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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千岁-第9部分

小说: 千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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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敷并无反应,手却握了一紧。枝头枯叶零落,踩在脚下“吱吱”的声音盖不住她的碎碎念,他还是听到了她的话,言字清晰。

    “我,是真心希望她会舒心自在。”自言自语的呢喃,她撑起宁静的笑。

    巨幅的白幡高高扬起,长缨竟似要划裂寂静的暗夜。因为死亡而闷闭的窒息之中,只有她的声音,一如清风的明爽。

    “刚刚那位,别看她对我那个德性,却也是我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了。李大人在这世上也有放不下的人吗?”

    毫无缘由,他渐也慢下步子,一步连着一步,比之前更沉。他不出声,全无情绪地任那些无谓的言语过耳不过心。

    “李大人的模样恰是我迷恋的那种。如果,我是说如果,人生重走一遍,我肯定选你。我们这时候也许就在计划一场无比刺激的私奔。”她越说越离谱,不时以食指翻弄醒小眼睛,脸上笑色更随意。

    “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是鬼话。”李敷冷笑着,回应得一针见血,只应后他却不知自己为何要接了她的话。

    冯善伊将头仰起,目中尽是斑驳的月色,看着他的背影:“我说不了几句人话了,一会想说也只能是鬼话。”

    李敷静静止步,终以凉漠的余光淡淡扫过身后。他从不会小看任何人,包括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冯善伊走近他,她要半踮起脚尖,才能与他的鼻梁齐高,冷凉的呼吸如剑,割裂目中仅存的温热。

    他将身后冷门一击,浓重的霉气迎面扑来。

    他只说了一句:“到了。”

    长殿白幔飘飞,梁上尽是上下拂白的白绫,青石地砖凝固着年岁久远的血液,已风干成浓烈的黑红,恰与李敷袖口的颜色一致。

    “皇上?常太后?赫连太皇太后?”善伊抬手握了一束白绫拖在身后缓缓走入冷殿深处,脚下踏过团团殷红,她立于其中转过身来,“是其中之一,或是他们全部?难道,我不需要在最后一刻被告知是死于谁之手吗?”

    李敷没有理她,另取了一束绫绕了她腰间。她知道,不需半刻,他便可将她反手负紧,悬挂于这一方大殿中,腰骨会先行断掉,这样她才不会在最后做无谓的挣扎,片刻之后,她会自行窒息,心脏一并失去跳动的能力。于是她不躲,也不逃避,没有眼泪,连那该死的苦苦哀求都没有。

    “能放过小眼睛吗?”她竟是笑着,绕指抚弄怀中的小家伙,“我十岁那年昏死在走火的广汇殿,是这小东西咬着我领口拖我出火海。我欠它一命。”

    他认真看了她一眼,无声点头。

    冯善伊于是心满意足地举起双臂,将手中秃毛狗交递而出:“你能用手遮住它眼吗?我不想它看见。”

    李敷笨拙地挣开两手,僵硬地抱过这么个小玩意,瘦小的四肢,柔软的骨架,还穿着她缝制的棉衣,是张扬的大红色。他觉得这东西与婴儿也差不太多。

    “乖。”冯善伊笑着,握着小眼睛的右爪,探去李敷的下巴蹭着,“给你找了个爹。”

    李敷怔怔抬首,觉得她的笑容恍惚而明媚,直到那眸中的颜色忽而一陡,她随之而出的话,终于不能过风而去,反是重重砸了心底——

    “我,不想死。”

胡笳汉歌 北都篇十三 祈

    香,烬了。

    又一遍经卷念过。

    蒲团之上的女子淡淡转过身来,问着侧旁的冯春:“春,什么时辰了?”

