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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碧玉簪-第2部分

小说: 碧玉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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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妪站在我眼前,见我醒了,便将我从床上扶起来。然后她将一个盛满水的粗瓷碗端给我,说道:“汝已昏三日,可安好?饿否?”

“谢谢。”

我正好口渴,便接过碗来,一口气将水喝完。真是好水!比我喝过的任何饮料都好喝,清凉中透着一丝甘甜,顺着喉管扩散到胃里,顷刻间身体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我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忽然觉得老妪说话怎么这么怪?!

老妪也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我:“汝家乡何处?”

细看老妪,有点像古装电视剧里的人物,一身浅绿色粗布衣,只是上衣稍长些,花白的头发挽了个扁圆形的髻,别着一根还算精致的木簪子。老妪家徒四壁,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只有一台纺车和少量的农具。可能是刚下过雨,房顶和大半个墙壁已被浸湿剥落,露出黄黄的秸秆茬。

从房间的什物来看,我应该是穿越到了古代。(这里没有万恶的易拉罐、手表、烟头、摄像头、高跟鞋、空调、电线杆、路灯以及一切在穿帮镜头中才有的东西,女主怎么可能认为自己是在片场?)只是我不是专业的学历史出身,看的史书不全,也比较传统,对平民生活知之甚少,所以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到了哪个朝代。

我顿时脑如浆糊,一团混乱。定了定神,意识到应该确定自己的方位,再想办法离开后,我对老妪说道:“京城。”

老妪一脸茫然:“京城是何地?”

看出老妪没有多少文化,见识也不多,我有些绝望:“甚远,数月路程吧。”

我又问:“婆婆,此为何地?”

她答道:“扬州府。”

老妪起身到屋外做饭。她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一摇三晃,重心明显在脚后跟上——她是小脚女人。看样子,我真的穿越到了对女子压迫日益严重的朝代。

我再看看我自己,运动衫,牛仔裤,帆布鞋。一身现代装束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双完整的大脚板。老天,我是整个人穿越过来的——

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么?因为莫路出轨,我没有原谅反而给了他一巴掌。于是老天爷便将我送到了这里,让我向古代女子学习三从四德。

当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子搞完暧昧后,我要颔首低眉,轻声细语地对他说:“良人是一家之主,操持生计本已辛苦。若纵欲太多,必然伤身。若君早亡,贱妾孤苦无依,自然要随您去了。”

最后我再掉上两滴眼泪,奉上一碗狗肉枸杞汤,给他滋补壮阳——只是不晓得我会不会在里面下砒霜。

衣服可能穿了好几天,有了汗臭味。正好刘婆婆为我准备了干净的衣物,我便换上去,走出屋外。

这里青天碧水,蝶飞鸟啼,十分的静雅。院子里长满了蒲公英,连土墙上都是。老妪佝偻着腰,一棵一棵将它们从土里拔~出来,抖掉根上的泥,然后摆整齐。于是空气中飘起白白的种子,像雪。

花罢成絮,因风飞扬,落湿地即生①——

我也应该像蒲公英一样生存下去。

******

老妪叫刘张氏,我便叫她刘婆婆。据刘婆婆说,她家外子到田间劳作,见我昏迷在路边,便将我背了回来。

我学电视剧上演的古代女子样向她道万福,问她怎不见刘先生。刘婆婆受了半礼,告诉我,她家家境窘迫,已无别室,她家外子不方便,这几日一直睡在田间的窝棚里。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这几日叨扰了,刘先生年事已高,还是让我睡在田里吧。婆婆说不妨事,她家外子生得命贱,这点苦还是受得的。何况我一个女儿家,也不方便,住在外面若遇到什么危险,只会让她良心过意不去。

刘婆婆一直盯着我的脚看,犹豫了半天,问我:“女士是天足?”

