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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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又一遍地填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直到最后陪着那女人进入太平间,那时候天已经黑了。
出来后无处可去,也想不起该去什么地方,脑子里很乱,头疼得厉害。
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赚钱,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在最好的治疗环境里康复起来,回到十五年前她健康时的样子。无论怎样我都想不到她会自杀,并且选在我鼓起勇气跑来看她的这一天。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不明白。
他们告诉我,当时在监控室里他们看到她有点异常,担心她有什么问题所以开门进去看她。谁知道她那时候就躲在门后面,门一开,她野兽似的跳了出来袭击了他们,然后冲出病房一口气跑到了大楼的天台。
那时候她神智可能是清醒的,因为她知道锁上门,不让后面的人跟过去。之后,她就走到天台边缘,像走钢丝一样沿着天台边缘慢慢走了一圈。
这就是当时那群病人看着又笑又拍手的一幕,对于他们来说,那情形就好象一场突然而来的精彩马戏。
戏的结果是她跳了下来,用一个很漂亮的姿势,然后重重摔在我面前。死的时候两眼还看着我,静静的,淡淡的,就像她病情初始时那副发愣的样子。
我等了十五年,等到的却是这么一幕。
“他们打赌你能把这些全喝了。”
靠在吧台上转着空杯子的时候,有人给我推过来几杯酒。仍旧是甜雪梨,摇摇晃晃的液体在细长的杯子里晶莹剔透。
“赌多少。”
“一百美元。”
我一杯杯拿起,再一杯杯喝了下去。然后伸出手,在那人面前一摊。“拿来。“
一百美元很快塞进了我的手心,赚钱原来如此容易。
那些人在我身边围拢了过来,什么样国家什么样肤色的都有,他们给我带来了更多的酒。“这些喝完两百。”
“五百。”
“五百,OK,五百。”
当你处在一种思维和大脑脱离的状态时,你会发觉你是个无与伦比的酒鬼。我不停朝自己嘴里灌酒,不停收着那些洋人递过来的绿颜色钞票。
有些人拉着我进舞池,跟那几个俄罗斯女人一起,我把酒倒进她们嘴里,于是她们抱住我,吻我,让我的身体跟随她们的节奏一起扭动,然后听那些男人一波比一波亢奋地吹着哨。
这时候我发觉自己的意识竟然仍是清醒的。
我算着自己喝过的杯数,算着同那些女人亲吻过的次数,可是无论怎样计算,无论那些人怎样用他们热情的身体和气味把我包围,当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张躺在血和脑浆里的冷静沉默的脸,我便需要灌进更多的酒,更多更多,以及摸到更多的钱,绿色的红色的,或者各种各样的样色。
后来他们将酒瓶塞进了我的嘴里,在我的脑子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两条腿的时候,有人抱住了我,在我耳朵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一遍将酒瓶里的酒缓缓倒进我的嘴里。
然后我看到他们对我笑,笑得很开心,以致令我也开心了起来,我抓住他们的衣服,对他们放声大笑,一边骂他们,拉丁语阿拉伯语德语西班牙语,混合在一起乱七八糟不知所谓,骂得很爽,骂得他们和我都很开心,因为我不懂我在骂什么,他们当然也听不懂我在骂什么。
“Sexy hooker。”有人在边上那么叫我。
我扬手扇了他一巴掌,扇得他哈哈大笑,并且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低下头想吻我。
可是脸还没靠近我,一只手却挡在了我们中间,那只手把他的脸朝边上轻轻推了一把,他就朝地上滑倒了。
这副样子令我忍不住大笑,一边笑一边把酒瓶里剩下的酒朝他脸上倒,于是周围那些人也都大笑起来,学着我的样子,朝这个显然已经醉成一团烂泥的男人脸上浇灌了起来。
真是个令人乐此不疲的游戏。我这么想着,一边朝吧台上摸索酒瓶。
可是手却被拉了回来。
那只将那男人推倒的手。
我不自禁朝后看了一眼,可是灯光太暗,我只看到他一身黑色的衣裳,还有脸上一副黑色的墨镜。
于是伸手去拉那副墨镜,却拉歪了,我的脑子已经无法控制我的四肢。“这么暗你带什么墨镜。”于是我问他。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拽到了他身边,低头朝我看了一眼。
我想他一定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因为他那双漂亮的嘴唇抿得很紧,一言不发看着我,不知道想从我脸上找到些什么。
“你也想打赌么?”于是我再问他。
他嘴里轻轻一声低哼。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卷纸丢到吧台上,然后对我道:“走。”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就被他从这块热闹的环境里拖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我跟得踉踉跄跄。
偏偏我很想笑,还笑得连肚子都抽痛了。
因为他丢在吧台上的分明是卷卫生纸。
“你他娘的太无耻了……哈哈……”直到被他一把扔到马路边的台阶上,我才终于有那口闲气喷笑了出来:“卫生纸,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他依旧沉默着,一边用卫生纸擦着被我唾液和呕吐物一路弄脏的衣袖。这种安静令我开始觉得无趣了起来,所以挣扎了一下,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准备丢开他再返回那个热闹的空间。
可是刚站起来,腿一软又倒了下去,一个没撑稳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我再次大笑,一边笑一边看着那个无趣的男人,他大部分的脸都被墨镜和连衣帽罩住了,真的有点浪费了他那些暴露在外的好看的轮廓线。
“喂,拉我一把。”笑够了我朝他招了招手,但他没有理会我,头朝一边低垂着,像是在想着什么。我正准备再叫他一声,他却忽然将脸再次转向我,并且朝后退开了一步。
我不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也来不及去想明白。
就在他刚刚退开的刹那,我身后突然砰的声巨响。紧接着哗的一声,一股冰冷的水柱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将我浇得个彻彻底底!
