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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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规整精神,但是看起来葱郁浓荫,有一种自由自在的蓬勃劲头儿。
“且在这儿等着,我去回禀殿下。”
服饰与柳夫人韩夫人相类,但是看起来要苍老得多的女子对她们说。紫玫客气的躬身:“见过杨夫人。以后还请夫人多照顾提点。”
“紫玫姑娘客气了。”
阿福她们等在廊下,听着屋里面的声音,细微,平缓,从容……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可是那声音在这夏日的燠热午后听起来,就象潺潺的一股清泉,让人觉得心神渐渐安定下来,浮燥散的无影无踪。
杨夫人又出来说:“都进来见过殿下。”
阿福她们跟在紫玫身后,进了太平殿。
正文 九 太平殿 下
阿福她们进了门虽然他们不应该抬头,阿福还是飞快的打量了一眼。
大概刚从炎热的外面进到屋子里,这里给阿福的第一印象就是骤然包裹住全身的凉意。
再朝里阿福就没胆子偷看了,四名宫女四名内侍一起跪下:“拜见固皇子。”
没听到固皇子出声,还是那位杨夫人说:“你们都是太后调教出来的,规矩自然不用我多说。我也相信必然都是得力的人才指派到太平殿来——以后心里要装着这一条,说的做的想的,可都别给德福宫抹了黑。”
这杨夫人好厉害。阿福没抬头,进宫这些日子实在长进不少,最长进的就是这个膝盖,都跪出茧子来了。
这话绝不夸张,一开始跪的破皮红肿,破的了皮再结痂,痂再掉了再红肿——如此这般,茧子生出来的很快。
身体总是比脑袋,更快一步适应环境。
杨夫人这话,一下子就打掉了刚才阿福心里转过的侥幸念头。怎么说,她们都是太后拨过来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太平殿这边总不好把太后特意拨给孙子使唤的得力人都弄去干洗马桶挖土搬石这样的活计,打狗也得看主人对不对?但杨夫人这么一说,似乎他们要是犯点错有点怠慢,那不止是不敬固皇子,简直是往太后脸上抹黑——
杨夫人让他们逐个报上名来,阿福声音平平稳稳,不高不低的说了。
阿福耳朵尖,听到翻动书页的轻微声响。
他还在看书?
杨夫人又开口说话,阿福急忙定下神认真听着。
这位杨夫人和柳夫人韩夫人明显不是一个作派,以后日子恐怕不好混。
不是说柳夫人韩夫人就不厉害了,这些能在后宫混到管事夫人地位的人没有一个是软柿子。但是德福宫是太后的地盘啊,山中有老虎的地方,当然没有别的称大王。可是太平殿不一样,只有一个固皇子,还眼睛不便。这位杨夫人的地位好比镇山太岁,自然不会任人糊弄。
果然,最后他们连紫玫在内的一共八个人,连一个好差事也没捞着。紫玫是太后身边极得力的宫女,到了这里只能去理一理固皇子的衣裳,别的事都不用插手。杨夫人还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说她得好好的用心。
她们住的屋子也不是德福宫里那样了,屋子小而窄,窗子小,杏儿一进屋就傻了眼,然后摸了摸泛潮的似乎都能捏出水的被褥,冲着阿福哭丧了脸:“阿福姐……”
阿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笑:“看你,非说要跟过来,后悔了吧?现在可回不去啦。”
杏儿一甩小包袱:“谁后悔了!”
