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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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必再想不到承福居然会遇着陆秉,自己派去的人被捉了个正着,神情掠过一丝尴尬,立刻恢复常态,倨傲道:“一派胡言。此乃非常之时,我特命人前去保护陆大人。”承福冷冷道:“请问秦将军何来保护二字?莫非荫桐城中也有乱党与平阳勾结?”秦必一愣,承福又道:“更何况,我赶到之时,只见这几人正向陆大人索要兵符。这便是秦将军所谓保护?”
秦必勃然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同我这般说话。”一边转向赵靖,冷笑道:“靖将军,王爷生死未卜,你帐下之人就敢这样对我呼喝质问?真不知道将军心中王爷算什么?”
赵靖瞟承福一眼,低喝道:“退下。”眼睛却仍看向秦必,秦必给他面无表情得盯得心中发毛,不由道:“靖将军,还是请你快快上路吧。”赵靖嘿然,转向陆秉:“陆大人,承福方才所言可属实?”陆秉默默的点了点头。赵靖声音未扬,语气更缓:“如此我便要请教秦将军,要这兵符何用?”秦必哈哈大笑数声以掩饰尴尬,而后疾言厉色道:“非常之时,金州不容有失,我自然要兵符节制兵马以防宵小作乱。”赵靖微微一笑:“现驻金州的,都是秦将军帐下将士,何须我赵某的兵符?还是将军并无把握统帅秦军?”不待秦必恼羞成怒的分辩,他走到陆秉身边道:“不过倒是提醒了我,此兵符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归还于我。”
陆秉忙从袖中取出兵符递与赵靖。赵靖听到有人冷笑一声,刚抬起头,就见秦必麾下军士唰唰拔剑在手,火把下映得雪亮一片剑光。承福与其余几名黑羽围在赵靖身畔,长剑也已在手。
赵靖佯作讶异:“秦将军这是为何?难道赵某不能带走自己的兵符?”秦必嘿嘿冷笑:“靖将军你返回平阳,路途艰辛,若给人钻了空子夺去兵符,如何对得起王爷?且将兵符留下,容秦某暂时保管。”
赵靖朗声大笑:“秦将军也太小看赵某了。王爷既将兵符交托于我,便是信得过赵某,纵然粉身碎骨,赵靖也会保住这块兵符,不劳将军费心了。”。
秦必见赵靖态度悠闲自若,心头火起,冷冷的说:“我劝你不要再狡辩,速回平阳。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
此时场中之人均已明白,秦必仗着已方人多势众,已决意取得悠王兵符,若容赵靖带回平阳调遣兵马,秦氏一族再无胜算。一刹那间院内院外近千人屏住呼吸,只听得火把噼啪燃烧之声。
承福握紧剑柄,递给赵靖一个眼神。算上碧影教一干人众和赵靖的贴身卫队黑翅,赵靖身边不过七八十人,而此时刺史府已被秦军围得如铁桶一般,而秦必身边也围了十余高手,无法一击即中,以他为质。为今之计,只有死战护送赵靖带着兵符逃脱。
赵靖却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承福不要妄动。而后对秦必道:“既是如此,有劳将军了。”说着右掌一神,递上兵符。秦必知他武功高强,早存了戒备,只对身边一名副将道:“去将兵符取过来。”那副将只得硬着头皮上得前来,将兵符接过,呈给秦必。秦必见兵符到手,毕竟忌惮赵靖和他远在悠州边境的大军,所以只是点了点头:“送靖将军出去。”
赵靖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一事,道:“灵岫可知此事?我回平阳,必然要带着郡主一起回去。”此话毫无破绽,若赵靖以灵岫为质也决不可能动摇秦必一分,所以秦必只道:“去将郡主接来,立刻上路。”
