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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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念雁摇头晃脑道:“二皇子有所不知。那个自西域经商回来的奸商向吾国君禀报时,本王完全不信。但国君却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等大事,须报请玉夏国国君知晓,毕竟瘟疫走向由西及东,先危及的,便是玉夏国国都。”
玉无树仍是满腹狐疑,“不知贵国将那个商人如何处置了?”
“先看管起来了。国君命全国上下尽服用良家的百草丸以避可能的灾害,又遣本王出使至此向贵国示警。本王到今日仍然不尽信,初时更怕贵国国君笑吾堂堂杭夏国对一个奸商之语大惊小怪,所以犹豫再三,在不敢违抗皇命又不敢轻忽人命的思虑之下,才不怕丢脸招噱,向贵国国君禀明了细由。”
这话若由别人说,的确牵强,但若是由迂腐的六王爷讲来,便有几分合情合理。玉无树虽怀疑,但父皇曰提前一日已在梦中亦受月神之谕迁城避疫,他也只得协助大皇兄尽快完成迁民之举了。
‘
“范颖,你在吗?”
“恩公娘子?”正想将床底下的某人拖出,听见门外轻询,范颖打开门闩,“恩公娘子请进。”
罗缜进门便道:“所有医者奉皇命需留在城内救助可能感染瘟疫的守城将士,相公要陪之行,我要陪相公,你护着我爹娘到罗家的别苑去罢。如有异常,请速带他们到千里之外。”
“恩公娘子不走?恩公虽然拥有从大自然获取能量的异能,但万一那异能庇佑不了恩公娘子……”
“如果瘟疫对相公无害,他必然庇得了我。如果庇佑不了,那便是连他也抵挡不住这场瘟疫。相公执意不走,我若硬拉了他走,他必然一生挂念着这事。既然如此,我只能陪着他。不管是什么情形,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范颖突然笑得凄凉,“恩公和恩公娘子如斯深爱,好生令人羡慕。”
“你答应帮我了是不是?”
“范颖会全力以赴。”
罗缜称谢,匆匆告辞。
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说过,我在水里,你便在水里,我在火里,你便在火里。但那时,我在火里,你却负手站在火外看着我消亡……范颖明眸阴霾浮动,再阖了双扃,扯出床下宿世冤家,挥掌掴了他两个耳光,“你这个负心人,你负了我,害了我,还害得我娘至今犹在千年冰玉棺内等着爹的灵珠炼成救她。你比起恩公,比起恩公娘子,简直是垃圾也不如!”
被她叱打的人看似深度昏沉,不知身外之事。殊不知方才的话,如今的语,皆收进了耳中,且前世往事零星片断,在脑际沉浮出没,虽醒不来,却也忘不掉。即使六王爷仍是迂腐的六王爷,但有些事注定要发生变化。
纵是千年道行,也有情关难破。纵是几世伤心,亦有情丝纠结。纠纠缠缠中,总有一些本不该忽略的细枝末节被忽略。晓得眼前女子与良家长子皆非常人的六王爷,会有何惊人之举?
第二十一章 与君不离4
那场瘟疫,终究还是来了。
尽管全城上下尽有药草气息弥漫,沿街撒了石灰粉,犹未挡住它肆虐的脚步。守城将士面覆黑巾,身穿泡过药汤的衣装,仍接二连三病倒城头。病者口吐涎沫,四肢抽搐,面目青黑,眼白翻滚……两天之内,已死数十人,翌日又增数十。死者其中,亦有奉旨留守城内的医者。
罗缜面围白巾,指带手罩,随着之心、之行及其他医者,检查照料病人。终于,之行持银针由一人口沫中验出了疫种,告知了之心。之心遂携罗缜漫山遍野,又喊又叫,寻找对症解药。五日后,在几块大石之中,找到了几株半人高矮、挂着朱红叶片的药草,他当即跳脚欢嚷:“是它是它,娘子,是它!阿红姐姐,之心找你找得好辛苦!你怎不大些声应之心?”
