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战士 作者:余之言[出书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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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有一种神奇的东西注入她的体内,它使她燃烧,使她快乐。
于是,他们几乎把寻找叛徒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坏鼻头现了她与李双玉的异样交往,却只是疑神疑鬼,而不知道他俩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
坏鼻头非常郑重地把他俩召集在档案馆的破屋里。三人每人坐了一摞书,开始开会。
“爸是你们两家的爸,叛徒是你们两家的叛徒。你们不能光想儿女情长而置长辈的深仇大恨于不顾。再这样继续下去,你们就成了革命烈士们的不肖子孙了。”
“寻找叛徒和我坏鼻头有什么关系?被机枪突突死的二十多条生命没有一个是我爹,也没有一个是我三叔四舅什么的。你们真以为我是哪个革命烈士的私生子呀?错!那是玩儿闹。你们说,这两年跟着你们跑,我图个啥?”
“从大的方面讲,我图的是伸张正义,还那些革命烈士以公道,让那个反革命的没人性的叛徒得到应有的下场。从小的方面讲,我是为了儿时友谊,我同罗诺娃打小一块读书,一起长大,我得帮她实现找到叛徒的心愿。这才叫知心朋友。”
“现在好了,你俩躲在一边谈情说爱去了,我却成了寻找叛徒的主角了。再说了,李双玉,我同罗诺娃是认识在先的。你怎么捷足先登了?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再说了,是我建议罗诺娃来找你李双玉一起寻找叛徒的,也就是说,是我把罗诺娃推到你李双玉面前的。你却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和她好上了。按说,以我坏鼻头的人品,为朋友我是可以两肋插刀的。可这次不行,你李双玉得把罗诺娃还给我。”
李双玉不想同坏鼻头多理论,这种事是讲不清楚的。于是,他扔下一句话走了。“认识的早不一定就感情深。这事,你坏鼻头说了不算,我李双玉说了也不算,她罗诺娃说了才算。罗诺娃,这两天你好好考虑考虑,后天我们再在这儿开会。那时,你一定给我们俩一句准话。你想和谁好,明确表个态。”
李双玉走后,坏鼻头也走了。诺娃独自一人坐在掉墙皮的破屋里发了半天愣,也没有考虑出个所以然。
外面正是柳丝新吐,熏风微拂的初夏,她爬出破屋到田间疯跑。
这时,李双玉打了一个迂回战。
城里人就是比乡下人有心计,这次李双玉带来了礼物。他拿出一管派克铱金笔,爱惜地摩挲着,告诉她那是东洋货,保存了多年了。他还捧出一个崭新的绒面笔记本递给她。本里面夹着自己的一张黑白小照。照片上的他一脸无忧无虑的明媚,与眼前诡计多端的他不太相像。
她没有接他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她对他送她东西很反感。她神情忧郁,落落寡欢,说:“派克笔是东洋货,不会是你那汉奸舅舅留下的吧?我不能收汉奸的东西。”
李双玉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以这个理由拒收他的礼物。他急急地说:“不是的,不是的,这笔是我妈多年前送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用。我现在是真心送给你。”
她又说:“说不定就是你妈那汉奸弟弟送给她的。笔记本和照片我也不能要,要了,就说明我们的关系定了。我们现在还不能私订终身。”