我听从了她的安排,弯下腰,和她一起拔掉院子里的蒲公英,“吾家乡风俗,女子皆不裹足,唐代以前的女子也是不裹足的。让女子裹足,只是男子的荒诞嗜好,或是因为无能,怕其妻与他相好,便施在女子身上的枷锁罢了。”

可能是从未听过这么大胆的言论,老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顿时涨得老红,脊背也越发佝偻起来,如弯折的弓,显得身材更加瘦弱矮小。

知道我的话在原来世界中算不了什么,在古代却有可能犯了别人的忌讳,我便不再言语。

那些蒲公英我以为刘婆婆要扔掉,没想到她却做成了粥。正巧刘先生回来,刘婆婆便盛了一碗,让他先食。

粥原本很稀,刘先生的那碗却很稠。刘先生就着腌菜,吃得津津有味,将嘴巴吧唧得直响。刘婆婆坐在一旁看着他吃,浅浅的笑意像藤蔓一样爬上她那满是沟壑的嘴角。

那种感觉,是女人一生的幸福。

我想起了莫路——

莫路是不吃这种粥的,因为嫌苦。

有次他上火,牙痛,嘴里长疮,疼得睡不着觉。我便趁着休假,到野外采蒲公英给他做粥吃。粥做成后,莫路给自己舀了很稠的一碗,却让我吃稀的。只是他刚尝一口,便抱怨太难吃,将粥毫不客气地倒进了下水道。

等刘先生吃完了,刘婆婆便起身为刘先生盛粥。刘先生折了条腿,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背对着,骂刘婆婆是懒婆娘,每次舀饭都会偷嘴吃。面对刘先生的指责,刘婆婆沉默不语,不做任何辩驳,脸上的笑容丝毫未退。

刘先生一共吃了三碗粥,每次都自己盛,盛得快要溢出来。我在心里暗骂,这个老头真自私,和莫路一样,从来都只会考虑自己。

等刘先生扛着锄头出门后,刘婆婆才与我一起吃饭。当我盛粥的时候,却发现锅子旁的碟子里放着两枚熟鸟蛋。其中一枚剥了皮、咬了一小口,粥也变得比原本稠了很多——除了第一碗,刘先生吃的都是汤汁。

我感动不已,心中突然产生了有几分期许——

莫路不会这样待我,吴桥会么?

******

刘家有二亩薄田,勉强可以度日。刘先生有时会到婚葬礼上吹吹唢呐赚俩小钱,刘婆婆则在闲暇之余居于家中纺线织布。

他俩独子早亡之后,再无子嗣,所以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也无处可去,干脆入了当地的户籍,在他家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些活计,投桃报李。

刘婆婆上了年纪,女红却是极好的。她绣的花鸟瑞兽栩栩如生,针脚细密结实,拿到集市上相当好卖。于是我便向她请教刺绣方法,只是我人比较讨巧,画了图样在布上,打好格子,绣十字绣。

她也给我做衣服,用舍不得的缎子,绣上水仙、兰花之类的纹饰做压脚。她总是将裙裾做得很长,用各种手段来遮住我那双在这里会受到耻笑的大脚丫,害我走路都有点不稳当。

我虽觉得别扭,但念在她是出于好意,便选择接受。

知道我读过书,刘氏夫妇并没有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话,反而对我更加关照起来,丝毫不让我干重活。

相处久了,我便给他们讲原来的世界,讲义务教育,讲男女平等,讲飞机电话。他俩觉得荒诞,却也憧憬不已,说那是仙人住的地方。

刘先生也很健谈,给我讲“郑旺妖言案”,讲现在的正德皇帝,讲他和刘婆婆的事——

刘先生和刘婆婆原本是青梅竹马,只是刘先生家穷,刘婆婆的父母便将她许配给了当地的大户。结婚三年,刘婆婆生不出子嗣,在婆家受尽虐待羞辱,几欲寻死。刘先生不忍她受苦,便与其私奔,几经辗转到了扬州府。