“没后悔就行。”
说实在的,阿福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
德福宫什么都是最好的,还有绿盈罩着,把她们当小的照顾。可是到了这,两眼一抹黑,紫玫看来是没啥指望了,还是靠自己吧。
第二天一早两个给发去洗刷东偏殿,从里干到外,累的两个小丫头腰都直不起来。
阿福情知道这是下马威,所以咬紧了牙,宁愿再累点儿,头一关得闯过去。杏儿也知道就算再苦,哭哭啼啼也没用。再说,她们在太平殿这里也不算苦差了。
杏儿自己就说:“总比发到下三门去好,人家能受,我们也能受。就算我留在德福宫,就我一个人,那也不比在这里好。”
下三门差不多就是苦役局了,最脏最累的活计都归那里头,粗笨的和犯了错的宫人被发到那里去——只听说有发去的,没听说有一个回来的。
其实,阿福想,在太平殿,也不是太糟。
太平殿,是真的名符其实,很太平。
几天下来,阿福也看出不少事。固皇子整天连门也很少出,太平殿也没有什么客人。日子是真太平,安静的白天也象晚上一样。
如果固皇子眼睛不是……
当然,阿福知道,这种事没有如果。
杏儿摸摸脸:“我黑了吧?”
说实话,是黑了。不过阿福说:“比我白啊,没黑嘛。”
“那肯定瘦了。”
“好象……”阿福真没看出来她瘦了。
好象后面没下文,好象胖了还是瘦了?这个完全可以让杏儿自己发挥想象补上。
杏儿咬了一口饼,对阿福小声说:“紫玫姐早上好象被杨夫人训了。”
“你听见了?”
“我不是有意听的……就是正好听到那么两句。”
阿福和她头靠头:“为什么啊?”
“嫌她熏香熏的味呛了。”杏儿说:“杨夫人说话……我有一半听不明白的,不过我知道一定是很厉害的话。”
“杨夫人念过书。”
杏儿小声说:“看起来那么瘦,训起人来嗓门可大啦。”
嗯……阿福可以理解,杨夫人训人时和平时的精神气儿不是一个水准。平时象木头,一要训人的时候,那就是木头浇了猛火油……
也是,阿福想,得理解她。这辈子也没嫁人,她年纪也不小了,过了这几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日子了,不趁这会儿训人,将来想训也训不了啊。
“阿福姐,我觉得,过几年,我们要不出宫,留在宫里做个人夫人,也挺好啊。”
阿福意外的转头看她:“为什么?”杏儿不是一直惦记要出宫的吗?
“唉,我也说不清,可我觉得,当夫人,挺不错的。”
阿福瞅瞅她,又咬了一口饼:“你呀,再长两个脑袋,再说吧。”
“再长脑袋?”杏儿说:“你是说我笨吧?我可以学啊,上次不是听人说了嘛,有什么,事定成来着?”
有志者事竟成。
阿福咬着饼笑。
行,有个盼头儿也好。
阿福干活象以前一样卖力,不过心里隐隐也有了个盼头。
她盼的和杏儿不一样。说不上来谁盼的东西更遥远。
也许杏儿的盼头遥远,她的近。
不不,杏儿的盼头可以达到,她的……恐怕到不了。
中午时贵人午睡,她们没那个福气睡。领东西的差事她们做不来,送东西的差事还轮不着,就做针线。大些的宫女指派的,还有她们自己的。袜子破了得补,鞋底磨薄了,找些杂布来,再找些浆糊,要做鞋,得先打鞋底。这是门手艺,杏儿不会,阿福做这个做的很好,在家娘没有空,阿喜和她的鞋都是她做的。
阿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刘家待她好吧?刘昱书待她也好吧?
“阿福姐,你真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啊。”
阿福笑笑,忽然想起件事,抬头说:“你可不许再给我揽事,我帮你打鞋底可以,可不会再帮你帮别人!”
这话有点拗口,不过杏儿陪着笑说:“当然不会啊。”
鞋面儿上可以扎花,但是这会儿阿福手指直哆嗦,裁剪还行,绣花针绝对捏不稳。
上午干的活儿有点多。
新鞋一做好,杏儿就赶紧套上了脚,在屋里走了好几步。
“怎么样?大小合适吗?”
