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师:刘伯温-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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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温说:“简单得很,张士诚的理想不是这些,他喜欢满足。况且,他的兵团跟我们交战多次,屡战屡败。他有点怕了。”
朱元璋问:“现在他就不怕吗?”
刘伯温说:“我说张士诚怕,是他的满足感导致他怕。他不想主动出击,但如果我们进攻他,他就不会怕了。几年前,我们对他发动进攻后,很快他反攻就是证明。所以,打他并不比打陈友谅容易。”
朱元璋把刘伯温请进密室,说:“几年来,每次军事行动,您都白天掐指,夜观天象,闻风嗅雨,使我兵团势如破竹,我对您那出神入化的超自然能力相当佩服,也能审而用之。现在,您能拿出消灭张士诚的计划来吗?”
刘伯温沉思了一会儿,说:“有四步。张士诚的疆域南北狭长,中隔长江、南北兵力支援不便,所以,第二步,先扫清他在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地盘。泰州、徐州、淮安、宿州等地是我们的第一波攻击区,接着再扫荡淮河下游。第三步,攻湖州、杭州。第四步,围困苏州。”
朱元璋问:“为何不直捣黄龙,直取苏州?”
刘伯温说:“湖州和杭州是张士诚延伸出来的手臂,如果我们打苏州,湖州和杭州必定倾力援救苏州,我们取胜的把握不大。如果先把湖州、杭州拿下,对苏州形成钳形包围,张士诚必败无疑。”
朱元璋说:“您这个分析还是有点道理的,我思考一下。”
朱元璋正要进入思考状态,忽然发现刘伯温漏了什么,他问:“您的第一步呢?”
刘伯温说:“第一步很关键,如果第一步走不好,下面三步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朱元璋等着,刘伯温望向西方,那间密室里暗无天日,只有蜡烛,西方到底在哪里,朱元璋可不知道,只有等着刘伯温说出答案。
刘伯温说:“注意明玉珍。我们要和他拉好关系,明玉珍不是张士诚,一旦他在我们倾力打张士诚时,从西面来,我们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元璋笑了笑,说:“您这话有点太抬举他了,他有这样的本事吗?”
刘伯温说:“当然有。”
明玉珍在遥远的成都说:“刘半仙,你讲话要负责任啊!”
明玉珍在1366年离开人间,年仅38岁。如果能给他多一点时间,朱元璋的明帝国将会多一个劲敌。
明玉珍是随州(今湖北随州)人,有人说他本姓珉,因当时白莲教鼓吹“明王出世”,所以明玉珍参加革命后,就改了姓。这可能是恶意的诋毁,因为明玉珍参加徐寿辉的革命队伍后,始终把自己看成是徐寿辉的下属,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王。
明玉珍22岁那年被乡亲们推举,开始革命,参加了徐寿辉的天完兵团后,因敢打敢拼又特别重义气而被徐寿辉刮目相看,在天完帝国平步青云。
1353年,天完帝国遭到元政府军的围剿,危在旦夕,在一次保卫战中,明玉珍的右眼被飞矢击中,从此失明。这年年末,徐寿辉被元政府军驱赶进沔阳湖,在沔阳湖中,天完帝国一夜数惊,形势极为复杂。明玉珍和他的卫队就站在徐寿辉门前,充当起了徐寿辉的门神。徐寿辉感激得热泪盈眶,心里暗暗发誓,把明玉珍当成是他此生最好的兄弟。
1355年,天完帝国光芒四射的大将倪文俊突袭沔阳城,重创元政府军。天完帝国恢复青春,为了扩大战果,徐寿辉让明玉珍到夔州(今重庆奉节)筹备军粮。明玉珍在未骚扰四川百姓的同时奇迹般地圆满完成任务,他的军粮使天完帝国重新在南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徐寿辉又是感激得一塌糊涂,泪水横流。
