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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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让他少了一次抉择的为难,于理,他应该收,苏氏宗部亦是一个强援,多多益善;于情,他不应该收,这不用多说——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用去想,陈操之对苏家堡的这个纳妾风波是毫无察觉,苏氏父子也很快就会忘了这事的吧,只有闺中少女苏蕙,隔帘隐约见过陈操之的容貌、隔院依稀听过陈操之的竖笛,这是第一个让她动心的男子,也许也是最后一个,彼时的女子,深居简出,一生又能见到几个陌生男子呢?当然,不需要这份动心她也可以活着,也可以嫁作他人妇并且生儿育女,只是既然遇到了这么个让她动心的人,因为内心的矜持不甘为妾,但心里的怅惘应该不是很快就能忘却的吧?
陈操之在苏家堡只歇了一夜,十三日一早便由苏骐陪同前往新蔡县的蔡氏坞堡,苏家堡距蔡家堡百余里,陈操之、苏骐一行在新蔡县西境却遇到上次去苏家堡提亲的蔡氏媒妁,那蔡氏媒妁识得苏骐,招呼道:“苏大郎,鄙人正要前住贵堡提亲。”
苏骐道:“家父和我说过这事,在下乐见其成,只是在下要陪陈司马去拜见贵坞宗主,失陪了。”
这蔡氏媒妁也是当地名士达人,陈操之招揽两淮诸坞私兵的消息早已传至新蔡,当即道:“就由鄙人引路吧。”
一行人于十四日午后赶到新蔡县,新蔡县是春秋时蔡国都城,千年古城,众人一路行来,但见洪汝河两岸,平畴旷野,一望无际,田地里是小麦新割后留下的短茬,今年两淮小麦大丰收,沿途民户喜笑颜开——
苏骐感慨道:“往年麦收季节,鲜卑人便率军来攻,掠取小麦而回,淮上百姓辛辛苦苦种下的麦子自己却收不到多少,所幸此地朝廷也未申令要交赋税,不然日子更是艰难。”
陈操之道:“我等齐心协力,北伐建功,淮上就不会是临战之地,此地将是粮仓,国殷民富不远矣。”
蔡氏宗主蔡丰闻知陈操之、苏骐到来,迎出堡外,蔡丰已经知道徐州一十九坞流民宗部归附北府军的消息,蔡氏作为两淮五大流民宗部之一,自然不甘心被边缘化,但是蔡氏与田氏、戴氏不同,蔡氏原为士族,被晋廷排斥在世宦之外,失落可想而知,对于陈操之的招揽,蔡氏既想摆点世家大族的架子,又自感三十年来无人为官的气馁,心情极是复杂,而且前几日请人去向苏氏女提亲,竟未获当场允诺,虽也未遭拒,但蔡丰已是十分郁闷,连区区始平苏氏都未把他蔡氏放在眼里,家族衰微莫此为甚,即便有宗部数万、私兵数千又如何,在仕途中没有地位,就是让人看低一等啊!
陈操之见到蔡丰,执礼甚恭,表达了对蔡丰先祖蔡邕的仰慕,更取出柯亭笛表示要物归原主,蔡丰连道:“岂敢岂敢。”因问此笛来历,陈操之说是桓伊所赠,蔡丰不胜叹惋,请陈操之吹奏一曲,陈操之更不推辞,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蔡丰赞叹不已,说此笛归于陈使君可谓得人——
陈操之在蔡家堡小住了三日,因陈操之的恭敬有礼,蔡丰感到了家族的荣耀,对陈操之极有好感,允许让陈操之上蔡氏藏书阁浏览蔡氏藏书,当年蔡邕藏书万卷,战乱焚毁,后由蔡文姬凭惊人的记忆手录八百卷传世,都是经典之著——
三日后,陈操之辞别蔡丰暂回苏家堡,蔡丰已决定由其弟蔡广六月底领三千私兵至广陵听命,而陈操之也答应回建康为蔡氏请命,恢复蔡氏士籍,让蔡氏子弟可以入仕为官——
陈操之与苏骐等人离了蔡家堡,沿洪汝河往东北方向而行,行出数里,却见蔡家堡方向有人追了上来,不知有何变故?