“!”杏儿用力踩了两下,又跳了两下,喜孜孜的说:“阿福姐,将来谁娶你,真有福,能穿这么软和合脚的鞋。”
“去,谁跟人似的,就看重这么双鞋了。”
可是真别说,还真有人,就看重这双鞋了。
杏儿踩了水,鞋湿了,就搭在石头边儿,光着脚继续拔墙跟儿的草。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把鞋脱了再干活儿的。这些草拔了也会再长,怎么也拔不完。”
“天冷了,你让它们长,也长不出来。”
两个人都低着头干活儿,冷不防身后有人问:“这鞋,谁的?”
阿福抬起头,瘦干干的杨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们身后了,手轻轻拎着那只还滴水的鞋。
两个人一起行礼:“见过夫人。”
杏儿大着胆子:“是我的鞋。夫人,我不是有意思把鞋晾这儿,因为刚才干活儿弄湿了,所以……”
“你自己做的?”
阿福抬起头:“回夫人,是我做的。”
“嗯,手艺不错。”杨夫人看看鞋底,又看看鞋口:“特地学过?”
“在家时做过。”
夫人把鞋子又轻轻放下,掏出手绢擦手。
她走了,两个小姑娘才松口气。
“呼——”杏儿松口气:“吓我一跳。”
“没事儿,没事。”阿福说,不过她也有点紧张。杨夫人看人的眼光真利——就是心里没鬼也被看的心虚起来。柳夫人欠缺她的这份气势,韩夫人呢,又没有她的心计。
第二天阿福就被杨夫人单叫了去,让她以后不必做杂活,先照着鞋样,做两双单鞋出来。
“不必花哨,舒服最好。”
杨夫人没说鞋是给谁做的。可是这宫里的男式鞋子,还能是给谁做的呢?
正文 十 固皇子 上
“这鞋子,是给……做的吧?”
杏儿说到中间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变低了
她终于知道要小心了,阿福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心酸还是欣喜。
在这宫里不小心是不行的。阿福看杏儿,好象在看自己的另一个妹妹一样。和阿喜不同,阿喜虽然在家时也依赖阿福,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会找娘。阿福摸摸她的头:“嗯,你帮我把线在水里浸一浸,再阴干,我要用。”
杏儿高高兴兴的去浸线了,能帮上忙让她觉得自己特别有用处。而且,这是给贵人做的鞋啊!说不定这鞋一交上去,自己和阿福姐就不用做这些粗重活计,也不用整天穿着这种老气难看的绿颜色衣裳,杏儿觉得这身衣服的颜色真象自己家乡河汊里的老蛤蟆一样,那么丑,绿的那么暗沉。
杏儿看见过,宣夫人身旁的大宫女,穿着银红宫装,领口束着雪白的丝绢,绢上通常会绣着不一样的花纹,好看极了。杏儿想,要是自己也能穿那么一身衣裳,那领口一定要绣上一大朵杏花,用最好的丝线绣!
杨夫人给阿福的是最好的材料,不过阿福只选了贵人们不爱穿用的棉布出来。打浆子的时候打的既不稠也不稀,捶布时也特意的下功夫,最后是鞋面,阿福以前给阿喜绣过莲花鞋面儿还有白兔子鞋面儿,这些花纹当然都不适合绣在这双鞋上。也给哥哥朱平贵做过鞋,不过那是素面的,不用扎花。
阿福不知道宫里有什么花样是忌讳,有心想去找紫玫打听,结果紫玫偏偏不在,和她同屋的另一个从德福宫过来的宫女也没在屋里。
于是阿福最后交给杨夫人的,是素面青布鞋两双。
杨夫人仔细看过,没说什么,就让阿福依旧去做事情。
杏儿守在园门边,小声问:“怎么样?怎么样?夫人说什么?”
阿福摇摇头,心里也有点悬悬的:“什么也没说。”
杏儿扁着嘴,小声抱怨:“我就说那鞋面太素了,就绷了一圈线什么也没绣,夫人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嘛……”
“好了,干活吧。”
阿福昨天夜里睡得晚,她把鞋口反复揉搓,搓的软软的了。
搓鞋时她想了些事。
想到前一世,得到一双崭新的,红色的小皮鞋,高兴的很,新鞋很快把脚磨破了,还舍不得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