1357年阴历三月,明玉珍兵团突然出现在四川行省重庆城下,元政府的重庆守军大惊失色,还未等布置防御,明玉珍已攻陷重庆。进入重庆后,明玉珍三令五申军队纪律,他的好心肠感染了重庆百姓,重庆人说,他是重庆有史以来最仁慈的统治者。明玉珍以重庆为中心,在三年时间里,东征西讨,把四川行省渐渐地变成了天完帝国的后花园。他正踌躇满志地准备再为天完帝国建立赫赫功勋时,1360年,陈友谅把天完帝国的瓢把子徐寿辉杀了。
明玉珍悲痛不能自已,陈友谅欢天喜地地把讣告派人送来,希望明玉珍能效忠于他,就像当初效忠徐寿辉一样。明玉珍擦干左眼的眼泪,让人把使者带到城外斩首,然后三军穿孝,为徐寿辉发丧。在徐寿辉的尸体缺席的葬礼上,明玉珍号啕大哭,如丧考妣。他在徐寿辉的空坟墓前发誓,将永远把他当成自己今生的主人,并和陈友谅不共戴天。
陈友谅在龙湾之战惨败后,明玉珍集重兵于三峡。可很快就有消息传来,陈友谅退守武昌后,很快就恢复了元气。明玉珍思量许久,让军队解散了。
从明玉珍那只左眼看出去,陈友谅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着无懈可击的组织能力和控制能力,在所有能力上,陈友谅甩了徐寿辉几条街。但是,从他那只丧失了功能的眼睛,用心看出去时,陈友谅就是这样一个人:贪欲十足,不仁不义,凶残跋扈,不可一世。
每当他走在重庆的山路上,他就会用那只丧失功能的眼睛来看陈友谅,越看就越恨。他对身边的谋士刘桢说:“陈友谅这孽畜居然拿着天完帝国的资本擅改国号,大逆不道!”
他的谋士刘桢趁势说道:“您可以称王。”
明玉珍说:“那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皇帝(徐寿辉)?”
刘桢说:“称王,不改国号,不改元,谥徐寿辉为应天启运献武皇帝。”
明玉珍动心了,他用那只健全的眼睛看重庆,重庆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山水仿佛涂抹上了一层牛奶,煞是好看。他在起伏不平的重庆山路上走着,向东方看去,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山高水远,就是用心来看,他也必须要翻过无数奔腾的河流,越过千姿百态的高山,穿过密林,在羊肠小道上崎岖行走多年,才能走出四川,看到陈友谅、朱元璋和张士诚。
他说:“我已有了全蜀,纵是应天启运献武皇帝在,也有理由封我为王,那我就称陇蜀王吧。我要在这里建立新中国,把蒙元的陋习涤荡干净。我要恢复汉人的荣耀和光芒,我要在高山之巅,大河之畔,宣讲新中国的光辉。”
他那只左眼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把他的谋士刘桢晃得心摇神迷,于是说:“大王你占据全蜀,这是个聚宝盆,沃野千里,这又是个鬼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倒不如建立政权,积聚人心,找准机会,与群雄逐鹿,如果胜利,那就是在整个中国建立新中国。”
明玉珍那只丧失功能的眼睛都要射出光芒来,他说:“这事要从长计议。”
只计议了一年,1363正月,明玉珍即帝位,以重庆为都城,国号大夏,改元天统。大夏帝国在四川行省冉冉升起,谁都不敢视而不见。因为明玉珍本人就是个做开国皇帝的料。
他第一步就是构建帝国的行政区划,他把他的地盘分为八道,设置府、州、县三级。府的最高军政长官为刺史,州为太守,县为县令。
第二步,轻徭薄赋,“十取一”,这在那个时代的众多政权中,是最轻的赋税。他让军队的士兵在没有战事时屯田,保证了士兵的体力和源源不断的军粮。
第三步,信仰始终如一。在称帝后,明玉珍从没忘记自己发迹的思想源泉,他始终说,自己信奉的是弥勒教,他的大夏实际上是已成白骨的徐寿辉天完政权的延续。
第四步,扩张地盘。在这一步上,明玉珍走得很谨慎,他曾多次把主力投入汉中战场,和军阀李思齐、张良弼争夺陕西,成效显著。他又曾对云南发动总攻,却无功而返。
