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挥诒浠蠲飨缘奶氐闶寝嘟盘乇鸫肿常馓舫龇媸智逦辔灿任省
禇文谦书写了《诗经·关睢》的前半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全礼官位清显,学识不凡,他看禇文谦这笔《礼器碑》体,书势厚重有余、沉静不足,气韵秀丽有余、典雅不足,这样的书品只能算作下下品。
自从九品中正制施行以来,品级评定成了时尚,无论书法、诗赋、音乐、绘画、围棋,乃至容貌风仪、清谈高论,都有好事者为之品评,也同样分为九品,不同的是九品中正制是朝廷指派以司徒为首的官员进行评定,而书法、诗赋这些的品级则是由民间风议,就以书法而论,时下被列为第一品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王羲之和谢安。
陈操之还在磨墨,禇文谦已将半篇《关睢》写好,搁下笔,抱拳左肩,扭头道:“让全常侍见笑了。”
全礼道:“不错,也是入品的好字。”
这时,陈操之朝禇文谦躬了躬身,说道:“请借笔一用。”
禇文谦愕然,随后失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这支笔特别好,能写出好字是因为有一支好笔?”
陈操之淡然不语,眼神明静。
敷粉鳏夫禇文谦摇着头,让侍者把这支兼毫长锋笔递给陈操之,越想越可笑,忍不住哈哈大笑。
陈操之没有再看禇文谦一看,他铺开如膜如霜、匀薄如一的子邑纸,用镇纸两端压住,双手各执一支笔,匀了匀墨,在全礼、丁异、禇文谦惊奇的注视下挥毫书写,竟然是左右手齐动,两支笔一起落纸——
全礼麈尾一拂,大步过来,立在陈操之左首,丁异也走了过来,立在右首,两个人倾身延颈看着陈操之书写,都瞧得目瞪口呆。
禇文谦起先安坐不动,心存鄙夷,暗道:“又不是耍百戏杂技,两手写字,哗众取宠,无非涂鸦而已,算得了书法吗?”但看全常侍、丁舍人两位,那眼睛是越瞪越大,表情是由惊奇转为惊叹,禇文谦忍不住了,也起身踱过来瞥了两眼,这两眼一瞥,吃了一惊——
只见陈操之左手书写的是当今最流行的钟繇《宣示表》楷体,笔法雍容自然,点画遒劲、刚柔并济,《宣示表》因为书品第一的右将军王羲之的极力推崇,名气极大,是天下书家心摹手追的楷体范本,褚文谦自然也临摹过,所以能看出陈操之这笔《宣示表》体的功力不在他之下,但这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啊!
然而这也就罢了,毕竟临摹《宣示表》神似的书家大有人在,奇就奇在陈操之的右手书写的字体,这种字体他从未见过,是行楷,字体仿佛俊美修长的男子,衣袂飘逸,却又风骨凛然,字体间架结构严谨,风格平正,却又不时显现险峻和妩媚——
禇文谦虽然瞧不起寒门庶族出身的人,但作为一个自幼经过系统学习的士族子弟,学识修养还是有的,心里明白陈操之的右手字体别具一格,是有别于当世两大书家王羲之体和谢安体的另一种行楷书体,他不得不承认,这种书体很美。
散骑常侍全礼的眼力自然在禇文谦之上,他仔细观察陈操之的两种书体和左右手运笔的异同,发现陈操之并不是左右两支笔一齐动的,有先有后,一心两用总是不可能的啊,陈操之的左手《宣示表》楷书暂且不论,这右手的行楷,笔力刚劲挺拔,隐约可见隶书的笔意,与王羲之那种委婉含蓄、遒美秀丽的书风不同,别具一种清峻洒脱的阳刚之美——
当然,陈操之的这两种书体都远未达到天质自然、圆润自如的境界,可以说气象已具,但火候尚浅,依全礼的识见,陈操之的左手《宣示表》楷体大约可评为第八品,而右手的这种清峻峭拔的行楷至少可评为第七品,陈操之才十五岁,单就书法而论,今后造诣不可限量。