这章一出,小道又要遭骂名了吧,昨天就有书友说不收苏蕙就下架,吓得小道昨天没敢更新,小道挺无奈的,当初双娶,被围攻了一通,现在不收苏蕙也要被骂,左右不是人啊,难道在QD写书就是要纯粹,要么种马全收,要么一个不收?小道只是按自己的计划写,按书中人物的性格写,不迎合,也不放弃,就是这样,请书友们多包涵一下吧,无奈的小道告白。
卷六 奏雅 二十九、赠琴
蔡氏宗主蔡丰领着数人快马赶上陈操之一行,高叫道:“陈使君,请稍待——”
陈操之下马,待蔡丰奔近,拱手问:“蔡宗主还有何事见教?”
蔡丰跳下马,笑道:“与使君三日长谈,大畅胸怀,今朝分别,甚觉惆怅,几将昨日备好的一份薄礼忘却。”
蔡家坞堡方向一辆牛车渐渐驶近,停在陈操之身前,两名蔡氏仆役抬出两个箱子,一个是方形的樟木箱子,另一个是长条形的楠木箱子——
蔡丰道:“使君风雅之士,在下不敢以俗物亵渎,今以家传藏书百卷相赠,内有先祖伯喈公手书的《嘉平石经》的《鲁诗》原帖五卷,还有家藏伏羲式旧琴一张,一并赠于使君。”
《嘉平石经》是蔡邕奉汉灵帝之命用隶书写成的《周易》、《尚书》、《鲁诗》、《礼仪》、《春秋》、《公羊传》、《论语》这七部经典的全文,然后由石工雕刻而成,因制于汉灵帝嘉平四年,故称《嘉平石经》,留在长安的原碑刻历经战乱已破损,陈操之曾在陆纳府上见过部分残碑的拓本,蔡邕的书法笔力劲健,结构严谨,是汉隶集大成者,现在蔡丰赠给陈操之的是当年蔡邕手书的《鲁诗》原帖,其珍贵可知——
而蔡丰说的伏羲式旧琴,赫然是蔡邕手制的焦尾琴,蔡邕此人乃旷世逸才,音律、书法、辞赋、经史学问俱为汉末第一人,其于音律,著有《琴操》二卷,他不仅善于鼓琴和吹笛,更能制作琴和笛,正如柯亭笛有着奇妙的来历,关于这焦尾琴也有一则奇闻,蔡邕在游历三吴时,借宿农家,农妇烧火作炊,蔡邕听到那木柴在火里燃烧时发出的清脆裂响,心有感触,赶紧将那块灶下正在燃烧的桐木抽出来灭火,手被烫伤都不察觉,他用这块桐木制作了一张琴,琴音美妙无比,因琴尾有烧焦的痕迹,故名焦尾琴,与春秋时的两具古琴还有司马相如的绿绮琴并称四大名琴,没想到陈留蔡氏还保有这张琴!
陈操之大喜,长揖到地:“多谢长者厚赠,在下一定精心爱护书与琴。”
蔡丰见陈操之喜形于色,知道陈操之对这份礼物十分满意,他自然也很高兴,拱手道:“陈使君一路平安,蔡某不远送了。”
那蔡氏媒妁这次随陈操之、苏骐到苏家堡,苏道质这回答应得很爽快,蔡氏大喜,便行纳采、问名之礼,婚姻就这么定下了。
陈操之只在苏家堡呆了两日,便赶赴舞阳拜访魏氏宗主魏乾,此行亦极顺利,魏乾知道其他四大坞堡俱已归附北府军,为家族利益计,岂甘落后,魏乾请陈操之在舞阳小住,十日后他就亲率两千私兵随陈操之南下广陵,舞阳距洛阳五百余里,陈操之原想赶去洛阳与沈劲一晤,但住返需半个多月,六月底就不能赶回广陵了,便给沈劲写了一封长信,派得力手下送去——
六月初二,陈操之、刘牢之一行踏上归程,魏乾率两千私兵随行,这两千军士都是步卒,自带半月粮食,行至平舆苏家堡,与苏骐率领的一千苏氏私兵汇合,至新蔡,又与蔡广的三千蔡氏私兵汇合,浩浩荡荡六千余众,于六月十六日至合肥,豫州刺史、西中郎将袁真亲至城外迎接,以一千斛米、三百只羊犒军,去年四月陈操之在寿州与袁真相见,袁真颇为傲慢,此番再见,袁真的态度大为不同,对陈操之是礼敬有加,陈操之现在是六品司州司马,更主要是陈操之与陆、谢两大门阀联姻,地位骤升,而且这次游说两淮诸坞成效显著,看这六千兵士就可想而知,袁真甚有危机感,这几年他也想游说这些流民帅为他所用,但因为他只是一个方镇,没有朝廷的诏旨,那些流民宗部不肯听命,而今陈操之有桓温的支持、奉朝廷诏旨,竟是一呼百应,这让袁真既妒且恨,十分忧惧,现在庾希已败亡身死,桓温所忌者只有他的豫州兵了,早晚会来夺取豫州兵权的——