因为身无长物,刘婆婆半道饥饿难耐,小脚又发生溃烂,刘先生便到人家地里偷粮食给她吃,到药铺偷药材给她用,他的腿就是被人逮到后打断的。

我越发羡慕起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虽没有梁祝般凄美哀怨,却足以让今人汗颜。

我和莫路从相识到相恋的过程,一开始也是美好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却经历着从恋人到仇人的转变。

也许是我和他都太执着于自己的个性,而缺乏必要的依赖吧。

******

没多久,便有媒婆上门提亲。

她们用惊艳的眼光打量着我,称赞我长得有多标致。我在原来的世界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到了五百年前却成了倾城之貌。可见西施貂蝉如果活在二十一世纪,也未必有多漂亮。

也许是吃过这方面的苦,刘婆婆对她们总是客气地招待,只问对方的人品性情,并不问贫富。我随时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内心也太过迷茫,所以对刘婆婆精挑细选的人家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辞掉——

这是大明朝,男尊女卑的社会,像刘先生这样豁达的人能有几个?就算是二十一世纪,虽说男女平等,但从心底尊重女性的男人恐怕也没多少。

刘婆婆问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我将大致情形告诉了她。刘婆婆听得糊涂,问我那支簪子是不是很贵重。

我忽然意识到天地广阔,找到那支簪子是难上加难。刘婆婆家境清贫,我亦身无分文,就算见到也买不起。刘婆婆说女子始终是要找个依靠的,如果我不能回去,岂不是要在这里孤独终老?我思前想后,便答应了一门还算不错的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① 花罢成絮,因风飞扬,落湿地即生:从百度百科《蒲公英》而来,不晓得写这句话的人是谁。

3、胡八道 。。。

正德七年五月。

此时正是黄梅雨季,江南更是阴雨连绵。刘婆婆家刚修葺的新房漏了雨,给我准备的嫁衣上也长了霉菌,不得不再重新做一套。

好容易遇着天晴,刘先生便用糯米浆掺了石灰,又从前朝遗留下的佛寺里捡几片瓦,爬到房顶上去修补漏雨的地方。

我说此事甚危,还是请了工匠来吧。刘先生舍不得钱,说他修只需一餐的时间,请工匠却要费三餐的饭钱!

刘婆婆本来要做饭,看见刘先生在屋顶上,不免有些担忧,仰起脖子半张着嘴,眼眨也不敢眨。刘先生调侃刘婆婆,说她姿态甚愚,似晨鸣之鸡。

刘婆婆气了,提起篮子,颤巍巍地出门,准备到外面挖些野菜回来。我怕路滑,刘婆婆小脚不好走,便扶着她一同出去。

就在此时,一个翩翩美少年敲开了刘家的大门——

少年身穿白色大袖衫,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虽然刘婆婆家门前的路早已泥泞不堪,但他的鞋帮和衣摆上竟没有一丝泥垢。

少年向我和刘婆婆作了个揖,用类似山西口音的强调说道:“小生这厢有礼了。”

我在这里已经一年有余,见过的读书人倒也不少,却第一次听到这么酸腐的话。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罢,向他道了个万福:“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听见我笑,少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玉人,可否赐芳名于小生?”

他长得很好看,白面皮儿,尖下巴,丹凤眼,乌溜的眸子透着些许狡黠。只是身上的花香味过浓,让人想的不是绝代佳人,而是一只试图遮掉骚味的狐狸。

虽然他的话类似于原来世界中极普通的问候,但在古代却是很没教养的。刘婆婆立马两眼怒睁,骂道:“竖子不得无礼!”

少年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姥姥勿嗔!小生是来提亲的。”

刘婆婆没好气地说:“吾家女儿已与人定亲,俱晚矣。”

少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交与我:“烦请玉人过目。”

毕竟这是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我怕失了礼数,犹豫很长时间,才接过信来。封皮上用楷书写的硕大的“解聘”二字分外醒目,让我突然有种挫败的感觉。

这是继莫路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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