反观禇文谦的汉隶《礼器碑》体,练了这么多年,勉强可算第九品,只是已练成死格,毫无灵气,再不可能有长进了。
卷一 玄心 十五、停云
· 更新时间:20091012 10:19:29 本章字数:2645
陈操之将两只兼毫长锋笔搁在砚台上,十指交叉,看着自己写的这幅字,觉得两种书体都有进步,颇感欣慰。
散骑常侍全礼先前一直沉浸在陈操之独树一帜的行楷书法中,这时才发觉陈操之用这两种书体写的是一首仿《诗经》体四言诗,全礼也算博览群书,但却不知这首诗的出处,他用晋朝官话洛阳腔吟咏道: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东园之树,枝条再荣。竟用新好,以招余情。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翩翩飞鸟,自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
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吟罢,赞道:“比兴复沓,哀而不怨,诚国风之流亚也,好诗!好诗!”又问:“操之小友,此诗何名?何人所作?”未等陈操之回答,他自己就挥动着麈尾朗声大笑起来,说道:“想必操之小友又要说‘君食鸡子,觉其味美,难道还追问是哪只鸡所生的吗?’哈哈,妙哉斯言!”
丁异和禇文谦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全礼话中之意,什么鸡子母鸡的,简直莫名其妙,但有一点很明确,全礼很欣赏陈操之,竟然不顾尊卑之分称呼陈操之为小友,这真让丁异和禇文谦大为吃惊。
陈操之躬身道:“长者有问,小子敢不作答,此诗名《停云》,托以怀友,实思故亲。”
全礼摇头赞叹不已,命侍者将陈操之这幅字收起,他要带走,又对禇文谦笑道:“丁氏娘子有如此小郎,禇君要娶之大不易啊,哈哈,丁兄,在下告辞了。”也不待主人相送,迈步便出了大厅,厅廊下自有全氏仆役接应。
禇文谦满面羞惭,全常侍虽然没有直言陈操之的书法在他之上,但那态度不言自明,尤其是最后那句“娶之大不易”的话,简直让他有无地自容之感,僵着一张敷粉难掩其黑的脸,向丁异告辞,再不提半句求亲之事,匆匆而去。
丁异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两位贵客出门他都忘了相送,转头四顾,窗明几净的正厅除了几个侍者之外就剩他和陈操之了。
陈操之正准备起身回小院,却听厅壁左侧那张镂刻精美的竹帘后传出丁幼微的声音:“小郎,到这边来。”
陈操之便径直掀帘进去,见嫂子丁幼微与其叔母吴氏隔案对坐,雨燕和阿秀侍立一边,嫂子帷帽已摘下,双眸明亮如星,洋溢着不可言说的欢喜。
吴氏则茫然不明所以,她只看到陈操之与禇文谦较量书法,好象也没分出高下吧,那禇文谦怎么就告辞了呢,不娶幼微了吗?
吴氏起身正要出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一撩开竹帘却见那个贵客全常侍去而复回,便赶紧退了回来,随即便听到丁异唤道:“操之,全常侍有话问你。”
陈操之回到厅中,只见意态洒脱的全子敬笑呵呵从身边随从手里接过一卷纸本,递给陈操之道:“近来衰惫多忘事,这是昨日江边赠笛人托老夫交给你的,上面录有如何保养柯亭笛的种种秘法,说来稀奇,他又怎知老夫一定就会再遇到你?——操之小友,那柯亭笛当世无二,你要好生珍惜才是。”
“什么?柯亭笛?”丁异惊诧道:“柯亭笛是桓伊桓参军心爱之物,怎么赠给陈操之了?”
