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5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锐不可当。
饮雪暖(三)
(三)破月冷虹剑灵动无双,丝丝入扣,柔媚轻灵又不失泼辣刚劲。赵靖暗赞一个好字。这剑法越来越有迟迟个性,比之一年前不知进步几许。人剑合一,破绽愈少。
迟迟深谙赵靖武功,是以并不着急硬攻,只以无双步法吸引赵靖掌势,一面稳健自保,一面瞅准了机会毫不犹疑,往往有神来之笔携雷霆之势电光之厉,竟逼得赵靖后退一步。
赵靖许久不曾与人交手,兴致大起,长啸一声,打叠起百般精神,双掌动作反而慢了下来,凝重沉稳,以不变应万变克制迟迟冷虹剑。掌风过处,似有磁铁吸动,带动长剑。迟迟却不惊慌,左手冰影绡丝悄然出手,无声无息卷住赵靖右手拇指。赵靖微笑,手肘一沉,揉身而上,将冰影绡丝往迟迟剑锋上送去。迟迟一惊,乍然松手,胜负立分。
赵靖拊掌淡然道:“我一直想知道,你那柄剑厉害,还是你的冰影绡丝厉害。现在终于知道了。”
迟迟握紧双拳立在雪中,却朗声笑道:“一年之前我可以攻你三招,如今是二十招。将来总有一天,你是我手下败将。”
赵靖看过去,见她只穿了件夹袄,脏得几乎不辨颜色,脚上靴子也惨不忍睹。头发只打做两根粗粗的辫子垂在胸口,下巴更尖,眼睛更大,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分明是奔波之后的憔悴。可是双颊因为打斗红扑扑的,浓而长的眉愈显飒爽,这样一身可怕的打扮丝毫没有减损她的容色。纯白世界之中她皎然而立,浓墨重彩,飞扬跋扈,叫人不能将视线移开。
“你来晚了。”赵靖沉声道。
迟迟却是自得:“我已经去过悠州,然后来找你算帐,怎会算晚?”
赵靖一凛:“你到过悠州了?”
迟迟嘴角一挑,唇色明艳鲜红,竟有肃杀醇烈的剑意酒劲,在猎猎寒风中绽放:“是。”
赵靖先是一惊,随即想到,迟迟自悠州赶来,即便她轻功天下无双,也需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自己没有收到悠王遇袭的消息,想来她并无因为红若的事而做下傻事。这么一想,看向迟迟的眼光也颇有赞赏之意,然后道:“你亲自通知他,也好。”他目光渐渐柔和,似在看一个小孩子:“不过你要他如何自处?哀伤凭吊,还是一怒之下毁婚翻脸?”
迟迟仰天长笑:“你为的是他,还是为了你的悠王?”话音未落,又是一招攻上。赵靖不料她竟喜怒无常到这个地步,几乎没有避开,肩上划破极长的一道口子。
剑光如雪,比雪更盛,纷纷卷卷,绵绵密密。只听迟迟厉声道:“姓赵的,你背信弃义,其心可诛。”
赵靖眼中精光闪过,低喝一声:“你说什么?”
“还想狡辩?”唰的一声,冷虹剑堪堪擦过他的耳际。赵靖只一味闪躲,并不反攻,但是迟迟步法极快,简直是以己之短对人之长,眼见就渐渐落了下风。
“我确实不明白。”他虽然狼狈,语气却是淡然。
迟迟见他眉宇间山长水阔磊落分明,竟一时有点攻不下去。可是想到旧事,愈发冷笑,逼得更紧:“王大人死了,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却听叮的一声,一柄长剑挡在赵靖身前。持剑女子一脸怒色,正是蓝田。
迟迟见她来了,收了剑负于身后,嘴角挂着一丝浅笑,骄傲异常。
“退开。”赵靖冷喝道。
蓝田却不听,更一步挡在他前面,剑尖指向迟迟。
赵靖微怒,一拂袖,蓝田被一股大力推开,脚步踉跄。
迟迟见了,只是冷笑:“别做戏了。是她为你出手的吧?”
