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师:刘伯温-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八卦是推算,想卜算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孩子,什么时候能有孩子。
他站在院子里茫然无知时,大雨已来,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啪”的一声,芭蕉叶马上弯了下去,雨点从芭蕉叶上滑落,芭蕉叶又猛地弹了起来。又是几滴大雨点打在刘伯温头上,然后是一群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得他直皱眉。他这才从八卦阵中醒悟过来,急忙跑进房里。坐到椅子上,沉思许久,他发现,自己和富女士此生没有儿女。
不过,他没有把这结果告诉老婆和老娘,因为老婆很希望有个孩子,而老娘更是希望赶紧抱孙子。刘伯温很爱他的老婆,爱一个人,就不能让她伤心,对自己的爱人,就要报喜不报忧。所以,他对老婆和老娘说:“根据卦象显示,我们很快就有孩子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是1335年的六月份。他盼望着,盼望着,冬天又来了,富女士的肚子仍然不见动静。不过,元大都宫廷里却有了动静,而且是个大动静。
妥懽帖睦尔终身最喜爱的权臣伯颜初期干政时,并不顺利。因为还有个左丞相腾吉斯,腾吉斯又有个弟弟塔剌海,这二人有个妹妹,就是妥懽帖睦尔的皇后答纳失里。兄弟三人对伯颜熏天的权势早就看不惯,塔剌海就和腾吉斯商量说:“干掉伯颜,咱们兄弟当伯颜。”答纳失里是个女流之辈,听到两位哥哥的计划后,掩耳而跑。塔剌海说:“妇道人家只可与其共富贵,不可与其共患难,还是咱哥俩干吧。”腾吉斯应道:“说干就干。”
于是,两人准备造反,但计划泄露,伯颜重兵剿杀,腾吉斯先被杀,塔剌海跑到皇后宫中,躲在皇后座下,伯颜搜了出来,当着皇后的面,砍了塔剌海的脑袋,兄弟的血溅了皇后一身。皇后面无人色,颤声向自己的男人求情,妥懽帖睦尔早就想换个皇后了,斥责她:“你兄弟谋逆,你也不是好东西,我不杀你,但肯定要废了你。”
这件事的影响虽然只局限于宫廷斗争,但传到刘伯温耳中时,他还是懊痛不已。庆幸的是,春节过后不久,大都就来了通知书:高安县丞那个茅坑腾出来了,刘伯温赶紧上任去。
刘伯温热泪盈眶,无法自已。在那一刻,他忘记了皇后被杀事件的阴霾,忘记了自己两年多来在老婆身上付出的辛苦没有得到回报的不快,忘记了已病入膏肓的元王朝。他把手放到通知书上,就像是虔诚的基督徒把手放到圣经上作证一样,说:“这是伟大的祖国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高安,难以高安
江西行省瑞州路高安县(今江西高安)在江西中部偏北,在元王朝时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其实,终元一朝,蒙古人对江南的政治兴趣始终提不起来。忽必烈对南宋发动总攻前,曾计划灭掉南宋后,把江南的人统统杀光,然后从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移植草种,把江南变成蒙古人的养马场。只是因为南宋灭亡后,江南地区的激烈反抗,又因为江南地区的财富,忽必烈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如此,江南地区仍只是蒙古人的物资供应处,政治地位上不了台面。这可能也是后来江南爆发大规模农民造反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原因。
