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展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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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干了以后就不会这样了。调淡一些?等你的羽毛不会隐隐泛出光的时候再来说这句话吧。”
凤凰每根翎羽都蕴含着天地万物自然形成的生灵之气,故而隐隐泛光,舅公虽然用玉符镇下五彩神光,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羽毛上流转的光华。曦展又不说话了。
“茉莉,能不能——”
“快点闭嘴啦!从现在开始,我不让你说话你可千万别说啊!要是给别人听到了,聪明一点的人就会想到昨夜的事情,就算只是平常的百姓,还会以为是山鸡成精了呢!到时候把你杀了还是烧了我可不管!”
曦展“咚”一声脑袋垂在了草席上——被化妆成鸡已经够委屈了,还不是家鸡,而是山鸡!而且还要忍受黏糊糊的颜料往身上涂抹的酷刑,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都得浑身裹着颜料过,曦展的脑海里不由得跳出几个大字——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这日中午时分,崇文门换了岗,傅松回家换了身衣裳,正要出门却又被母亲唤去,重提起他的亲事。傅松的直属上司,崇文门城门校尉年统领看中傅松不是一天两天,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傅母非常满意这门亲事,怎奈傅松一直推却。一次两次还可以解释成不好意思,可三次四次呢?因此她铁了心要把这门亲事订下来,至于那个没落沈家的小丫头,一无家世二无恒产,不过是仗着她父亲还是镇平侯公子时曾对傅松有恩,又凭什么来匹配她的宝贝独生子呢?
傅松与母亲顶了几句,不顾母亲在后面叫他名字,请了安出家门往茉莉这里来。
茉莉正做了简单的午饭,从国师留下的两个袋子中取了桐子与酆泉,让曦展食用。
“傅大哥,可曾用饭?”茉莉给他开门,殷勤的招呼,一旁正在啄食桐子的曦展眯起眼睛,缓缓抬起头来。
傅松神色沉郁,摇了摇头。
“那快请先坐下,我给你盛饭。”茉莉忙说着,边去给他盛饭
傅松在桌旁坐下,一眼看见旁边角落里的曦展,吃惊的问:“那只山鸡是哪里来的?”
“哦,那是我今早在屋后花田里发现的,它精神很不好,像是生病了的样子,我就把它带进屋里照顾了。”茉莉暗暗得意,傅松是头一个看到曦展“扮相”的生人,他开口就问这只“山鸡”是哪来的,这表示自己给曦展化的妆非常成功。要不是去年真的曾经有一只山鸡跑到她的花田里,她还不知道真的山鸡长的怎么样,也就不能把曦展装扮的这么像了。
“原来如此。”傅松不再深究。
“傅大哥,昨夜那血迹的事情怎么样了?”茉莉关切的问。
“哦,你今日没有出门吗?可出大事了。昨晚京城潜进杀手,今早就在隔了几条街的巷子里发现了十几具穿黑衣的尸体。这个杀手组织也不知道要杀哪一位大人物,事先被锦衣卫得了消息,九门布防,凡是潜进京城的,一个都没让逃过去,全被锦衣卫给逮了。你门前的血迹,兴许就是那些杀手负伤滴落的,也幸亏他们没有对你下手,以后可要再多加小心。”傅松叮嘱着。
“是,谢谢傅大哥。”茉莉把饭菜端到他前面,心里明白那些杀手是来暗杀曦展的,傅松只怕也只知道这些事情了。为什么要杀曦展?幕后有没有指使的人?凤大公子出了意外,为什么外面没有一点风声?茉莉有些疑惑,打定主意等傅松走了再问曦展。
曦展垂下眼睑,不动声色。
“茉莉,”傅松拿筷子拨弄着饭粒,有些期艾:“你……独身一人过日子,是否觉得……有些辛苦?”
“独身一人是有些艰难,多亏了傅大哥帮衬,如今我也习惯了。”茉莉想想,对他一笑,低头吃饭。角落的曦展心里霎时警铃大作,竖起耳朵听着,往饭桌方向挪动
“那,”傅松暗暗在心里给自己鼓气:“皇朝女子大约二十左右就谈婚论嫁,你也……二十了吧?可有想过要嫁人?”