    “五更天了。”冯春擒着铁柄翻了翻火盆子里的炭,叹了口气,这又是念了一夜的经。她伺候她三十年,知道冯太妃不信佛,从来都是临时抱佛脚。

    冯太妃披着长袍站起身来,靠紧窗口,推了半扇,就那么倚着,无声无息。

    “娘娘若是担心,何不去问问。”冯春摇头连连叹气。

    “我相信,她的命数。”太妃一笑,细细的皱眉隐现,乃她平生最恨。

    “算卦先生的胡言自不当全信。”

    “我信的,不是先生。”一低头,眸光沉了沉,她所信的,是历史。

    “事在人为,天命亦从。”冯春讲烛光笼了笼;笑容淡淡的。

    冯太妃渐不出声,那烛火越盛,她越能看清楚那之间琐碎的蒙影,那时候,九岁的善伊既瘦又弱,父亡族灭,仅她一人艰难生存,没入贱婢局做着累死人的苦役,那个孩子,便是这样生存的。贱婢局每日都会有人死去,她就躺在死人堆里学会了生存。身为姑母,她整日坐拥富贵权禄,屡次危难都没有护她一次周全,是因为深信那孩子会活下来,她要活着,才会成为日后那个改变历史的人物。

    那么,这一次,她是不是依然不必出手助她化险为夷。

    冯太后站直了身子,长袖及地,曲纱移步,万千情绪起伏难定。没有错,从她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便认出她以后的命运,这十几年来皆是在自己意料之中,未有过丝毫偏离。只眼下,她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

    “历史便真的不会错吗?”顿步立窗,月色浅薄依稀落了眉间,一丝一丝抬起轻睫,咬紧齿间,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之二十年信奉着顺其自然四字,她惜命惜福,从不会有半分影响古人命运的作为,更不会在历史中刻意添上自己的一笔。明明知道那孩子的命数不至于此,然今夜,她偏偏想为她争!

    “春。”她握了一束冷风,才又转过身来,“我想是要见见那个女人了。”

    魏宫的夜沉得让人发瑟,愁淡的月色渐洒了冯太妃素白的朝衣,这是她为太武皇帝着的最后一件朝服,是在他的丧期。这一身素色凤凰月白莲的一品太妃服,也是地位的象征。北魏二十年,她终是学会了炫耀权利的方式。

    太和殿两侧的宫侍在清晨的繁忙中慌乱退向两边,圆月渐渐隐去,残留的夜色挂在高高的树枝头一丝一丝淡弱。立在殿前的女子同样着了一身贵不可言的朝衣,依颜色与式样,远比一品太妃高出一级。不过,论辈份,却要低一辈。常氏是儿子的女人,而目前迎步而至的冯太妃,是父亲的女人。论要念及孝道,她尚要唤她一声“母妃”。

    冯太妃立于常太后身前,缓缓露出笑意:“你穿这一身很气派。”

    “多谢。”常太后同样以笑回应。

    她们渐望去同一个方向,很多年前,她们也是常常像这样,站了同一处,看着同一方,说着同样的话,像姐妹,像影子,是扯不断的愫缘。

    “你知道,那孩子快要死了吗?”半晌,冯太妃率先打破沉默。

    常太后淡淡扫了眼远处,“噢”了一声,无言。

    冯太妃苦苦笑了:“是你吗?”

    常太后一动不动,习惯性的沉寂后,渐扬起温柔的微笑:“是我吗?素君你说呢?”

    “我答应你。”很冷,她的睫毛都要冻住了,“答应你。将那个秘密带入坟墓。”

    温和的笑渐支持不住,常氏嘴角微抽搐:“秘密?”

    “将你的希希永远藏匿。”冯太妃颤抖地笑,掺着决绝。

    “冯素君,你到底要什么?”她看着她,目中抖出尽是不能理解的疑惑,“希希没了。”

    “可是她存在过。太后娘娘,这个位置您还想坐多久?!”

    “笑话!”常氏猛扬起宽摆,满袖残香,她站得比值,身后冷墙映出单薄的孤影,“冯素君,你以为我还是十三年前的常阿奴,任你差遣使唤!”

    “如若善伊伤了半根汗毛,我会与你同入地狱!”冯太妃近了一步,紧紧逼着常氏,“尽管试一试。”说罢退了半步,定然离去。

    偏过半寸目光,常氏立于风中冷冷地笑:“你们当年可对我的希希同等关怀过?!”

