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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部分

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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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原以为郗超没有这么快到建康,郗超二月底送桓济和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去荆州,往返三千余里,没想到四月十五日午后竟登门来贺顾恺之新婚之喜,送上一份厚礼,郗超是西府智囊、桓温最倚重之人,顾悦之、顾悯之自然是大为欣喜。

顾氏、陆氏两大家族和解,陆始、陆纳都来参加顾恺之的婚礼,郗超笑着与顾悦之、陆纳等人寒暄,恭喜二姓重归旧好。

此时陈操之并不在顾府,他与徐邈、丁春秋、刘尚值、孔汪、贺循等人陪顾恺之去张府迎接新妇张彤云,陆葳蕤伴着张彤云,见到陈操之,明眸皓齿,微微而笑。

大庭广众,宾客盈门,陈操之不能与陆葳蕤单独说话,让板栗去向短锄传话,短锄再告知陆葳蕤。

陆葳蕤听说陈操之三日后就要启程去姑孰,神色顿时一黯,迅即展颜微笑,双手合什作祈祷状,祝陈郎君一路平安——

自佛诞日陆葳蕤得褚太后赐玉帛,建康风议更是认为陈操之与陆葳蕤是天造地设的佳偶,皇太后都赐玉帛了,陆氏允婚是迟早的事,陆始得知后大为恼火,责令陆葳蕤不许出府门半步,若不是今日顾恺之、张彤云完婚,陆葳蕤都没有出门的机会,所以她不能为陈操之送行了。

顾氏的迎亲车队浩浩荡荡,奢华不亚于二月桓济迎娶新安公主司马道福,陈操之陪顾恺之迎接张彤云至顾府,见到郗超,大喜,上前见礼。

郗超正与谢玄交谈,与陈操之见礼毕,只问:“子重,何日启程赴姑孰?”略事寒暄,并无他言。

顾府婚宴散后,陈操之送郗超回寓所,路上二人同车长谈。

郗超问:“子重,祝榭祝英台是你的好友?”

车厢幽暗,陈操之看不清郗超的面目,答道:“是,曾在吴郡同学,谢幼度当时化名祝英亭也师从徐藻博士,不知谢幼度为何要化名?一直没有问他,应是出于门阀子弟的矜持。”

郗超一笑,问:“子重看了祝英台的中兴三策否?”

陈操之道:“看过,的确是经世之才。”

郗超道:“桓郡公思贤若渴,此次必要请子重和祝英台同入西府,然而我上午去谢府访祝英台,谢常侍却说祝英台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又说此子体弱多病,恐不能奉召入西府,方才我问谢幼度,谢幼度说待其表兄祝英台病体痊愈后再定夺。”

陈操之道:“我以为祝英台之病不甚要紧,祝英台自幼蒙谢安石教导,若要其出仕,只怕是要先得到谢安石首肯,嘉宾兄何不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呈谢太守,让谢太守知晓桓大司马求才之心?”

郗超点头道:“好,明日我便派人送信给安石公,安石公若不肯祝英台出仕,我便派人去上虞请祝氏族长前来劝驾,昔日刘玄德三顾诸葛孔明于草庐之中,征召祝英台费些周折也是求贤应有之义,就如子重,桓郡公可是等候了三年了。”

陈操之心道:“有郗嘉宾这句话,谢氏只怕只有让谢道韫出仕了,不然的话真正的上虞祝氏的人出现,祝英台岂不是立即露馅了!”

陈操之又隐隐觉得郗超似乎知道祝英台的真实身份。




四十九、知己难得

孟夏之夜,凉暑宜人,北窗下卧,看月色入户,陈操之与郗超抵足长谈,说起迁都洛阳之议,郗超道:“果如子重所料,迁都之事寝矣,侍中高崧传皇帝诏,说什么‘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一切都由桓大司马决定,但先要经营河洛,这岂是一年半载之功!朝臣如王述辈似乎料定桓大司马无力廓清中畿,故有此说,桓大司马决意再次北伐,子重有何建议?”