袁真请陈操之、刘牢之、苏骐、蔡广、魏乾这些首脑入城赴宴,筵席间,袁真向陈操之询问重建北府兵的目的,对于袁真,陈操之决不能推心置腹,此人与桓温积隙已深,很难化解,史上的袁真受桓温逼迫后就据寿阳叛燕,后又叛秦,终被桓温剿灭,陈操之当然不能把自己建北府军而实欲削弱桓氏的真实想法告诉袁真,这是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操之道:“桓大司马有鉴于鲜卑人势大,不建北府军难以相抗。”
袁真知道桓温有北伐之谋,说道:“我闻慕容恪因病退兵,慕容垂亦从灵武、潼关退兵回巩义,燕吞并氐秦之谋未成,自然也不会有犯我晋境之心,但二胡占我中原、关中,凡我晋民,无不痛恨,请陈司马代我禀知桓公,若桓公北伐,我当效力。”
桓温第三次北伐,袁真出兵谯、梁,因未能开通石门以至于水运不通,桓温兵败后归罪于袁真,袁真反叛也是因于此,当然,这些现在都不会发生了,但以袁真与桓温的关系,想要他在明年的北伐中出死力是不可能的,豫州也有三万劲卒,不能在北伐中发挥作用实在可惜,史上袁真还是死在桓温之前,桓温与袁真是老朽对老朽,桓温为早日篡位才会急于铲除袁真,而陈操之则根本不会把袁真当作对手,时间是陈操之最强大的助手,他只需静候良机便可,袁真、桓温都会被无情的岁月击败——
陈操之与袁真饮酒尽兴、言谈甚欢,次日,陈操之引军东下时,袁真又赠粮草酒肉若干。
六月二十七日,陈操之率六千军士抵达长江北岸的广陵,广陵新城是桓温年初筑成的,城垣坚固,已成江北军事重镇,桓温已知陈操之游说两淮诸坞大获成功,所以自姑孰顺江而下至广陵,等候陈操之与淮北诸帅到来,要加以恩抚,收揽人心——
六月三十日,以田洛、郭铨、戴循为首的徐、豫二州一十九坞流民帅齐至广陵,田洛领有四千私兵、郭铨、戴循各三千,其余小坞堡共计一万五千私兵,总计两万五千军士,与先两日到达的蔡广、魏乾、苏骐部合计三万两千军士,桓温大喜,对陈操之赞赏有加,并立即表奏朝廷,举荐陈操之为五品鹰扬将军、田洛为五品宣威将军、蔡广为五品讨逆将军、郭铨为五品讨寇将军、戴循为五品破虏将军、刘牢之北府六品平虏校尉、苏骐为北府六品殄虏护军、沈赤黔由骑督擢升八品北府参军——
同时,桓熙、桓石秀从晋陵、京口一带招揽了乐安高衡、东平刘轨、琅琊诸葛侃这三大流民宗部的嫡系子弟入北府军,各有一千多私兵,加上孙无终、何谦,皆授六品校尉、参军之职,又在江淮招募流民入伍,共得两万三千军士,桓石秀加五品威远将军——如此,北府军就有了五万五千步卒,桓温还要把段思、冉盛统领的三千甲骑具装的重骑兵交与桓熙,短短数月,一支近六万的大军集结于广陵,京口北府拥有了几乎等同于西府的强大军事力量!
桓温自然视北府兵为他桓氏掌控的武力,欣喜之情可想而知,对北府军在军械、钱粮上是大力支持,从荆州、江州调拨钱粮至京口供北府军支用,这也是他控制北府军的手段,掌握了军事后勤,就掌握了这支军队的命脉,所以他宁愿由他桓氏掌控的荆州、江州出钱出粮支持北府军,而不愿让朝廷来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