    冯太妃顿了步,一时未转身,只吸了吸气,咬出声息:“你若真的爱她,又怎会弃她不顾。”她将声音扔了身后,行得坦然。在那一世,她曾有三不恕,第一,不饶毁人家庭的小三,第二,不谅觊觎高位处处潜规则的野心女,第三,不恕放弃子女的狠心父母。常阿奴,你三样齐占,我又如何能原谅。

    东风渐入,宣政殿的灯火方下半柱香的功夫,是晨曦之前最后的一片宁静。长殿渐渐涌来奔跑的步声,琐碎的坠饰擦过长衣,嘶嘶的声音刺破宁静的夜。那声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直入中殿。

    闻声而出的公公卷起一幕帘子,将声音压得极低训斥起殿中随侍的小宫人:“这是什么人,扰得清宁。皇上这半刻刚睡下。快将那家伙拿下,去了杂音。”

    “宁公公,来得是赫连娘娘,言有紧要,求见圣上。”

    “哪个娘娘都不见,皇上说了,今儿不翻牌子。”

    中殿长帐猛地举起一幕,由帐后漫出的身影夹着湿寒,几乎是冲了而来,全不顾**娘娘的尊姿仪态。宁公公也是甚少见赫连莘如此慌乱,忙不迭倾身去扶她。

    “公公!”赫连猛握住他一臂,“事关人命,我今夜一定要见到皇上。”

    “这——”宁公公稍一为难,犹豫着。

    “崇之,你让她进来。”这一声自内殿飘出,清冷疏凉。

    宁公公忙垂首躬身向着内殿跪下去,见里间又亮了灯火,哀哀道:“奴才该死,扰了皇上。”

    “让她进来。”又一声冷言。

    宁公公忙将帘子打了进来,让着赫连步入。赫连倒也全不顾其他,直入了内殿暖阁,她见床帐中昏昏的烛火映出拓跋濬的侧影,他已披了长褂半坐帐里。

    “皇上。”赫连跪了下去,声是颤的。

    “你抬起头来说话,赫连。”拓跋濬看着两肩做抖的赫连,声音较之前柔了半分。

    “求皇上救你一个人。”

胡笳汉歌 北都篇十四 疑

    黎明之前的夜,沉如石墨,压抑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李敷踉跄几步转出长殿,身后殿门在风中“吱呀”摇摆,他手中尚束着长长的白绫,自他手端连着另一侧冰冷晦暗的大殿,素色白绫染着腥气,开着大朵大朵的红梅,诱人的潋,魅人的滟。他环着殿前石柱住步,艰难地转过身,指间鲜血淋漓注下,轻抖一指,终于松了白绫,任它铺坠满地,覆盖来时的一路红艳。

    长风扫去他眉间的血沫,待到新鲜的空气逼走腥气,他闭了一双眼,脑中尽是那女人的声音。她问他“李大人在这世上也有放不下的人吗?”。这是个什么地方,何止没有放不下的人,原本连自己的存在都是虚无。如此想着,才能生存,像鬼魅一般活着世间,麻木了所有情绪。他笑了笑,狭长的双眉却拧作纠结,一手撑臂,朝向梅林步步挪去。

    用了比来时更久的光景行至中宫,入大殿才发觉宣政殿灯火耀人。他转去后殿换了一身护卫侍衣,宽绰的甲衣,长盔遮住半张脸,目光全隐。他在室中等了半刻,直到听人传唤皇上的谕旨才起身由正殿走去。他入殿时,拓跋濬落座于殿上正座,他浅闭双目似在歇息,又似冥想,身前摊开数本密奏由风吹乱。

    连盏灯接连暗下,晨曦渐入了窗,李敷吹去最后一盏灯,再回首时,拓跋濬已睁开双睫,须臾不动地凝着自己。

    李敷将头稍低下,言得平稳:“皇上起得早了,还有一个时辰上朝。”

    “朕一夜未睡。”手指敲击着桌案,拓跋濬稍显不经心。

    “皇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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