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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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区区几两银子,妹妹用得着这么说话么?”素妃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转身就走,到了库房门前,叫管家开锁称出二百零三两银子装进小木箱,“砰”地一声放在我面前。“多给的一两算我给妹妹的赔偿,也省得妹妹在背后说我处事不公,贪了你的便宜。”
“那就多谢姐姐了,让我多得了这一两银子。”我冷冷道,窝了一肚子火,正打算走,却突然想看看素妃知道自己女儿要嫁给段玄后的反应,“哦,对了。王爷说要将乐儿嫁给墨通道长,想问问姐姐的意见,不知道姐姐对这门婚事可否满意?”
自己的女儿要出嫁,消息却是从我身上听来的。素妃的脸色越发难看,“王爷真这样说?”
“对。”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巴不得素妃找朱同脸闹上一闹,好取消这门婚事。“提亲的人下个月就会到杭州府,恭喜姐姐又要当丈母娘了。”
我叫人提着箱子出去,又坐马车回了慈宁堂。身旁的太监正准备将银子给骗子张,我甚感可疑,叫人用药秤将银两再称一遍,结果少了足足二十六两四钱!
“这个老帮菜!”我骂道,将银子给了骗子张,说这些钱他先拿着,剩下的二十六两以后我会慢慢给。
“不用了,夫人!”他连连摆手,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喜不自胜地将随身携带的破棉袄铺开,将银子从缝里塞进去,又将棉袄穿在身上。因为棉袄太厚,银子又重,他额头汗水涔涔,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这已比原来多太多,鄙人一辈子都受用不尽了。”
银子他留下一部分,说是让我们办义塾用的。我原本考虑该要不要,段玄却非常大方地接受,将“子路受而劝德,子赣让而止善”的典故说出来,感谢了他的好意。
送骗子张出慈宁堂的门,他忽而抬头望着房檐上悬着的布旆,问我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我回答:“慈宁堂。慈是慈悲为怀的慈,宁是宁王府的宁,堂是公堂的堂。”
他随口嚅嗫了一句:“宁王府?”
“嗯。”我点头道:“我是宁王的内眷。”
“哦。”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将手伸进袄里弄了弄,然后缩起膀子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秋意绵绵,天气越发地冷了。
到了第二天,小达以及他的朋友没来。不仅如此,连求食问药的也没有。相邻的两条街上,虽然依旧热闹,但离慈宁堂越近人就越少,或者说方圆十米内根本没人。
几桶的大米饭,还有一大锅菜就这样凉在一旁。送饭?谁去都不行,只能在慈宁堂里待着。那斜对面的季老太婆提着木桶到了门口,也不进来收潲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提着木桶回去了。
我叫人拉住她,打好饭给她吃,她却跟逼她吃毒药似的,浑身哆嗦,极不情愿。我只好选择放弃,百无聊赖地回后院坐着,看看凋落的树叶,看看地上的蚂蚁。
段玄端着棋盘过来,说要与我下围棋。我说:“下可以,不过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段玄含笑:“好。”
摆好棋盘,准备好茶果点心。因为段玄的眼睛看不见,便找了个人帮他落子。连下两局,我竟输得惨不忍睹。
我死不认账,又下。眼看着新局颓势渐显,索性从棋盒里捏住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并顺手牵羊,将旁边的白子藏于手心。
“上五九路①。”
段玄侧着耳朵倾听,忽然开口道:“夫人,你作弊。”
“是吗?”我捧着热茶,嗑着瓜子,捏起另一枚黑子,趁机将白子放进棋盒,矢口否认道:“叔叔你又看不见,怎会那么确定。”
“去八七路。”
段玄让丫鬟帮他把棋子落在相应的位置,转眼间便杀了我一大片。他笑道:“那一步本是死棋,早晚都是夫人的囊中物,却何必操之过急?”
