧回到家时,发现房顶上的油毛毡已经被风刮得掉在地上。叹了口气,她摸出钥匙。开了家门。
屋子里气味有些难闻,温禧头一件事便是开了窗户通风。方桌上还丢着吃了一半的稀饭,装酱菜的玻璃瓶身上有难看的污渍,因为盖子没旋紧,有绿头苍蝇在围绕着直打转,发出难听的嗡嗡声。温禧无奈地旋紧瓶盖,又从厨房里拿出抹布,将酱菜瓶身擦干净,这才收进冰箱里去。
将碗盘泡进水里,洗干净后,温禧又用干毛巾吸干水渍,逐一收进碗橱里。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洋葱,用水浸了,温禧掀开花布门帘,进了里屋。
她和父母的床之间只用一块蓝色花布拉了一道帘幕,算作分隔。大床下到处都是花生米红色的外衣,床头柜上也有。她认命地拿来了簸箕和扫帚,将房间打扫干净,这才坐到了自己的小床上,呆呆地看着花布上一朵白色的小花。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也黑乎乎的。桌上放着一盏台灯,绿玉色的灯罩已经有些发暗。
   “啪”的一下,温禧按下了台灯按钮,暖橘色的光线柔柔地撒开来。半晌,她才用颤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小腹,温热的皮肤下居然已经有了一个胚胎。她很想告诉莫傅司,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可是她不敢,她怕他会冷酷地叫她拿掉这个孩子。
难道她这么想生下这个孩子吗?温禧惊悚地发现,自从发觉自己怀孕了之后,她压根就没有动过要流掉这个孩子的念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念书,根本不适合在此时怀孕。
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一只褐色的蛾,对着灯罩一次又一次发起徒劳的扑腾。
飞蛾扑火,人人皆笑飞蛾痴傻,却忘了在飞蛾眼中,那不是会让它灰飞烟灭的烈焰,而是一个华美盛大的世界。
她对莫傅司,不也是一样吗?
飞蛾的一只翅膀已经被灯泡灼伤,温禧再也看不下去,熄灭了台灯。失去光焰的飞蛾茫然转了两圈,停歇在绿玉色的灯罩上,似在汲取那最后的微热。
她可以熄灯救这飞蛾一命,谁又能救她一命?
她对莫傅司的感情就像毒品,不健康,却戒不掉。
脑袋里乱糟糟的,温禧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她起身去了厨房。
紫红色的洋葱外皮已经被水泡得软了,很容易去除干净。温禧开始顺着纹理剥洋葱。刺激性的气味让她胸口冰凉,仿佛突然空了一块,浑浊的呕吐感从胃底直涌上喉头,她咬紧牙关,居然也可以顶住,然而眼睛却被熏得发痒,泪水从眼皮下不断渗出。一整个洋葱很快便被剥得七零八落。温禧又拿出砧板和刀,将洋葱剁碎。
万银凤回来时就听见菜刀和砧板接触发出的闷响声,她倚在门框上,冷眼看着女儿机械地将洋葱切成碎泥,然后装进玻璃瓶里。
手包里抠出一小袋奶油瓜子,万银凤磕着瓜子,猩红的嘴唇一翻,雪白的瓜子肉被卷进肚子里,瓜子壳便唾沫似的被吐到地上。
   “你这是干吗?”万银凤又吐出一个瓜子壳儿。
   “偏方。”温禧不愿意去看母亲那张化着可怕浓妆的脸。
万银凤眼睛朝天一翻,“听你爸说,你那个男人挺威风的。我看你与其花时间鼓捣这些,不如想办法让你的肚皮争点气,要是一举生个儿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说完她又朝女儿走近了些,鬼鬼祟祟地补上一句,“你们做的时候,我教你啊,在小腰下垫个枕头,保管——”
   “够了!”温禧一张脸憋得通红,抓起玻璃瓶往挎包里一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万银凤扭了下腰,朝着温禧的背影骂道:“等你被甩了,看你往哪里哭去!还是捞钱是正经。”
温禧垂着头往巷子口走去,天空布满乌云,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凉的,像泪。
白色的宾利欧陆GT在一片浓浊的灰色里越发显眼,温禧吃惊地停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白衣黑裤的莫傅司从车里跨出来,定定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天上乌云翻滚,而莫傅司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他站在那里,俨然天神下凡。温禧呆呆地着着他,像傻了一样。
莫傅司却迈开大步,往温禧站立的地方走去。
见她双目无神,莫傅司不由整眉,低下头询问道:“怎么了?”