罗缜放眼仔细观望,发觉这几株药草方圆几里周围的虫兽,当真安然无恙。她与相公,果然不是徒劳……只是,这些将活人无数的宝贝,被之心称之为“阿红”,不知有何感想?
之心蹲下,叽叽呱呱半晌,开始采摘药草上的叶片,“娘子,阿红姐姐说,用她的头发在大锅里熬煮一个时辰,那汤就可以救人啦。熬的时候要将锅放在当街,让药气散啊散,就可以逼退瘟公公吐出的瘟气了。”
罗缜亦出手帮忙,笑问:“你的阿红姐姐有没有告诉你,不许叫她阿红,她应该有更好听的名字呢?”
“咦,娘子你听得见阿红姐姐说话哦?”
看罢,同情阿红姐姐。
依据之心的指点,将“阿红姐姐”的“头发”分成几拨,放置在高沿城几个四通八达的街头熬煮,再取汤给患者服用。仅两日,患者已少有好转;再一日,瘫软患者中有人可扶墙慢行;又数日,所有服药患者均有起色……
“良大夫,您医术真是高明,您救了咱们高沿城呢。”
“咱们高沿的百姓,都得感谢良大夫的再造之恩……”
诸医生围拢上去交口赞服的,是良之行。
良之行欲语又止,目询罗缜。后者摇首,牵着之心到另一厢喂人服食药汤。她想要的相公,从来就不是一个诸人心中眼中的英雄。
十几日后,之心跳着大叫:“好啦好啦,瘟公公垂着脑袋走了!不会再有人死去啦……娘子,你怎么啦?”
罗缜任他抱着,稳住虚软脚跟:终于没事了。尽管事前有过想象,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生命的接连死亡。如果没有设法利用皇权使全城的居民迁出,那该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的场面?
生命不知何时,就设置下了考验。度过去的,是造化;度不过去的,是劫厄。原来,可以健康活着,如此美好;可以与相公相依相偎,如此值得珍惜。
第二十一章 与君不离5
大疫后二十余日,所迁百姓陆续回都。
三十日后,玉夏国国君率宫人回宫。
一场毁灭性的大疫,仅死百余人,不可谓不神奇。玉夏国国君设坛感念上苍庇佑之后,又对远程赶来示警的杭夏国六王爷百般重谢。杭念雁懵懵懂懂受了一番最高礼遇,起程返国。
国相上表,言此次大疫折损可谓轻微,除上苍萌顾,邻国友好,尚须恩泽留守在此的将士及医者,抚恤死者,嘉奖生者。其中,又以想出克疫之法的医者最该享受国君荣宠。
龙心大悦的玉夏国国君自是一一准奏。
所有驻守将士皆调升三阶,赏金一百。所有留守医者,皆获赏赐。而良之行,一日之间以“神医”之名闻达天下,虽婉拒了国君进御医院任院首的封赏,仍赐宫外医苑一所,以广医天下百姓,造福苍生。
“之行,这是你的医苑啊,好漂亮喔。”之心摸着梁柱上的雕饰,“之行喜不喜欢?”
之心在地上滚爬过一圈,脸上不知从哪里蹭了一块灰尘。之行给他拭去,“其实,这些都该属于大哥。”
“为什么啊?”
良之行还未答,进门来的罗缎已经撇了小嘴对身旁人道:“姐姐你看见没,这呆瓜对姐夫比对我好多了!”
“珍儿!”之心见了娘子,扑上来便给抱住,叽叽哝哝开始撒娇。
罗缎酸气冲天,“呆瓜,看见没?你最爱的大哥最爱的,是我姐姐!”
“不必吃味。”之行轻拍了拍她艳丽如桃花的颊,“成了亲后,也会如此。”
“……呃?”
“不明白?”
“……呃。”
“成了亲之后便明白了。”
“……冷面呆瓜,谁要和你成亲!”
“不想和我成亲?”
“你想得美!”
“如此想和我成亲?”
“……你想得美!”