李双玉真急了:“我们都那样了,多好呀,都那样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她也急了:“我们怎么样了?你有什么证明我们如何了?我还要好好考查考查你,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李双玉的心提了上来:“你要跟坏鼻头好去?我不同意你跟他好。”这个时候的她,绪反复无常,不想跟他磨牙,就说:“我谁也不跟你们。前段时间把正事都耽误了,我要集中精力去寻找叛徒了。”李双玉问:“那我们后天还开会不?”诺娃笑笑说:“开。不过是研究如何进一步挖掘叛徒。”
她和坏鼻头在很多方面也是灵犀相通的。她走到熊林城外的路口时,他果然在那儿等她。见了她,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他们一路无语。在路口分手时,她说了一句:“后天去开会。”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说:“我不去。”她说:“我真的决定谁也不跟了。”他还是头也不回:“随你的便。”
坏鼻头就是这么个人,她知道,后天他准去。
进家门时,她极力表现出一副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的表情,不能让她妈琢磨透她有怎样的故事和心事。这段时间,她在家里夸张得勤快,帮妈干这干那,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妈就夸她懂事多了,也脚勤手快了,知道为妈分忧了。其实,她这都是故意做出来的,目的是让妈妈高兴好给她充足的自由,干她自己想干的事。当然,妈妈交代给她的事必须先保质保量地完成,这是她取得自由的大前提。
晚上,她帮妈妈弹了一会棉花,就说:“我学一会儿外语去。”妈一直以坚定的信心督导她学习外语,她则以顽强的毅力和不断变化的花招应付着妈妈交给的学习任务。
回到她的小天地,她摊开俄语书,却从隐蔽处拿出一个笔记本,写下了一段话。
这段话是今天无意间在档案馆的一本书上看到的。
年轻的爱情是一朵半开的花,之前是悬念,之后是故事,惟其欲开未开的含苞,才洋溢出浪漫和神秘。也正是因了这种浪漫和神秘,才有了种种尝试、揣测、焦灼、猜想和探究的冲动。
看到手里的笔,她就想到了李双玉要送的礼物。那是一支好笔。可惜,她今天心情不好,找了一个很高尚的借口,驳了他的面子。涉嫌汉奸的东西是不能沾的。汉奸和叛徒本质上是一样的。她不能一边寻找叛徒、痛恨叛徒,还一边享用汉奸的物质实惠。
那支派克铱金笔,到底是不是汉奸章天一送给革命烈士的爱人章红玉的呢?鬼才知道!
A7 谁是叛徒
就是在这个时候,黑虎镇地下党组织突然被彻底摧毁。罗长虎及他的二十六名兄弟在三天之内一一被捕入狱。
罗长虎是在黑虎镇开往林口的火车上被捕的。上车后,他现有两个便衣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中途,他去了一趟厕所,把怀里的那份要塞草图撕碎用水冲掉。然后,打开厕所窗准备跳下去。就在这时,两个便衣一脚踢开门,把他摁倒在地。实际上,罗长虎在进火车站时就被宪兵便衣盯上了,敌人之所以要在火车上动手,是为了避开黑虎镇人的耳目,免得打草惊蛇。
罗长虎被押进了黑虎镇西山岗监狱,宪兵队对他进行了突击审问和严刑拷打。日本人非人的酷刑能用的都用上了,可他宁死不屈,只字未告诉敌人任何秘密。但机敏的他,从敌人的审问中推断出,他的许多同志也落入了敌人的魔掌。
罗长虎想,不可能是刘立秋告发了他。因为刘立秋绝对不知道黑虎镇地下党组织的情况。他若告发,只能告发他罗长虎一人而其它人不可能一一被捕。也不可能是那工程师告发了,他出不了那个仙人洞。即使他逃出告发了他,日军也只能抓捕他一人。
因此,罗长虎断定,他的组织内部出了叛徒,不然他的同志不会几乎被一网打尽。
罗长虎一度想把那工程师还在仙人洞里的况告诉日本人,让他们去救他。一阵又一阵刑后伤痛袭来,他就打消了这一念头:日本人给我上了这么多严刑,往死里整我。日本鬼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让那工程师死在洞里吧。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罗长虎在刑后长时间的昏迷中苏醒过来。面对宪兵又一轮的拷问,他打消了“以牙还牙”的想法。他说,前些时候,他碰到一个日本人到绝命崖为孩子采药,被困在了崖下四十多米的仙人洞里。他曾搭救过那人,可没有成功,但给留下了干粮和水。现在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快派人去救吧。