陈操之讶然,记忆中桓温第三次北伐应该是六、七年后吧,当时燕国辅政的太宰慕容恪去世,燕国君臣猜忌、人心浮动,桓温认为有机可乘,故出兵攻燕,连战连胜,燕主慕容暐、太傅慕容评大恐,遣使向秦王苻坚求救,许以割地,苻坚用王猛“援弱击强”之策起兵两万来救,与此同时,慕容暐启用军事天才慕容垂为将,一代枭雄桓温终致枋头惨败,声望大跌,代晋自立之谋最终不成——

陈操之问:“嘉宾兄,桓大司马北伐,慕容氏乎?苻氏乎?”

郗超道:“苻坚有王猛辅佐,又有肴函之险,未可图也。”

陈操之道:“然则燕国太傅慕容恪,深沉有谋略,吴王慕容垂,智勇双全,亦未可图也。”

郗超笑了起来,问:“子重亦知慕容垂?”

陈操之道:“闻名久矣,平高句丽、灭宇文氏、横扫漠北敕勒,可谓用兵如神,我以为此人乃是桓郡公的劲敌。”

郗超肃然,问:“子重以为北伐不得其时乎?”

陈操之道:“是也,为今之计,宜多遣兵马固守洛阳,以待秦、燕内乱,然后图之。”

郗超点点头,默然深思,开口却道:“桓郡公北伐之意已决,我不能谏,子重入西府,再向桓郡公剖析北伐利弊吧。”

陈操之心道:“你郗嘉宾是桓温心腹,你谏不听,我谏又有何用,看你这笑笑的样子,想必又是为桓温虚张声势之谋,以北伐求声望尔——郗嘉宾虽与我交好,但没有到交心的地步,嗯,我不也对郗嘉宾有所保留嘛。”笑道:“嘉宾兄莫要瞒我,桓郡公何等人,岂不明天时地利人和,必另有打算!”

郗超哈哈大笑,便不提这事,说道:“子重明日与我同去谢府探望祝英台如何?”

陈操之略一踌躇,点头道:“好,也顺便向万石公辞行。”

郗超道:“看来祝英台十八日是不能与你一道去姑孰了,让谢幼度陪你去,我在建康还有些事,正好敦促祝英台早日成行。”忽问:“子重与祝英台交情如何?”

陈操之道:“雅敬其才。”心里想的是:“英台兄之才,终老林下可惜,我不助她谁助她,我不能因前日谢玄的一番话就必须去娶谢道韫,也不能因为我爱陆葳蕤,就得拒谢道韫于千里之外,因为,知己难得,与英台兄相处是很振奋的,让人不敢懈怠——”

郗超微笑道:“同学而同僚,亦是快事。”因问陈操之与陆氏女郎之事,说道:“陆祖言对子重依旧是极赏识的,但陆始此人刚愎自用、固执难移,子重要得他允婚,难矣哉,我以为子重娶陆氏女郎比娶谢氏女郎还难。”

陈操之一愣,郗嘉宾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又听郗超又说道:“江东大族自恃根深蒂固,比南渡豪门更骄傲,相对而言,祝英台娶谢氏女郎要容易一些。”

陈操之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郗嘉宾说是的祝英台娶谢道韫之事啊,我还以为郗嘉宾意有所指呢。”

陈操之并不知道谢道韫写给他的信会被贾弼之看到,贾弼之又告诉了郗超,就是因为有那封书信,郗超才能把各种线索串起来,猜知祝英台就是谢道韫,所以当桓温收到署名祝英台的《中兴三策》时,大为惊讶,急命人赴荆州召郗超回姑孰,郗超刚到荆州,信使就赶到了,呈上桓大司马密信和《中兴三策》,郗超览信又惊又笑,心道:“陈操之,你可真行啊,竟让谢氏女郎不惜抛头露面、要追随你到西府为官,谢安石的这个侄女也的确是奇女子,《中兴三策》简练透辟、见解精微,实难想象这是出于深闺女郎之手!”当即回书桓温,请征祝英台为掾,让祝英台与陈操之同入西府——

桓温亦是不拘一格之人,觉得这真是奇事、妙事,而《中兴三策》又实在让桓温赞赏,即命谢玄回建康征辟祝英台入西府——

……

四月十六日,陈操之陪同郗超去乌衣巷谢府拜访谢万,因为谢玄并未将阿姊苦恋陈操之之事对四叔父明言,所以谢万对陈操之依然很客气,听郗超述桓大司马之意,辟祝英台入西府甚急,并说已写信给其兄谢安石,更要派人去上虞请祝氏族长来,谢万心就是一沉,若郗超去问祝氏族长,就会知道无祝英台此人,郗超是有名的厉害人,不给他一个交待他不会放过此事的,道韫冒名祝英台之事只怕会给他发现——

谢万石很觉无奈,说道:“非是我不肯让祝英台出仕,实在是此子病弱,岂堪军府操劳!”