“嫁人?”茉莉想到曦展,脸上一红,视线都不敢往曦展那里瞄:“多谢傅大哥关心,只是,我孤身一人,没有人作主,又没有什么嫁妆,怎么会有人娶我呢?
“茉莉,”傅松听了她这一番话,突然勇气足了起来:“茉莉,我很是喜欢你,你嫁……啊!”傅松忽然跳了起来,连带着打翻了桌上的饭碗。“痛痛……”傅松弯身扶着小腿,“金鸡独跳”。
茉莉急忙站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曦展趾高气扬的从饭桌下面走出来,杀气腾腾的抖一抖羽冠,扬起爪子就往傅松扑了过去。
两情最是缱绻时
“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啊?傅大哥是客人,怎么可以乱啄……欺负他呢?”送走了傅松,茉莉回到屋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回身教训曦展。
曦展静静走过来,虽然浑身涂着杂色的颜料,但凤凰本身的高贵优雅从骨子里透出来,步态优美,傅松若是见了这时候的他,绝不会再认作是山鸡。曦展轻巧的飞上椅子,再从椅子踏到桌子上,挨近茉莉清丽的脸庞,专注的看。
茉莉正在碎碎念的小嘴一下子停了,虽然现在曦展是一只鸟的形状,但那眼神,和人形时一模一样,每次凝视自己,都让自己心跳更急。
曦展朱红的喙轻轻啄一啄茉莉的鼻头:“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
茉莉俏脸飞红,转身拿抹布:“说什么呢……”
曦展笑看她慌乱的身形,眼神柔和,茉莉不知道傅松对她的情意,这是最好,他也没有大方到替情敌来说明感情。傅松倒是个好人,只是……他欲夺我妻,不能相让。
曦展飞下桌子,踱到茉莉腿边,看着她收拾家务,侍弄花儿。正午阳光猛烈,茉莉把一盆盆经不起晒的花木挪开地方,放下一边的床帐,小小的空间里顿时幽暗下来。曦展半卧在床头,抬起优雅的颈子,看茉莉在细致的绢布上绣着小巧的白色茉莉花儿。
灵巧纤细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针在绢布上穿过来穿过去,一朵散着花香的茉莉在手下渐渐成形。曦展家中经营绣坊,自然看过无数绣工刺绣,此时却仍然看着茉莉的双手飞针走线,目不转睛。茉莉绣了一阵子,觉得有些累了,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向后靠在床柱上,微微闭眼休息。手心中传来微痒的感觉,低头一看,却是曦展轻轻啄她长了薄茧的手。茉莉轻轻笑出声来,阳光斜了个角度洒进来,正好照在茉莉身上,曦展把头放在茉莉裙上,一幅惬意的样子,昏昏欲睡
“哎,快别睡,我可有话问你。”茉莉伸出食指,推推曦展的头。
“什么话?”曦展仍旧闭眼,心中却清楚起来。
“傅大哥说,有杀手要杀你,为什么要杀你?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啊?我还忘了问,你昨晚是怎么遇刺的?”
“也没什么,就是昨晚和小四去查商行回来,在路上巷子里遇刺了,黑压压的,那些人又蒙着面,不知道是谁。这查凶案可是官家的事情,你怎么关心起来?莫非我的茉莉还想做个女提刑不成?”曦展睁开眼,戏谑的问。芳韵在钱家,钱府对他下毒手的事情,不能让茉莉知晓。
“那,凤大公子出了事情,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瞒过平民百姓也就算了,可是皇室不是一向忌讳你家吗?”