蓝田听了这话,霍然抬头。她屡次败于迟迟手中,见面神情都是淡然倨傲,此刻却是满脸悲愤,还夹杂不屑:“我杀了他?我若要杀他,你们还有机会将他救走么?”
迟迟见她眸中似有泪光,也迟疑起来,可是想到这些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心肠又硬了起来:“正是因为他逃了出去,你们担心他泄漏机密,所以更要杀他。就算你自己不想,”她顿了顿,瞟了赵靖一眼,“他要你动手,我就不信你敢逆了他的意思。”
“她的确不会。”赵靖接口,平静的望着她,“你若想知道真相,就好好的坐下来,喝点热茶,吃点东西,让她慢慢讲。”
迟迟斜睨他:“喝你的茶,吃你的东西?”语调讽刺。
赵靖微笑:“你大概还不知道,王大人死了之后,华大人也没有回锦安。莫非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迟迟大惊:“你说什么?少卖关子,快说!”她一时激愤,手中冰影绡丝抽在旁边树上,立刻抽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枝头的雪块砰砰落地。
赵靖听她气息略有紊乱,颊上红晕太过,猜她疲倦,却无法说服她好好坐下来,只得无奈暗叹,对蓝田道:“说给她听,发生了什么事。”
蓝田默然半晌,方缓缓道:“你们离开碧影山庄之后,我命人追查你们的下落。听说你走了,我就亲自出马,一路跟着他们几个。”
“你跟着他们,难道是安了好心?还想狡辩!”迟迟冷冷道。
蓝田却看她一眼,黑玉似的眸子里似有万千心事,欲诉还休。迟迟一惊,乍然想起红若来,胸口如重石击过,痛不可当。
蓝田继续幽幽道:“他们与一名男子会合之后,着了便装。华大人到底谨慎,见悠州兵马进驻松城,担心自投罗网,所以绕开松城前往湫关。”
“刘福刘大人当时在湫关坐镇,辅助悠州兵马,接到密报,立刻亲自到城外迎接两位大人,当晚设宴款待。华大人小心,叮嘱勿泄露两人行踪,却不知道正巧给人钻了空子。若是他早早造了声势,天下人都知道王大人回来了,只怕不会到今日地步。”
迟迟听着,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在狂跳,却又不敢相信,只听蓝田平静讲述。明月当空,雪地上是纷乱的脚印,如她杂沓的心绪;万籁俱寂,只有蓝田的声音低而沉痛,如盘旋在树梢的风。
“那日晚宴自是谈笑风生。我看了许久,放下心来。我明白,这么跟着他又有什么意思。我乃一教之主,上有将军,下有千名教众,如此苦苦痴缠一人,叫人知道真要笑掉大牙。就算我是自由之身,他性格倔强,早就言明与我不相为谋,又怎会,怎会动一丝半点的心意。”她神情似笑非笑,迟迟心中竟然难受:“想不到她竟痴情若此”。
“待晚宴散了,我自行离去。行到一半,突然又不舍得。湫关是我能送的最远之地,过了那夜,只怕相会再无期限。我左思右想,既然已经放任自己多时,不如索性再跟他一晚。”
“我回转到湫关,见他屋内灯还未灭,靠近去看,听见人声,于是偷偷捅破窗户纸看进去。只见刘福正在屋内和他对饮,两人聊的,自是天下局势。他倒是守信,未将我碧影山庄之事泄漏,只是殷殷提出许多建议。刘福不知,我却听的明白,他已不担心三州能否收复,所有布局都是针对三州收复之后如何让悠州兵马撤出。我心里既恼怒,却又说不出的开心,他始终不是平常人。但那刘福却听得心不在焉。他也看了出来,只得不再多说,两人只是闷头饮酒。”
“过了一会,他手中酒杯突然落地,摔的粉碎。我大惊,凑过去一看,见他面色苍白,正捂着胸口,瞪着刘福。那刘福微微一叹,道‘王大人,这原怨不得我。是朝廷不想留你。我接到的,是圣上的亲笔手谕。’他脸上神情先是惊怒愤懑,一听这话,居然平静下来。我破窗而入,抱住他,反手用剑将刘福钉在墙上。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居然还是‘莫要伤害朝廷命官。’”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蓝田微笑,泪水无声无息涌出,滴在雪地上瞬间成冰。
“这边厢动静早已惊动了跟着华大人的那名使刀男子,他们唤他做带刀的,他破门而入,见到我,流火刀出手。我没了剑,心中又是万念俱灰,没有抵挡,温热的血立刻喷了我一头一脸,却不觉得疼。我低头一看,流火刀竟然,竟然卸下他一条手臂来,原来是他伸手替我挡了这一刀。”