桓伊,字叔夏,小字野王、子野,祖籍谯国铚县,乃名将桓宣之子,与谯国龙亢的桓温家族是远亲,现任桓温军府参军,以风雅著称,善音乐,曲尽其妙,号称江左第一。
全礼笑道:“除了桓野王,还有哪个有如此旷达风致?不过赠笛之后桓野王还是忽忽若有所失,意有不舍,不能忘情啊,是以让老夫代为寻访,望小友珍惜此笛。”
陈操之心道:“还真是柯亭笛啊,昨日那赠笛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桓伊,桓伊是东晋名士,《世说新语》里有一则写道: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雅人深致,让人神往。”当即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烦请全常侍将此笛带回交与桓参军吧。”
全礼大笑道:“岂有此理!若如此,桓野王岂不为人所笑,半世雅名休矣!对了,还有一事,老夫又差点忘了——,”说着揉了揉脑门,续道:“你把昨日所奏的两支曲子的曲谱录下来,桓野王深爱那两支曲子,只听一遍,未记全。”
陈操之道:“容我细细录谱,明日再交与全常侍如何?”
全礼道:“好,老夫明日派人到这里来取。”扭头对身边那个随从道:“明早提醒我一下,免得又忘了。”
那随从应道:“是。”
……
丁异送罢全礼回到正厅,吴氏正等着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幼微的婚事成不了啦?
头戴黑纱帽的丁异手捻白须,摇头苦笑道:“没听全常侍说吗?丁氏娘子有如此小郎,谁敢娶啊!”
吴氏不忿道:“幼微早已不是钱唐陈氏的人了,若不是夫君宽容,允许他陈氏叔侄一年来探望一回,陈操之如何能上得我丁氏之门?竟还来管幼微出嫁之事,这与他陈氏何干!”
丁异这回倒没有特别动气,说道:“还是幼微自己不愿嫁啊,所以推出她小郎来支吾,我倒是没想到陈操之竟然小有才,就连桓参军、全常侍都看重他,如此看来,这个陈操之前程应不在其兄陈庆之之下。”
吴氏道:“陈庆之就算不夭寿,以他的寒微门第还能升到高品显职去!依妾身看,这陈操之即便再有才,也只是下品浊吏的前程,在钱唐怎么也不能与我丁氏相提并论。”
丁异还在捻须摇头,说道:“罢了,幼微硬是不肯嫁,我这个做叔父的也不好强逼她,传扬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毕竟女子守节乃是美德,罢了,就随她去吧——”
“啊!”吴氏瞪大眼睛道:“夫君要放幼微回陈家坞?”
丁异失笑道:“焉有是理!我不会象先兄那样糊涂,接回来的丁氏女郎怎么能让她再回寒门去,我钱唐丁氏岂不成了他人的笑柄了!”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是说幼微愿意守节就随她,以后莫要再四处托人为其说媒了——唉,这次求亲不成,那禇文谦又自感大失脸面,只盼禇氏不要迁怒我丁氏才好,士族失和,又在同县,总是不美。”
吴氏道:“禇文谦要恨也只会恨那陈操之,怪不到咱们丁氏头上。”
丁异捻须不语,心道:“钱唐士族对我丁氏与寒门陈氏联姻一向冷眼暗笑,这下子好了,本县士族首领全常侍也看到了,当年幼微嫁给陈庆之也
卷一 玄心 十六、燕乐半字谱
· 更新时间:20091012 10:19:56 本章字数:2913
四月底的天气已颇有些炎热,又值正午,阳光直照下来,那影子全在脚底下畏热似的缩着。
丁幼微侧头看着落后她半步的小郎陈操之,见他挺直的鼻梁一侧微微沁出细汗,心知他方才双手悬腕用两种书体写了一百二十八字的四言长诗肯定劳心费力,柔声问:“操之,累到了吧?”
陈操之微笑道:“不会,心里很轻松。”
“嗯。”丁幼微含笑道:“嫂子也是,感觉胸口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看这楼台花树都觉得与先前来时不同。”
跟在二人身后的雨燕和阿秀这会也轻松地嘻笑出声,阿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