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骚-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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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感到无可奈何,同时又觉得好笑。
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怎么,非要让他断袖子么?
第二日,周棠睁开眼时,觉得头很晕口很干,身体很难受。
想起昨夜小夫子留了下来,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摸,可是只摸到一片布料,并没有摸到人的体温。
他坐起来,被阳光晃了一下眼,就看见窗口坐着那个人。
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布料,竟是被自己压着的半幅袖子。
周棠咧嘴笑了起来,跳下床跑到洛平身边:“小夫子,你在做什么?”
洛平搁下笔:“闲来无事,随便写点东西。”
周棠拿过那张纸,看见上面写着几行清隽的字——
君初见、白马轻裘赶上殿。
谁人道、人不轻狂枉少年。
几人羡,几人厌,几人怜。
去你娘的枉少年!
周棠疑惑:“小夫子,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洛平笑道:“没什么意思,那只是我今天要做的事。”
周棠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洛平说的什么意思,觉得他身上凉凉的,就往他身上靠。
洛平被他的热度吓了一跳:“殿下,你发烧了?回床上好好休息去,我让芸香去给你喊太医。”
“我不要太医,你再陪我两天就好了。”周棠借病撒娇。
“不行,我出去有点事,等办完了事就回来看你。”
“嗯,那你一定要过来啊。”
“好,我一定过来。”
周棠烧得稀里糊涂的,攥着那半幅袖子又爬回床上,沉沉睡去。
注1:
看到有娃子提出蛇是冷血动物这个问题,汉子在此解释一下。
准确地说,蛇是变温动物。
爬行类的血液会随着温度变化而变化,其实它们不是一直冷冰冰的,它们很喜欢晒太阳,使自己血液温度升高。在很冷的时候,它们就会睡觉(冬眠),不会到处乱动了。
所以袭击周棠的这条蛇大概是刚晒过太阳?
PS。汉子小时候喝过一碗新鲜蛇血,导致现在都有心理阴影,我森森地记得那温度和口感……【独怆然而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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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替死鬼(上)
(16K小说网16kxsw及时更新给你最新阅读体验!) 晨光倾泻在竹林中,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此时这里一派祥和景象,丝毫没有传言中那样诡谲恐怖。
洛平快步行来,踩碎了一地光斑,衣摆匆匆扫过枯叶,沾上了一些灰尘,他毫不在意,只一心找着自己要找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焦急。
须臾,他停下了脚步。
蹲下身,他翻看了一下那条蛇的尸体。其实并没有周棠说得那般可怕,只比一般的蛇稍长稍粗一点,但确实是剧毒的,瞅见那两颗毒牙,他也觉得很后怕。
接着他又四处查找一番,把散乱的箭头都捡了起来。最后取出一把小铲,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将一个包裹,还有蛇的尸体和箭头悉数埋入其中,用干土和枯叶掩盖好。
洛平起身拭了拭额角的汗珠,长吁一口气。
蛇的尸体、箭头、染血的衣服、鞋子……他收拾好周棠留在竹林里的痕迹,又回到浮冬殿嘱咐了芸香几句,才稍稍定心。
看了看日头,已临近早朝时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换身朝服再入宫。
洛平向西宫门急急忙忙地行去,料想回家是肯定来不及的,只能就近到翰林院找一套旧官服,再赶回真央殿。
穿过回廊时,洛平不期然地遇上了一个人,令他脚步微顿。
那人一身浅翠裙裳,手执一枝初绽的杜鹃花,美目流转,望着他讶然道:“咦?你不是那个洛、洛……洛什么来着?”
“微臣洛平,见过公主。”躬身一拜,洛平报上姓名。
“啊对,你就是那个色鬼状元郎。”周嫣巧笑,“你怎么这般狼狈,瞧你袖子都扯烂了,是招惹到了哪个宫女吗?”
洛平心下无奈。他不过是在赏春宴上多看了她几眼,怎么就被冠上“色鬼”的名号了,居然公主和周棠都这么喊他。
假装无措了一会儿,洛平赧然道:“那日洛平醉了,如有冒犯,还望公主殿下赎罪。”
周嫣见他垂着头红着耳尖,一副要钻地洞的模样,越发起了逗他的兴致:“洛大人觉得,嫣儿的舞跳得怎么样?”