蓝田已经背转了身子,迟迟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敢看,更不敢去想当时的情景,只怕一想整个胸口就要爆炸,于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嘶哑的几个音节。赵靖上前,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打了个哆嗦,却未躲开。
“我什么都记不真切了,只知道他抬起剩下那只手替我擦眼泪,仍笑道‘我反正要死了,一条手臂不算什么。’这句话象火砰的点着了我,我清醒过来,从怀里掏出止血药,解毒药,反正所有我带在身边的药都拿出来了。我喂他吃了我所有的解毒药,又替他包扎伤口。那个带刀好像想要上前帮忙,被我推开。这时好像华大人也冲了进来,我却瞧不见,抱起他就往外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可以救他的,当日他中了乱云之毒我也救活了他的。”
她微微的笑起来,一手捂着胸口道:“我是碧影教教主啊,神通广大。碧影教成立近十年,这天下不知多少事由我暗中操控。当事人都以为是命运使然,却不知我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那一个晚上,我那样飞快的,不停的跑啊跑,竟然找不到一家医馆。满湫关的人死了么?怎么可以没有一间医馆出现?或者,是我无能,是我蠢笨,我居然,在那个时候,找不到一间医馆。”
那个夜晚的蓝田,绝望的在鳞次栉比的屋舍间奔跑。夜风呼呼的刮过耳边,长街尽头,她颓然跪下,膝盖被撞得血肉模糊,却已没有知觉。
“他在我怀里越来越冷,我几乎已经听不见他的呼吸。突然间,他猛然握住我的手,喊了一声‘樱姑娘’就再也没了声息。”
“我记得他躺在我怀里的表情。他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那夜月光特别好,他脸上每个纹路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嘴角上还有笑容,好像见了故人那样。可是纵然开心得象个孩子,他脸上的风尘之色也无法掩盖。我注意到,他的鬓已经白了。我想,他的心血已经耗尽了罢。我终究还是没有救得了他,终究还是没有。”蓝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整个人跪倒在雪地里,无声的捂着脸庞。
迟迟立在那里,许久之后才推开赵靖,缓缓摇头:“你们是骗我的罢,对不对?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不信。”她声音嘶哑,一面吼着,一面用剑劈向赵靖。
她剑法极乱,毫无章法,却凶狠凌厉,竟似要与赵靖同归于尽。
蓝田缓缓抬头,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狞笑数声,多日以来压抑的情绪终如火山岩浆喷发。她一跃而起,提剑冲了上去,无视赵靖存在,挺剑就与迟迟相斗,剑身相碰,震的她虎口发麻,嘴里却仍发出高亢而尖利的笑声:“你满意了?你揭了我的伤疤以后就高兴了?我这个样子,你还说我骗你。你这个死丫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我诅咒你,今天我就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靖这次并未阻拦她,反而退到一边,默默的看着两女。迟迟双目赤红,神情狰狞,而蓝田脸上的泪如决堤一般疯狂涌下却不自知。两人都是高手,使出来的剑法却惨不忍睹。本来二女走的都是轻盈灵动的路子,这下却都是狠而重的招数,也不管能不能伤到对方或者护住自己,好像用力将剑斩下去才可泄心头痛楚郁积。
他静看半晌,长叹一声,上前几步,插于两人中间,手掌一错,一边卸了蓝田的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