郗超笑道:“军府只有用兵时才忙碌,平日亦不甚操劳,安石公和幼度都是知道的。”

一边的谢玄唯唯。

郗超又道:“我今日与陈子重同来,是想探望祝英台,子重乃稚川先生弟子,精通医道,可以为祝英台诊治。”

谢万一听,顿觉头大如斗,眼望谢玄,问:“阿遏,英台之疾小瘳未?”

谢玄便道:“请郗兄、子重稍待,我先去探看,不知表兄能见客否?”

谢玄便入内院去,约两刻时始出,说道:“英台表兄今日病情减轻,只是病态不雅,不敢见郗参军,子重是故友,又精医道,尚可勉强一见。”

郗超也未强求相见,看着陈操之随谢玄入内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想:“实难逆料陈操之与陆、谢二女会有怎样的结果?这真是很有趣的事情啊。”

谢玄领着陈操之经过听雨长廊来到阿姊谢道韫居住的三合院,谢玄本来是想让阿姊到他住的小院与陈操之相见的,但想想陈操之也知道阿姊的身份,不必再遮掩。

小厅中有白纱幔帐相隔,好似褚太后垂帘听政,谢玄陪着陈操之坐了一会,听陈操之与帐幔后的阿姊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暗暗摇头,起身道:“子重,我到院子里散步一会,你与我阿——兄慢谈。”

谢玄走后,陈操之一时无语,想着前夜谢玄点破暧昧的那番话,此次再见谢道韫还是颇有些尴尬的。

白纱帐幔后的谢道韫也是半晌无语,徐徐问:“子重,阿遏前夜找你有何事?”

英台兄敏感得很哪,陈操之道:“幼度让我劝你打消出仕之念。”

谢道韫道:“子重如何回答?”

陈操之道:“我尊重英台兄的选择。”

纱帐后的谢道韫“嗯”了一声,又是半晌无语。

陈操之不便久坐,告辞道:“英台兄,我告辞了,请多保重,我们姑孰再见。”

陈操之与谢玄回到前厅,郗超问祝英台病情如何?陈操之道:“不妨事,将养几日便可。”

谢万待郗、陈二人离去后,便问谢玄:“阿遏,郗嘉宾竟说要去请祝氏族长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原打算对外宣称祝英台已回上虞的。”

谢玄踌躇道:“只怕阿姊不得不出仕了,桓郡公之意难违,我谢氏也找不出不让祝英台出仕的理由,若为此事与桓郡公不睦,实为不智。”

谢万瞠目道:“阿元女子为官,若事泄,岂不被人耻笑?”

谢玄道:“四叔父,侄儿仔细考虑过这事,道韫阿姊出仕也并非不可行,有我在西府可以帮她掩饰,三年前陈操之与阿姊同学数月也未发觉阿姊竟是女子,所以叔父不用太担心阿姊会泄露女子身份,以阿姊的才干,若能立下功绩,对我谢氏也不无裨益,就算万一不慎,露了真实身份,解职还乡可也,谁敢耻笑!而若是现在拒绝桓郡公,不许阿姊出仕,阿姊的身份反而泄露得更快,这样出仕不成反而是笑柄。”

谢万意有所动,说道:“阿元过于好强,竟想到去桓温军府,真是荒唐!可是若实在拒绝不了,那就让她去历练个一年半载,然后托故让她致仕回乡。”

谢玄面上唯唯,心里却道:“阿姊想做的事,我们现在都阻止不了,待她入了军府,更是鞭长莫及,哪里叫得到她回来。”又想着入西府后,阿姊与陈操之朝夕相处,以阿姊的才貌,陈操之未尝没有爱慕之心,而且陆始坚决不肯陆氏女郎下嫁,陈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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