洛平支吾着回答:“公主的舞明艳动人,原本那天微臣并未多饮,只是殿下的一曲醉千觞,实在醉人。”
周嫣哈哈笑了出来:“想不到你这人看着古板,嘴巴真是甜死人了。嗯,你把本公主哄得开心,这朵花赏你了。”
“多谢公主。”
洛平一揖,周嫣趁机折下一朵杜鹃插在了他的束冠上,不待他回神,便大笑着跑远了。
那一袭翠色长裙曳地而过,带走了一阵清淡馨香。
伸手拿下头上的杜鹃,洛平望着它,恍然中想到了些什么,轻笑起来。
——这是他初恋的味道,那般天真纯粹,涂抹了他的整个年少时光。
当年在赏春宴上,他真的在周嫣的霓裳羽衣中入了迷。
那时他为她赋过诗词,句句相思,柔肠百转,而她总是捉弄于他,但从无恶意。她把他的寄情诗改成打油诗,把他的相思柔肠磨成了哭笑不得。
她笑着跟他说:“洛平,我终究是要嫁给振远将军的。生于帝王家的人,爱不得,恨不得。我愿你能娶到一个不会负你真心的女子,一生安乐自在。只是这世间,有哪个女子配得上你的真心呢……”
这是一段在青涩中夭折了的感情。
但洛平记得,她的笑始终是那样晴朗。
不似她的人生。
被公主这么一耽搁,洛平的时间更加紧迫了。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他请个病假也没什么,可是今日不行,今日的早朝,他断不能错过。
宣统廿一年五月六日。
上一世的今天,便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从西宫门出去,着急忙慌地跑到翰林院找了套褪了色的旧朝服换上,又跑回来从正门入宫,一来一去,弄得他汗湿重衣。
到了真央殿,有人注意到他的邋遢模样,戏谑道:“洛大人,这身朝服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新任官吏,怎么会把朝服穿得这么旧,这可是皇上赐的,你也太不爱惜了吧。”
洛平理了理衣衫回道:“郭大人切莫说笑,洛平是太过爱惜了,每日勤洗朝服,奈何手拙,竟把颜色给洗掉了。我想皇上应该不会怪罪于我吧。”
睁眼说瞎话,洛平把那人堵了回去。此时皇上驾临真央殿,众人连忙跪下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
威严赫赫地坐在大殿上,议完了黄河水患北境救灾,皇上丢下来几本奏折:
“右都御使张润泽,禁卫统领程正安,你们两个同时参了对方一本,还各自拉扯了几个附议的,怎么,我这真央殿是让你们掐架的地方么。”
那两人听见这话,慌忙跪下陈辞。
张润泽道:“启禀皇上,程正安值勤期间擅自离岗,正是因他之故,都梁台遭贼人入侵,我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的文书被翻得乱七八糟,望皇上为我做主啊!”
程正安道:“皇上,臣并未擅自离岗,此话纯属诬陷!倒是张御史,那日被我撞见他与可疑之人交易,看样子足足有千两白银,不是受贿又是什么!”
……
两人各执一词吵吵嚷嚷,督察院和禁卫军还都有人出来附议,皇上一烦,挥手就给两人都降了罚,一个罚俸两年,受军棍一百,一个削了品级,交与刑部惩戒。
本来这场闹剧就要谢幕,洛平突然站了出来。
他说:“请皇上三思。古时贤相魏徵有谏言云: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此事尚未明朗,还请皇上不要妄下定论。”
大殿上的人都觉得他疯了。
谁都看得出来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偏偏洛平还要去触他的逆鳞,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皇上确实不太高兴:“洛卿此言何意?是说朕处置得不对么!”
洛平道:“两位大人的情绪都比较激动,以他们对对方的说辞来做判断,容易有失公允,不如让他们自己叙述一遍自己当日的情形,皇上再做判断。”
那两位大人也有点懵:咦?怎么半路杀出个毛头小子?还是个不要命的毛头小子。
不过皇上没有发作,点头允了。那两人便说起了自己当时的情况。
原来程将军的母亲当日病危,他出于无奈,只能找人替他的班,回去照料母亲。恰巧那夜遭贼,贼人狡诈,用迷药把一干将士放倒,然后单枪匹马地闯进了都梁台。如今禁卫军已经领了兵部的罚,好几个兄弟都还趴在床上不能动。不知怎么的罪责却全到了他的头上。
而张御史也并不是受贿,虽然难以启齿,但他还是不得已交待了出来,那天他是去给不成器的儿子还赌债,那钱是他给出去的,不是他拿回来的。
都是误会一场,只是两人素来有嫌隙,就借此参了对方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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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解决了,两位当事人也都没什么事,可大家都认为,洛平这个小修撰肯定要倒大霉了。为官之道在与中庸,他这样强出风头,还顶撞皇上,定然是要吃苦头的。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尽管皇上脸色不大好,但他开口说出的,却还是夸奖洛平的话:“洛卿不枉少年,勇而正,敢直谏,堪比魏徵。”
接着又好像是突发奇想:“洛卿,你观人观事细致入微,又有自己的见解,朕欲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熟读《大承典则》,届时由大理寺卿亲自考核你,若是考核不过,就还是从丞正开始做起吧。”
“是,微臣遵旨。”
——喀。
几乎能听见众位大臣们下巴落地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一向不喜别人忤逆自己的皇上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就是要纵容洛平,要偏袒洛平,谁都不许有废话。
大家的面部表情很复杂,惟独洛平,仍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
有人在他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让皇上如此亲信于他。他还真把自己当贤相魏徵了?要我说,根本就是一个佞臣。”
洛平不跟他们计较,因为他们说的没错。上一世,他就是把自己比作魏徵的,最后也真的成了他们口中的“佞臣”。
什么不枉少年,去他娘的枉少年!
皇上现在给他的,最终都会一把收回去。
当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曾有多么“不枉少年”,就有多么“追悔莫及”。
只是,既然他已知道这条路是升官的捷径,为何不走?
这回他不会一无所有了,皇上若是拿回了他的一切,至少他还有周棠。
其他的,他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早朝过后,洛平顶着众多关注走出真央殿,大理寺卿找他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好好准备之类的话,洛平恭敬地应了。
还未走到西宫门,他忽然被一个太监拉住了。
太监说:“洛大人,皇上有请。”
洛平微一愣神,心里已有思量——
看来昨夜他私自入宫的事,皇上还是要追究的。
跟着太监来到晚照亭,皇上只留了两名宫女侍候,挥退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