我仔细一瞧,果不其然,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将段玄的一小部分棋子包抄起来。我正得意之际,却发现这只是段玄为了诱敌深入而设的圈套!我顾此失彼,无论如何走,都必输无疑。
我耍起了赖皮:“若你非说我作弊,就请拿出切实可行的证据。”
段玄笑而不语,摸索着将我的棋盒拿过去。结果,他竟真的摸了一枚白子出来!我顿时气馁,但就是不认账:“那是我的黑子。”
“这上面有葵花籽的味道。”段玄将棋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继而说道:“夫人喜欢晒太阳又怕晒黑,自然坐在向阳处背对着太阳,但棋盒却暴露在阳光底下。而且夫人用的是黑子,比在下的白子更容易吸热,所以这枚相比较凉一些的棋子定是在下的白子。”
“我棋艺太烂,叔叔你让我几步又如何?”我算是服了他了,这么多步棋怎么就能将所有位置记得一清二楚。还有那声音,我之所以嗑瓜子就是为了扰乱他的视听,没想到段玄还是能察觉出来。
“若夫人光明正大,在下让也无妨。”段玄不紧不慢道:“只是夫人总想着偷奸耍滑,在下若这样做,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遇到段玄这样的人,我真是没辙:“只是一盘棋而已,叔叔你也太夸张了。”
段玄诡辩:“此乃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我索性两只手在棋盘上一搅和,将这局棋毁了。挑衅十足,看段玄怎么说,“叔叔,我将这局棋毁了。以小见大,你看我哪天会不会因为自己不痛快,从而报复社会。”
“不会。”段玄神态笃定,不温不火地指挥着丫鬟将棋子照原样重新摆好,道:“夫人本质还是好的,只是有些神经病而已。”
听见段玄说出这个很未来主义的形容词,我满脸黑线,再次为段玄的发散思维而感到无语。上次我给他讲心理方面的问题,顺便提到营养失衡可能会导致心理方面的疾病,也就是俗称的“神经病”。本来我也是一知半解,自己糊涂,给段玄讲得也糊涂。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用上了,而且还用到了我身上!
“叔叔,‘神经病’可不是这么用的。”我抚额,汗颜道:“这个词带着贬义,不管是否恰当,都不能随便对人说。”
段玄一脸尴尬道:“抱歉。”
我笑了笑:“没关系。”
这天就这样过去了。下棋,再下棋,直到关门大吉也未见着一个外人进来。我干脆回了宁王府,见到朱同脸,他坐在水台上喝闷酒,那表情跟吃了什么似的,一脸难看。问他原因,只是淡淡道“没事”,什么也不肯说。
我又问伺候的太监,太监悄悄告诉我,素妃下午找朱同脸又哭又闹,死活不让女儿嫁给段玄。朱同脸便将乐儿叫过来,问她的意见,结果乐儿竟然答应了。那素妃依旧不依不饶,撒泼非要提高乐儿的嫁妆,按嫡亲县主的规格给乐儿置办婚事。朱同脸不想她再闹下去,就选择息事宁人,虽然搞定了一切,但心情却变得奇差无比。
我到阁楼上去,果见不少珍物被席卷一空。又下来瞧,朱同脸书桌上放着的一个装戒指的金丝楠木方盒也消失不见。左手无名指空空,正缺少一枚戒指托衬。我无奈笑笑,自己还真是没用,玩借刀杀人这招,永远没朱同脸厉害。
朱同脸突然站在我身后,问我:“楠儿你在找什么?”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什么也没找。”
“那为何无精打采?”
知他今日因我使了点坏也是不高兴,也怕他早已看穿我的心思,怪我多言、说我花心什么的,我只好开口道:“只是今天慈宁堂一个人都没有,郁闷罢了。”
“这是好事,”朱同脸不以为意:“这样你才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可是你不觉得怪异吗?”什么事都是别人做的,我不过负责监督而已,不休息和休息根本没差别。“平日里慈宁堂车水马龙,今天却无人问津。所有人见到我都跟见了鬼似的,躲得远远的。”
“这好办。”朱同脸说:“明日我在街上张榜,谁到慈宁堂,奖他一吊钱。”
我财迷心窍:“你把钱给我吧!”