温禧这才找回视线的焦点,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莫傅司不作答,只是从背后护住温禧,催促道:“先上车,要下大雨了。”
刚关上车门,雨势陡然大起来,天空像被撕了一道豁口,雨水哗啦哗啦直往下落。两个人坐在车厢内,默然无语。
温禧扭头看着车窗外,车窗玻璃上有雾气,她慢慢地伸出指尖,无聊地在玻璃上划起来。刚划了一个草字头便打住了,难道她潜意识里也要写他的名字吗?指腹按在玻璃上,温禧将她乱划的线条通通涂抹了个干净。
   “吃过饭了吗?”莫傅司问。
   “吃过了。”温禧撒谎道,一来她全无胃口,二来她更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吐出来。
“家里出什么事了?”莫傅司双眸锁牢温禧。
温禧笑得有些勉强,“没什么大事。”
莫傅司当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未来比过去更重要。”说完便发动了汽车。
路上积水,车辆经过,有白烂的水花翻腾,雨水像白金箭链,歪歪斜斜地射在马路上。莫傅司一直开车送她到教研社的门口。
“进去吧。”
温禧却忽然拉开挎包,将装在玻璃瓶里的洋葱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莫傅司。
“这是什么?”莫傅司有些狐疑地接过来。
“里面是捣烂的洋葱,晚上睡觉前闻一会儿,可以治疗失眠。”
莫傅司垂眸看了看瓶子里紫紫白白的洋葱,表情有些复杂,半天,才把瓶子放在在搁板上,伸手搂住正欲下车的温禧,将她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
温禧下意识地偏了偏脸,莫傅司扳过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他吻得有些急,许久,才松开温禧,两个人都是呼吸凌乱。看着温禧被亲吻得嫣红的唇瓣,莫傅司伸出拇指,缓缓抚过她的嘴唇,动作温柔。
温禧只觉得心中又痛又乱,几乎想立刻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的消息,然而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消息一旦出口,就决定了他们二人未来的方向。
她想要留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她也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要这个孩子。如果他要这个孩子,皆大欢喜,但倘若他不要,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俩之间就走到了尽头?温禧觉得自己陷人了一个痛苦的悖论里。
现在她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向他坦白,等他裁决。
二是尽量瞒着他。但她只能瞒得了一时,等到肚子慢慢大起来,也许都等不了那么久,这个秘密就会被敏锐的莫傅司发现。
最后一条路就是离开他,躲起来。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不相配”,注定了两人不可能长相厮守,迟早都会分开。已然被剥夺了爱情,难道连爱情的纪念品也要被夺走吗?若是她躲起来,把孩子生下来,即便他不要她了,她也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会把所有的爱都用来爱他们的孩子,连同他应该给的那一份。
安静地在莫傅司怀里依偎了片刻,温禧幸福得几乎想要流泪。也许,也许这个孩子一辈子只能有这么一次机会如此靠近他的父亲。
宝宝,这就是你的爸爸,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可是他却是妈妈这一辈子最爱的人。
最后,还是莫傅司动了动,轻声提醒她:“快两点半了。”
你看,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温禧扭头朝莫傅司笑了笑,“嗯,那我走了。”
下了车,她还恋恋不舍回过头去,隔着雨帘,隔着车窗玻璃,去看车内的那个男人。
莫傅司被她临走的那一眼看得心底莫名地一跳。摇摇头,他暗笑自己如今是越发神经质了,但凡和她相干的事情,他就会失去往日的镇定和冷静。
心里有了决断,温禧便慢慢盘算开来,她的身份证、银行卡都在身上,今晚她只要提前下班,去柜员机上取了钱,然后就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不过这样一来,她注定要肄业了,这一场情爱,她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她爱他、信他、敬他、崇拜他,奉他的一言一行为圭臬,甘愿成为他的附庸,无论情绪上还是精神上。这样的爱情,一定会被某些激进的女性主义者鄙夷唾弃吧?但是有什么办法,她就是爱他。也许那些指责她的女人,只是因为还没有碰上那个男人。
有没有一个人,让你愿意为他放下自尊,放下自我,舍生忘死,不顾一切?
如果有,那就不顾一切吧。
因为相比地球上其余60多亿人,她已经很幸运了,至少她遇到了这个人。也许剩下的人穷其一生,也遇不上这样一个人。


李薇薇小心翼翼地觑着温禧的神情。温禧的眼角隐约闪烁着泪光,但唇畔却微微钩着,这样的表情,似悲若喜,看着让人心惊。她忍不住频频地去看自己的手机,那个叫赵春霞的女人怎么还没来?别是因为下雨就不来了吧,这豪雨大作,不是更能衬托她的苦情形象吗?
赵春霞到教研社大楼时已经四点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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