过了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正是灵岫从府内奔来,见到此等情景不由一呆。她语声颤抖,转向秦必道:“这是怎么回事?”秦必极不耐烦:“你快跟着靖将军回平阳。”灵岫看了赵靖一眼,见他一脸无奈,登时大怒,对秦必道:“你敢胁迫于我?”逼上前去。众人见兵符到手原已松了戒备,又已知她身份尊贵,见她走近,不由垂下剑来。秦必怒极:“死丫头。快给我拦住她。”
赵靖早已踏上前来,趁众人分神刹那,疾剑出鞘,电光火石之间削断为首几人剑尖,剑势如潮,竟逼得那几人各自退开一步。在赵靖提到灵岫之时,承福和伏在屋顶的承安已知赵靖心意,眼见时机稍纵即逝,承福长剑削出之时,承安带碧影黑翅自屋顶扑将下来,前后夹击,生生将秦必周围人众逼开步许。而赵靖也欺了上去,却不再动作,只将灵岫推到承福身边,微微一笑:“秦将军还是将兵符归还给赵某罢。”秦必在他身边一丈之内,天下再没人有把握在这十尺之内从疾剑下救人,是以秦必已然等于落在赵靖手中。
秦必又惊又恨,扬声道:“你好大胆子。”心中抱了鱼死网破之意,手中用力,玉雕兵符簌簌成粉。承福大惊,看了赵靖一眼。兵符既失,调动兵马必然遇阻,纵然赵靖麾下训练有素,也难防贻误军情,或令人有机可乘从中作梗。赵靖负手笑道:“我赵靖帐下数十万兵士同心,其利断金,难道凭的是小小一个兵符?”他眼风扫过,秦必只没来由觉得心头一寒。
原来方才荫桐城外赵靖已然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金州悠州掌握在手中。莫说是区区一个兵符,便是牺牲了黑翅碧影甚至灵岫,他也会将秦必斩于金州。若悠王当真身死,他便以惟印为号,裂土分疆,图谋锦安。
秦必瞥见他眼中杀机,心知不能幸免,不由长叹一声。却听得头顶信鸽飞来,承安跃起,将信鸽捉住,取下脚上所绑竹筒递给赵靖。秦必惊疑未定,同众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赵靖,场中一片寂静。只见赵靖读毕,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秦必,沉黑的眼眸中有一丝嘲讽。秦必一愣,就见赵靖喜动颜色,朗声道:“王爷并无性命之忧。他命人飞鸽传书通知荫桐,要我等继续坚守金州。承安承福,你们都退开罢。”一面对着秦必笑道:“原是一场误会。将军莫怪。”说完带着灵岫陆秉不顾而去,留下秦必愣在当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走得远了,承福方对赵靖道:“将军何不索性当时就杀了秦必?日后王爷问起,只说秦必趁机作乱。”赵靖森然一笑:“你看我就这么走了秦必也不敢有所动作。既然谁都没有把握将对方全部灭口,又何必横生枝节。我虽有意杀秦必,取金州,但是实在仓促,乃不得已而为之。若能维持现状也未尝不可。秦家几子,秦必最得器重,却不如他几个兄弟老奸巨猾心机深沉,留着他比杀了他好。谅今日之事他也不敢对王爷提起。”
承安接口问道:“将来王爷问起兵符一事又如何做答?”赵靖哈哈一笑,看了一眼陆秉,陆秉伸手到怀中,竟又掏出一面兵符来。承安大惊:“刚才那面兵符是假的?什么时候被调包的?”陆秉微笑:“王爷早说过,这面兵符在我身上是好,也是不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早就命人备了一面假兵符藏在身上。”承安承福对望一眼,惊佩无已。赵靖却停下脚步,看着跟得远远的灵岫,叹了一口气:“王爷信上说了,待金州刺史过两日到达荫桐,我就带着灵岫回平阳。”他眉头皱得极紧,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如何安抚于她,却是伤透了脑筋。
过了一日,黑翅的密报也到了。赵靖读毕,神色凝重,递给身旁的蓝田。
明晃晃的烛火照耀,漆黑的墨竟显得有些狰狞,象是随时要从纸上泼出来一般。蓝田屏住呼吸,一字不漏的读下去。