或许有人会说,蒙古人真够奇思妙想的,居然想把江南开辟成养马场。关于奇思妙想,北宋时有个更神乎其神的。王安石变法时,千方百计要增加财政收入。有人就建议王安石,应该把山东梁山泊的水抽光,八百里肥沃的土地种上庄稼,亩产必能达到十万斤。王安石兴奋异常,还特意派人去梁山泊考察,发现果然如此。但他有个疑问,梁山泊的水抽干后,放到哪里。有个极有幽默精神的人说,简单啊,再挖个和梁山泊一样大小的湖泊,把水放那里。
无疑,这是给那种奇思妙想的人的一记闷棍。刘伯温虽然满腹八卦象术,可就没有这种放浪的想象力。
他从青田县出发,过括城,一直向西北,进入高安地界时,秋意浓浓。一路上,刘伯温的心情是极舒畅的,他在《放歌行》中把自己比喻成展翅翱翔的大鸟,又把自己比作西汉的张良和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他说,这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而且是行政编制,他内心发誓就是把心掏出来,也要做好这份工作。然后“叱咤倒江河”,让“玄阴变白昼”。
白天,他仰头看天,“秋云旷无际”;晚上,他又仰头看天,“马首挂高月”。傍晚,他的脖子受不了了,所以就平视,“夕阳满洲红叶明”。想到从家乡出来的情景,更是喜上眉梢,说:“哇啦,‘西风吹客上马去’。”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种放松的心态很不好。他是要去做官的,做官就要秉公执法,为民做主,所以必须要坚持原则。而原则来自哪里呢?有人说,来自通行的规则,人人都在遵守的;也有人说,来自圣人的教导。刘伯温说,其实原则来自吾心。一个人如果凭良心去做事,那就是遵守着做人的原则。也就是说,我的良心就是原则。
一个人如果能在官场上有良心,他未必能混得下去,但不会提心吊胆。向上看看天,向下看看地,都会骄傲地说,我没有对不起你们!
刘伯温正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在他制作的《官箴》里,他信念坚定地说:“弱不可凌,愚不可欺。刚不可畏,媚不可随。”
我就做我有良知的自己,不害怕任何人,不欺负任何人,不取悦任何人。用心做好每一件事,让任何从我手中出去的事都有它应该具有的道理。
刘伯温骑在马上,看秋风吹起,听云彩飘动,昂首道:这就是我,一个读书人的自白。
当他昂首阔步踏入高安县衙时,有人撕碎了他的自白书。
前面我们谈到过一个令人遗憾的现实,元王朝的行政结构是,汉族人纵然是尧舜复生,如果仍然坚持自己是汉族人,那也只能屈居二把手的位置。问题还不在位置上,刘伯温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县长助理头上有个非汉族人的县长。可他不知道,县长上头还有个达鲁花赤(地方最高监治长官)。这个官职由蒙古人和高贵的色目人担任,大权在握。但他是虚无缥缈的,平时见不到他,一旦县长或者是县长助理要作决定时,他就出现了。达鲁花赤,蒙文读音“荷包压口”,“荷包”就是这样来的。
官场中人的印象中,跳出来的“荷包”的确很像“荷包”,大多时候是个胖墩子,满脸横肉,仅凭肉眼,你看不出他的智商。但略用几句话就能测试出他和白痴非常接近。可是,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任何人不得违背。稍有质疑,他就会对你动武,有的胖墩子已经行动迟缓,无法动武,就指着你的鼻子,警告你不要误判形势,言外之意是,他是这里的老大。
北宋初年,开国皇帝赵匡胤担心地方长官权力过大,所以总会派一个通判(行政长官的副手)去监督行政长官。这个通判名义上是二把手,实际上是一把手,他的工作内容就是跟一把手较劲。所以,当时北宋官员到地方去做长官时,烧香拜佛,保佑自己遇到的通判能讲道理,有些胆大的会祝福:上任的地方没有通判。
现在,元王朝也有个通判似的达鲁花赤,和北宋的通判相同的是,他总给一把手找麻烦。和北宋的通判不同的是,他的行政级别和一把手一样高。也就是说,当他认为找麻烦不足以让一把手死去活来时,他会拿出行政级别来让一把手必须死去活来。