“祖母自有方法,把我受伤的事情瞒下去。今年凤家在商场上动作频频,尤其轻虹纱一事,已经扰乱了丝织品价格了,若此时传出我出事的消息,必定再起乱子。今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是明君,心里必然明白,凤家不是他的威胁。”
夏日的午后十分闷热,阳光流淌进来,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流淌出去。转眼到了傍晚,太阳西斜,茉莉趁着这一抹余晖,到屋后花田里给花儿浇水,曦展亦步亦趋跟着,一人一鸟漫步在花田里。
茉莉手里拿着喷壶,沿着田埂走,时而洒下去一丁点儿水,时而洒上许多。曦展看的有趣,歪着头也不吭声。茉莉走到花田角落那里,那儿种着一丛茉莉花儿,在晚霞中舒展了翠绿的叶子,小小的白玉一样的花朵在舒缓的风中轻颤,送出幽幽暗香。
曦展在外面不能开口说话,衔住茉莉裙角轻轻扯扯,示意她蹲下身,又从茉莉花丛里啄下两朵,笨拙又艰难的用喙嵌在茉莉的发髻上。
茉莉的笑容慢慢的在脸上绽放,带着一种温柔幸福的神采。身后的夕阳缓缓给她镀上一层金边,曦展一时间目眩神迷。
茉莉拿起放在一边的喷壶,轻唤一声“走了”,慢慢沿着田埂向屋里走去,曦展跟在她裙边,心中一片静好,忽然就想起姑妈从异世界写来的信中的一句诗来——陌上花开缓缓归。
两人自花田中缓缓归去,凉风徐徐,晚霞满天。
第二日一早,一件大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雍德帝的诏旨在早朝时传下,慎重的由中书省颁行天
因凤鸣吉兆,免亳州百姓三年赋税,在各地增设义学官学,以利民生。集翔台上五室,因上天所赐祥兆,命名为“发明”、“上朔”、“归昌”、“固常”、“保长”,以示天佑我朝。
这一道诏旨让大街小巷关于夜里凤鸣的流言蜚语一扫而清,曦展和茉莉彻底放下心来。
“为什么要给集翔台五室取这样的名字呢?”茉莉有些好奇。
“书上有记载,凤凰晨鸣曰‘发明’,昼鸣曰‘上朔’,夕鸣曰‘归昌’,昏鸣曰‘固常’,夜鸣曰‘保长’,所以才这样取名。”曦展含笑解答
“好啊,那现在刚好是早上,快点快点,叫一声‘发明’给我听听——”茉莉掩嘴笑,眼睛弯弯成了月牙,好心情的逗着。
曦展无奈,唯有苦笑。
国师府一向低调行事,寂落无闻,王公贵族们都以为国师只是皇帝祭祀、行大典时的摆设,也并不重视。雍德帝颁下诏旨的这一日,宫内传来了旨意,说是山阴大长公主玉体有恙,贵太妃召国师进宫,为公主祈福。
山阴大长公主,是雍德帝最小的姑姑,年方二十一,比雍德帝还要小上四岁。太宗在遇刺驾崩那年得女,对她百般宠爱,及至先皇,也对这个幼妹爱如珍宝。如今尚未出阁,待字闺中。皇朝礼制,皇女称公主,皇帝的姊妹称长公主,皇帝的姑母称大长公主,山阴大长公主去年到了出嫁的年纪,雍德帝慎重,定要为她择一佳婿,才拖到了现在。
涂山兰不像去见雍德帝时闲散的装束,整整齐齐穿了国师的常礼服,奉诏进宫。
“贵太妃安康。”涂山兰弯腰行礼。
“国师请起,赐坐。”申贵太妃笑容满面,雍容万方的坐在主位上。
“谢贵太妃。”涂山兰道声谢,方在椅上坐下
“国师为官家操劳,辛苦了。哀家因后宫琐事而召国师,心中有愧。”申贵太妃向他微微点头。
“这是臣的本分。”涂山兰嘴里说着,心中清楚申贵太妃召他来的用意。这位贵太妃从来不是个简单人物,先皇嫔妃众多,申贵太妃从后宫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独占皇宠,而且在被冷落之后还能让先皇将太子交给她抚养,实在不可小觑。
“国师何必过谦呢?哀家听说,前夜凤鸣声后,官家立刻就召见国师,商讨祥瑞之事,足见对国师的倚重。”涂山兰听了此话,微微抬头看去,只见申贵太妃头戴七翚攒明珠的朝冠,额垂珍珠华胜,两鬓珠翠生辉,身后金碧辉煌的四折绘孔雀屏风,贵气逼人,仪态万方。
“回禀贵太妃,凤鸣乃是吉兆,天佑我朝,陛下圣德,才有此事。我皇闻亳州民生疾苦,生民多有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