“王宴百官于雍台,公子易入,行至王前,长揖为王贺喜,敛声顿气,谦恭有礼。王大喜,赐座身侧,赏美酒一斛。席过三巡,觥筹正盛,公子易旋而长身起,一揖曰:‘今徒饮无趣,易请为王舞剑助兴,何如?’鼓起,遂循声而舞,剑出时矫如惊龙,剑走处飘若游云。百官无不叹服,王亦拊掌大乐。易趋身近王,突起刺击。卒起不意,左右皆不得救。王被重创于肩,剑不可立拔,公子易失其器,樊睿拔剑击之,断其股。易知事败,仰天长笑曰:‘为吾妻仇,不共戴天。’遂触柱而亡。王晕厥,二日醒,检易尸,腹背头脚皆亲细验之,检毕,命左右车裂其尸,并暴易骨于野,令野犬分噬之。”
“这人居然如此重情重义。”蓝田慨叹,心中竟隐隐有些羡慕红若。突然惊觉自己的反应未免不合时宜,立刻肃容哀戚。
赵靖不以为意,坐下来,在灯下将那封信又看了几回。这封信将当日情景细细描摹,读来竟如身临其境一般。
“王爷平日哪怕与家人独处,也必有高手护卫近身在侧。如此防范,赵易当然下不了手。却不知宴客之时樊睿等人皆在阶下待命,正是刺杀的最好时机。宴席中觥畴交错,酒酣耳热,谁想到翩翩佳婿竟会对老丈人痛下杀手?王爷为人最好面子,即使他事不成就,也使王爷颜面全失,成为心中奇耻大辱。这么说来,赵易也不是个草包。只是他为了一个女子一时冲动毁了自己大好前程,实在算不上个人物。”他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将此事放到一边,只是盯着那信纸。
“腹背头脚皆亲细验之”,他念了两遍,不由喃喃道:“如此情形,王爷重伤震怒之下仍不忘去检查赵易的尸身,着实奇怪。”然推敲多时,不得要领。
他在屋内缓缓踱步,将事情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虽有诸多不解之处,倒也有了计较,遂吩咐道:“你速速飞鸽传书至平阳,要承平立刻打探王爷是否已经拿下萧南鹰。信中既未提起,萧南鹰也许还有逃脱的机会。如果他还没有落到王爷手中,命黑羽全力搜索他的下落,不许惊动旁人。一定要赶在王爷之前找到他。另外,速命碧影前往追风堡,在王爷血洗那里之前,把陈祝川和他的儿子带出来。”他转头看着蓝田,慢条斯理,和颜悦色:“一定要快。切记走漏了风声。若王爷察觉到一丝一毫,你自己知道后果。”蓝田噤声,快步走出。
赵靖想了想,突然又扬声道:“且慢。”蓝田回身:“将军还有何吩咐?”赵靖道:“还有一事。让他们去寻找赵易的尸首,若还能找到一丁半点尸骸,化了灰送来罢。若实在没有,他的贴身衣物也可。另外,赵易后院之中应当埋着一坛骨灰,命他们也送过来。”蓝田十分摸不着头脑,见赵靖神色乍然柔和,心里一动,登时了然。
赵靖注视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此事太过重大,终究是瞒不过去。然不管如何难以启齿,也要亲自对迟迟交代一番。
那日赵靖匆忙离去,迟迟脸上虽未露出半分,心中却反复思量:“蓝田说小郡主自尽又被救了回来。不知道他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只是小郡主未免太过可怜,遇到赵靖,只怕他未必肯帮她。”
接下来几日,到底不如从前能睡得着,偶尔夜半,她披衣坐起,四下无人,便推了窗看大片大片的雪在黑沉深夜悄无声息的落下,有几片飘进来,被卷入通红的炉火,倏忽就消失了。迟迟不由思及年幼之时,总盼着下雪,夜里也是一般无法入睡,兴奋得翻来覆去。在家里立了规矩,若是下雪,谁都不许先踏进院里。院内铺得厚厚一层雪只准她一人第一个踏上去。起先的时候,小小脚印深深,整个脚踝都陷进去的,到得后来只剩极淡的影子。她有次站在墙头洋洋得意的向父亲道:“似不似鸟的脚印?”骆何笑眯眯的招手,她只当要被大加赞赏,兴高采烈的跃将下来,却立刻吃了个爆栗:“大清早就往墙上乱窜,成何体统?”想到此处,她噗哧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