刘伯温在高安县衙里待了才一个月,就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体制太操蛋了。应该办成的事永远都办不成,能办成的事就是达鲁花赤要办的事。我们由此可以知道,刘伯温受到了辩证法的困扰。辩证法认为,你越是以为什么,就越不是什么。你越是想办成事,就越是办不成。辩证法为什么发挥如此大的效力,就是因为有个白痴般的达鲁花赤。
多年以后,刘伯温用一个寓言对元朝的这一用人法则进行过嘲讽。
某一天,主人公得到了一匹马。伯乐的后人告诉他,这是匹千里马,赶紧送去政府,政府肯定给你好处。主人公屁颠屁颠地把马牵到政府,一位肥佬出来,观察了几个小时,最后确定说:“像是千里马,是吧?”主人公正等着拿赏赐,这些钱可以让他买个几平方米的房子。政府肥佬却说:“不过,这马的户口不在冀地(北方,意指蒙古人所在地),所以,不能进入皇宫马圈。”主人公不但没有得到赏赐,那匹千里马还被扔到皇宫外的马圈,每天拉京城里的粪桶。
刘伯温回想往事,认为在高安的那段时间,自己就是一匹货真价实的拉粪桶的千里马。但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当着县长大人的面感叹世事多艰,怀才难遇。县长大人也当着他的面抱怨起来,说自己其实也是怀才不遇。刘伯温看到脑满肠肥的县长都敢感叹怀才不遇,心里顿时就翻江倒海起来。
县长大人对他说:“混吧,人生在世,不能跟自己为难。你混,时间在流逝,但想通了就没有烦恼伴随。如果你不想混,光阴还是如箭,但有太多的烦恼。人有太多的烦恼,就会生病。”
刘伯温想起了自己的《官箴》,既然把它写出来了,不去实践,那对《官箴》太不公平了。他决定做几件事,证明给自己看。至于给别人看,这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也明白,别人根本没有闲情雅趣看他做事。
别人虽然没有兴趣看他做事,但却有心情让他做不成事。刘伯温每次都按照法律办事,所以当地的官贼勾结者警告他:“水太清了鱼都不来,人太苛刻了就没有好朋友,你想孤独到死吗?做事要给人留后路,薪水不必政府发,我们也可以给你。”
刘伯温冷笑,因为他是个从不惧怕威胁的人,人家越对他警告,他越是把别人的话当成屁。很快,高安衙门里有个铁面无私的刘伯温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其实,刘伯温初入官场,仅凭一腔热血做事,处处受到其他人的不待见,此时的他心智并未完全成熟,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几年后,他回想在高安的岁月时悲痛地说:“世路如何?险恶实多。昨夜灯前相笑语,岂意今朝化为虎。”
他初到高安,虽然官职卑微,但毕竟是个小官。是官,自然就有人对他献媚,自然就有人拍他马屁。平时,大家坐在一起,张三哥、李四哥、王二麻子哥的互相恭维。刘伯温也认为这些人不错,但一提出要办几件老百姓赞赏的事或者是提高工作效率时,刘伯温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大堆乱麻似的借口、托词和障碍之中,最后他所有的计划都变成了一种十足天真的幻想。
对于别人的消极抵抗,刘伯温还算能忍受,毕竟这是一种抵抗,而不是对他的进攻。可有时候,刘伯温发现官场中的同僚都长了一张狗脸,说翻就翻。天长日久,刘伯温探析出这些人翻脸都发生在他要凭良知做事的时候。
刘伯温在他的《行路难》中对这种吊诡的人际关系的评价是:政治场和官场中的友谊是绝对靠不住的。因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所以难知心,不仅仅是因为心在体内,使人看不到,还因为它随时在变化。你不是看不到一个人的心,而是看不到心的变化。
西汉武帝时代的窦婴和田汀纪瞥缛迨酰⑶沂艿今继蟮谋岢猓饺丝晌绞腔寄阎唬Ω眯男南嘤〔哦裕饺丝际钡娜沸男南嘤。锿‘就经常跑到窦婴家里蹭吃蹭喝,恨不得把心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