“啊!!”明白过来我一声尖叫,并且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
但仍没逃出那片冷水对我的袭击。它们来自我身后的消防水管,整个管子的头都爆裂了,大量压迫在里头的水一得到释放立刻火山爆发般从里头喷射而出,浇在我身上,在这样的气温里那真是如同万把钢刀在我身上锉。
“SHIT!!”再往前窜,总算逃出了水管喷射的范围,我抱着肩膀匆匆望向那男人。
他沉默依旧。
直到水声在一阵疯狂的喷发之后渐渐弱了下去,他这才迈步朝我走了过来,一边褪开头上的帽子,一遍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清醒了?”然后他问我。
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我舌头微微打了个结:“是你……”
☆、第四十八章
眼前这张脸很美。
很;非常,极致……搜肠刮肚我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去描述这种美所带给我的震撼。
好莱坞曾这样形容过某个已故女明星的美丽,说她的五官是人类进化到极致的代表。我想这会儿用它来形容这张脸,应该并不过分,因为很少有人能美到让人感到窒息。
如果不是脱下帽子刹那暴露在我眼前那些干皱的皮肤和伤痕,谁能相信就在一天前;它还属于那具丑陋到极致的活尸。
那张干瘪可怕的,来自几千年前坟墓里的脸。
现在它仍保留着最初一部分干裂的死皮和伤痕;在鼻梁到右边额头那些部分,以及半边颅骨周围。它们看起来就像艺术家手里最诡异的刺青;霸道地铺展在那张几乎完美的脸上,生与死、天使与恶魔般地共存,突兀却又异样地令那张脸呈现出某种妖冶的美。
可是这美却令我反胃;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身上没法逃开的冷。“看上去你恢复得不错,那,是不是该恭喜你。”
他没有回答。
风吹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紧贴到我身上,又从每一个毛细孔里将那些针似的寒气逼进我体内,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胃里一阵抽搐,我张嘴吐了一地。
吐完抬起头,那男人依旧没有吭声。
只是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我,用他那双在昏暗的路灯下变得像夜色般浓黑的眼睛,而就在它们边上,那片张扬在眼角边尚未恢复的干皮,像层魔鬼的外衣,遮挡着它们妖精似的暗光,令它们愈发捉摸不透。
这种无法捉摸的感觉令人喉咙干燥。
“不是走了么。”于是咽了口唾沫,我再道,一边用力搓了搓胳膊。“还是觉得,回来让我卖掉可能更好一点……”
话没说完,身后哗的声巨响,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大片冰冷的水从天而降,再次把我冲了个彻头彻尾。
滴滴答答的水顺着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的鼻子,一行行往下掉,这些刚刚转暖过来的地方,转眼再次冷得透心。
“现在清醒了么。”水从我裤管里滑落到地上的时候我听到那男人的话音,冷冷的,像我身上的水。
我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冲他笑笑:“SHIT,真他妈的爽。”
他没理会我的表情,或者,无论我说什么,表现什么,他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你走了很长一段路,A。”重新将墨镜和帽子戴上,因为远远的有几个人正从酒吧里走出来,说说笑笑。
我期望有人能朝这边看上一眼,毕竟这里的动静还是很大的。
可惜没能如愿。
这狗日的自扫门前雪的年代,当那些人远远超这里瞥来几眼,并指指点点一阵之后,他们就跑远了,甚至连头都不回。
看着他们直到消失,我才回了句:“是很长。”
“那个女人是你母亲么。”这时突然听见他这么问我。
我一怔。
这句话电似的触及到了我某根神经,我迅速将视线转向他,不知道此时他突然问起这个是为了什么。
“我看到她在楼顶上走路,走在边缘,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没理会我的目光,他继续道。“那时候你就在她下面坐着,抱着膝盖,晒着太阳。知道么,当时你表情很有意思,但可惜,你自己却看不到。”
“后来她真的从那上面掉了下来,我猜你当时一定很震惊,因为我从来没在你脸上见到过那种表情。她是你母亲么。”
我没回答。
只看着他那双眼睛,那双依附在魔鬼外套下的妖精般的眼睛。
好一会儿,听见他再问:“她是你母亲么,A。”
“是的。”
“但她并不是。”
这话令我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比她大整整三千多岁,所以,她怎么可能会是你母亲。”
话一出口,我失控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FUCK!”一边笑一边朝他走过去,伸手指住那张漂亮得像只妖精一样的脸,我道:“知道她为什么不爱你么,斐特拉曼。”
这话令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没有做声。
“无法沟通,无法理解,无法交流。你活在你的世界里,却还总是自私地把这种世界强加给别人。为什么这么执着?我他妈要跟你说多少遍我不是那个女人你才能死心,啊?为什么你非认定她是我,因为我们长得很像吗?靠!全世界他妈的有多少人你知道么,全中国有多少人你知道么,十多亿人里找出两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