“给你作甚?”朱同脸噗地一声笑了:“这是给孩子积福用的。”
朱同脸这方法固然行之有效,但我总觉得拿钱收买没意思。况且这事很有可能与他有关,别人就算来估计也是利益驱动,或者畏惧朱同脸的地位。“还是算了吧。我再试一个月,如果还是没人,就关门大吉。”
“知难而退,乃明智之选。”朱同脸不知是寒碜我,还是夸奖我。他叫我去给他做晚饭,又说算了之后,将我头上的发钗取下来,贴着我,说:“楠儿,你是对的,在感情上应该一心一意。”
呵!看来素妃这一闹,他是明显吃不消了。我故意说道:“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不是很美好么?若有机会,我也想当个男人,娶上一堆老婆。”
“我说过,很多事并不像你想得那样。”朱同脸眼神带着真诚,意味深长道:“给我些时间,证明我对你的忠诚——所以,你也要对我忠诚好么?”
莫名地心悸,我含糊着点头:“好。”
“所以楠儿……”朱同脸呵着我的耳根,低声喃喃,潮热而暧昧:“将婚事告诉玄道长吧,莫再拖了好不好?”
果然如我所猜,他这样聪明的人,早就知道我在玩拖字诀。只是让段玄娶任何女人我都可以接受,但娶朱同脸的女儿,我实在无法苟同,“王爷还是换个人吧,这桩婚事太亏待乐儿了。”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所以楠儿你就别替她担心了。” 朱同脸又说:“玄道长仁慈至善,即使爱她不如我爱你这般深烈,也会对她好的。”
自己选择的路么?我想起段玄那天说的话,不由得苦笑起来。等尽一生,无论结果,至少选择权在自己手里。如今朱同脸却将一切强塞给他,段玄……善良如你,到底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①古代围棋将棋盘分成四块:平、上、去、入。在古代围棋中,“平”指棋盘左下角,“上”指棋盘左上角,“去”指棋盘右上角,“入”指棋盘右下角。比如三九路就是指横着数的第三条线,竖着数的第九条线。明朝过百龄著的《四子谱》中有详细的介绍。如星位小飞挂角便写成“三六路”。
╮(╯▽╰)╭,继续发扬考据派的作风
44、说媒 。。。
又是一夜秋雨。满地残花,如红色的胭脂,在倒映着碧空白云的积水里晕染开来,越发地寥落。
今天还是无人,索性与段玄继续下棋。
杯里的茶换了几次,我犹豫了很久,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跟他提这个话题:“叔叔……一个人住,还习惯吗?”
段玄的脸微微一红,笑得含蓄:“还好。”
“饭食呢?”
“三餐温饱。”段玄一脸客气道:“还有很多人衣食无着,在下这样已经很满意了。”
“冬天……十六世纪是小冰河时期,很冷。”天已这般冷冽,段玄却仍然穿得这样薄,一身半旧素衣,还是夏天的。他父母健在,却舍不得父母伤心劳累,不让其知道自己的遭遇。寄来的冬衣,也舍不得穿,怕穿坏了回家,父母看见了又要做新的。
我看着心疼,手中捧起茶杯,从暖到凉透,“你看你孤身一身,眼睛又看不见,身旁也没有女子张罗——”
段玄怔了怔,仿佛知道了我的意思,有些抵触地说道:“在下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无需别人操劳。”
见他在拒绝,我黯然,良久,最终不再拐弯抹角:“叔叔是该成家立室了。”
那两个朱同脸挑选的丫鬟迎上前来,行礼道万福,手里各捧一套为段玄做的衣裳。那衣裳仿佛是为段玄量身定做,虽然是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