之心在两人之间插进一颗大头,好奇道:“之行,你想亲缎儿是不是?之心看得出来哦。”
与君不离6
“爹和娘已经接受了相公,你和缎儿的婚事自也迎刃而解。他们现在不松口,只是面子上抹不开而已。之行只需稍加努力,就会抱得美人归。届时,你是该叫我姐姐还是大嫂呢?”
之行笑而未语,罗缎却还要矫情,“姐姐,人家不嫁他啦。”
“咦,我只说过之行可抱得美人归,可说这美人是谁了吗?”
“大嫂没说。”
“那为何有人领认?”
“许是脸皮厚了些。”
“冷面呆瓜,你闭嘴!”罗缜顿足,“还有姐姐,你们联手欺负我!”
善良的之心为妻妹出头,“缎儿,你不要怕喔。”
“姐夫……”罗缎无限感动。
“缎儿,你不要怕之行不娶你啦,之行一定会娶你啦。”
罗缎的感动瞬间摔成四片八瓣,欲哭无泪,“姐夫,我何时说怕这呆瓜不娶我来着?”
“你是怕喔,就像之心怕娘子突然不见了一样,你就是怕之行不娶你啊。是不是,娘子?”
罗缜对着相公纯美的憨笑绽开嫣然,“相公好聪明喔。”
“啊呀呀,你们气死我——”
罗家二小姐的婚事将见光明,罗家三小姐的婚事却仍有波折重重。
尤其在昌凉王郡主登临罗家,向罗家三小姐大方示好,表明了愿意与她共侍二皇子,赢得了一个举口皆碑的贤惠美名之后,罗绮的姻缘路更是崎岖了。
“没想到,昌凉王郡主还是一个厉害角色。”罗缎拍案叫好,“如此一来,若二皇子再娶不到绮儿,就是罗家不识好歹了。同时,还将绮儿推到了夺人未婚夫婿的风口浪尖上,高明呐。”
“的确高明。”罗缜亦不得不赞一声,“一位长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有此计量,合该是吃皇家媳妇这碗饭的。”
罗绮击掌应和,“所以,我只得让贤了。”
“让贤?”
“我已决定向国后一诉衷曲。民女罗绮,商贾之女,才疏貌平,平民白丁,蒙国后错爱,深感惶恐。如今大梦初醒,方知己之薄陋,怎匹配皇家高贵血统?特请国后宽仁慈悲,容民女叩辞皇家婚配,使凤使鸦各安其所,莫乱纲常,莫紊世情。”
罗缎笑问:“谁是凤?谁是鸦?”
罗绮无辜道:“还需多说?凤凰自然是我。”
罗缜摇首,“你先莫急着做,先看看无树皇子的态度。依你看,他会不会使‘拖’字法,拖到国后颁旨指婚,罗家再无退路,他便只待大婚日一娶双人呢?”
罗绮垂眸,未发一声。
“啊?”见她如此反应,罗缎圆瞪美眸,“不会你也如此想他罢?还是他当真是这个打算?”
“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委实如此怀疑。”罗绮俏丽小脸浮上哀愁,“刚开始我被他说服,什么也不做,只待他来解决。但昌凉王郡主近日动作频频,他却仍是毫无动静,由不得我早把姐姐的担忧在脑子里想过十数回。”
“你可亲口问过他?”
“前段日子瘟疫横行,我只担心姐姐的安危了,哪有心情想这些事?而近日,他一直未在我眼前露面,我无从问他。”
罗缜蛾眉略颦道:“你也不要先给他定罪名,猜疑这种事,有时比背叛更能扼杀情感。山不来就你,你去就山。你到王府,问清他心底的真实打算。若他避而不见,或见而不答,或答非所问,你便直接将你的猜疑道出,看他如何应对。他那人城府极深,但我的绮儿又何时差了?他答你话时,你需察言观色,莫让情感蔽住了眼睛,也莫让猜疑绊住心神。你的个性你自己最清楚,若有朝一日真与另外的女子分享丈夫,你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