罗长虎说这话时,应是那工程师吃完洞里干粮的第六七天了。以那工程师的生命极限能不能坚持到现在,日本人能否搭救成功,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听天由命吧。
罗长虎也听天由命了。他死也不交代抗联地下组织的任何问题。死就死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训练有素的罗丽娅,在罗长虎两天两夜未归后感到情况不妙。第二天,她借到镇里几家送棉花,去观察动静。直觉告诉她,罗长虎及他的组织出事了。回到家,她立即拆除了弹棉花机的电机、树皮色天线,连同电台放在洞内,连夜用土砖泥水封死了洞口。
罗丽娅知道自己没有把柄在敌人手里,也知道日本人对苏联侨民还碍于一层遮羞布没撕掉,不敢轻举妄动,怕侨民日后给他们同苏联的关系添什么麻烦。
宪兵队把罗丽娅叫过去,询问了一番,见她确实不知道罗长虎等人的情况,就放她回了家。凭罗丽娅的素质,应对鬼子一次例行的询问,还是有把握不出什么问题的。
罗长虎被捕后,芭拉来过罗家一次,也只坐了一会儿。她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有想到你家长虎是抗联的人,弄得我家立秋也受了审查,差一点丢了队长的官帽。看在长虎救过立秋的分儿上,我们也就不和罗家计较了,以后我也不能常来看你了。不过,我俩还是同族人,以后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还可以找我。多保重吧,罗丽娅。”说完就走了。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罗丽娅关了门。
在罗长虎被捕一个月后,罗丽娅通过一个在黑虎镇很有名望的侨民找到宪兵队,提出要同丈夫见一面,送些衣物进去。几天后,日本人同意了她探监的要求,但提出见面时不能说俄语。
罗长虎是被两名宪兵拖着进来的,脚下戴着沉重的镣铐,眉毛、胡子都没有了。但他见到罗丽娅时的眼神是坚毅的,神态上显示着刚强与不屈。她把衣物送上去,泪水滴在了他瘦骨突暴的手背上。一个宪兵过来,抢过包袱,进行了严格的检查。他刚问了几句孩子的况,她只嘱咐了两句“要挺得住,你是无罪的”,就被敌人分开了。
临了,罗长虎讲了一句俄语。宪兵听不懂俄语,气急败坏地打了他两个耳光。
走出监狱,罗长虎用俄语说的那句话还在罗丽娅的耳边回荡:“如果你对我还有些感情的话,那就替我报仇,是叛徒出卖了我和我的同志们。那件大事,要想办法完成。娘家和婆家都急等着哪。”
一句话,一个郑重的嘱托,深深地刻在了罗丽娅的头脑中。罗长虎说的那件大事,就是要弄到东黑虎山要塞方面的情报。
这一天,罗丽娅到镇上去送棉,碰到了蓬头垢面的疯子王小二。在她的印象中,王小二与罗长虎曾有过秘不告人的某种关系。也就是说王小二可能也是罗长虎地下组织成员之一。他现在却还在镇上像往常一样乞讨,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还没有暴露;二是他就是叛徒,仍在以叫花子的身份继续寻找过去的同党,以出卖给日伪特工。
这时,王力、二正在路边泥水中疯走,溅了她一身泥水。她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了一句:“混账东西,不长眼呀你。家里有狗,一条咬自家人的狗。你,这条该死的狗。”她这一脚踢得非常重,王小二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听到罗丽娅的骂声,他却笑嘻嘻地疯说:“老毛子娘们踢我就是亲我,我晚上钻你被窝。”罗丽娅急匆匆前走,王小二穷追不舍,说:“好女人,再踢我一脚,亲我一下。”
罗丽娅骂王小二的那句话是别有用意的。如果王小二不是叛徒,他得到的信息是:家里有一条咬自己人的狗,组织内部出了叛徒。如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