有一天,他闲极无聊,就摊开他的疆域图,他的左眼睁得好大好圆,因为这份疆域图,已足够他生活了:东界在夷陵(今湖北宜昌),西界在中庆(今云南昆明),南界在播州(今贵州遵义),北界到兴元(今陕西汉中)。
明玉珍在四川不辞辛苦,万分操劳,终于把大夏帝国建设成一个百姓安乐、士气高昂的山林里的大帝国。由于昼夜不眠的工作,他的左眼变得越来越大,这正好弥补了数量上的不足。
所以,他虽然只有一只眼,却比有两只眼的人看得更远,看得更透。
对于这只奇异的大眼,朱元璋根本未放在眼里。刘伯温提醒他要注意大眼明玉珍时,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注意他什么?他只是个龟缩在山林里的独眼猫头鹰。
从朱元璋那两只凌厉的眼中看去,明玉珍虽然头脑清醒,勤政爱民,但气场不大,难成气候,而且离他太远,他没有担心的理由。
可刘伯温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我们命运不济被张士诚拖住,他神经错乱地攻我们的西线,我们可能要腹背受敌。”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这好办,我去和他建立深厚的友谊。”
1365年秋,朱元璋派人带着一封信来到重庆。重庆人民载歌载舞欢迎了这位使者,使者后来说,明玉珍很给他们吴王的面子,在重庆,他吃的瓜果是新摘下来的,他吃的烤鱼端上来时还在鼓动着嘴巴,可见新鲜程度。他吃的烧鸡公,是一只活鸡直接扔进锅里的。总之,他在重庆过得非常滋润,过了许多天嘴瘾。
明玉珍对这位使者说:“我早就听说吴王朱元璋是天下第一等豪杰,一直想和他见面却没有机会。如今你们吴王居然主动来要和我建立深厚的友谊,我真是喜出望外、不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朱元璋的信写得很卑微,开头就是“吴王奉书夏国皇帝”。然后就吹嘘起来了:“我击败陈友谅这个超级巨无霸只用了三年。元王朝这个巨无霸已行将就木,你我应通力合作,一起搞定他。到时候,你在四川称你的皇帝,我在应天称我的皇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明玉珍睁圆了他那只大眼,想从字里行间看出朱元璋的真实想法,最终,还是让他看出来了。朱元璋是想对张士诚开战,担心我攻击他的西线,这明显是缓兵之计啊。
他的谋士刘桢提醒他:“朱元璋是个奸猾之徒,他说将来灭元后和你相安无事,各过各的,这简直是糊弄小孩子的话。”刘桢当时站在他右边,他只好把头转到右边,用那只大眼睛看了一眼刘桢,问:“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刘桢冥思苦想,许久,才摇头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如果真的和张士诚联手攻击朱元璋,也未必能取胜。所以,只好见机行事了。”
明玉珍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和他成为敌人的意思,他现在来信要和我建立深厚友谊,这正合我意。我给他回信,答应和他建立友谊。”
刘桢说:“信中要把咱们的实力亮一下,别让他小瞧了咱们。”
明玉珍说:“这是必然的,我虽然不打他,但也不是纸糊的。”
于是,明玉珍在给朱元璋的回信中说:“蒙古人已奄奄一息,汉人的复兴指日可待。我这个人没多大本事,我的帝国也没有多大能量,只是有二十万在血腥中成长起来的兵团,北面,我可以开辟汉中战场,东面,我们可以开辟荆楚战场,西面……那是您,我们是同盟,没有开辟的必要。吴王你尽管放心地干你的事,我不敢说我是你坚实的后盾,但不会给你制造麻烦,是肯定的。”
朱元璋接到明玉珍的信后,对刘伯温说:“你瞧,我就说他没什么气候。”刘伯温说:“实践出真知,没有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