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乐着 作者:白岩松-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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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与快乐在心中此起彼伏,恐怕将是几代中国人的心灵宿命,只要每次回首时,都能快乐地看到中国和我们每个人向前的脚步,那走每一步时的痛苦也就好忍受多了。
其实我们别无选择。
十一
在这痛苦与快乐交织的岁月里,作为一名新闻人,我走过10年路程。同大家一样,在新闻的舞台上走每一步都需要坚持,绝望的感觉不时出现,但也都过去了。赶路之后,猛一回头看,自己和身边很多人笑了,我们清晰地看到那条前进的脚印。于是我们时常乐观一下,虽然今日的局面还远远没有达到圆满,但同过去相比进步这么大,已是让人快乐的结果。
就在这种时常出现的乐观中,在自以为是的成就感里,有一天,我们被人当头棒喝。
1998年冬,我们《东方之子》栏目要拍摄一位学者,这位学者也是我们早在字里行间熟悉了的,由于他身上强烈的自省精神和批判意识,使得他在众多唯唯诺诺的声音中显得卓而不凡,自然成了他身边学子们喜爱的人,当然也被我们尊敬,于是,将他请进我们的栏目成了一个美好的愿望。
一切顺利,我们开始跟踪拍摄。有一天,拍他为大学生们进行的演讲。教室里人很多,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讲着讲着,这位学者对学子说了这样一段话:“我过去是学新闻出身的,但我耻于与新闻为伍……”
话音落了,人群中有些兴奋,然而这句话却像子弹一样击中了我们。
我理解学者话中的含意,也许是过去特殊年代给他的黑暗意识太重,因此他没有看到今日的新闻界正在艰难但却执著地向前变革。因此,被学者犀利的言语子弹击中,我首先感受的是一种疼,不过疼痛过后,我也特别想告诉这位学者,假如讽刺、愤怒、偏激可以解决中国所有的问题,我一定选择以骂人为职业。但是,激愤在中国于事无补,只有坚韧的改变才是理想中国诞生的良方,哪怕在这种坚韧之中,你会有委屈甚至会有屈辱。
我依然敬重这位学者,因为敢于说真话是思想者的必备美德,但请他也能在同行者的队伍中,慢慢把新闻人列入其中,只有队伍壮大了,改变才会快一些,中国也才会尽早全新。
十二
采访中,总能听到一些至理名言,比如在采访一位部长的时候,他就讲起过一位老人给他的上岗赠言,三个字,“不要急!”
据这位部长说,以前,年轻气盛,很多事情落实不到位,理想不能很快变成现实,心里就急,就气愤,但慢慢终于明白,很多事情都有个曲折反复的过程,非得锲而不舍非得有耐心才成。于是,“不要急”就成为他心中的警句。
我想,这3个字也该送给所有关心中国前途的人们。不要急不是不思进取,而是思进取的时候耐得住一时的反复或原地踱步,不要急不是内心真的不着急,看看中国的曲折之路,看看我们落后于别人的那些数字,不急是假的,而不要急正是在这种现实前面,不再梦想着一夜之间什么都马上改变,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国家来说,这份着急的结果只能是让这个易变的国家走向众人理想的反面,这是最可怕的结局。因此,不要急,就是能耐下性子来,通过渐进式的变革推动着中国一步一步结实的向前走,只要一直向前,哪怕路上仍有很多艰难险阻,中国的明天依然是我们梦想中的中国。
方向是比速度更重要的追求。
十三
新千年到来的钟声敲过也还只是短短的时间,相信我们绝大多数人站在地平线上,多少还有些手足无措,内心会忐忑不安,没人会知道前路会是怎样。
上一个世纪,中国人是用泪水稀释着欢笑走过来的,因此,站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我们有理由在新的百年中获取更多,梦想更多。
一代又一代人,不管经历过怎样的打击和波折,面对未来的时候,都会投入更多的希望和歌唱,虽然新的世纪中,依然还会有战争有欺骗有眼泪有失望,但对于刚刚把富强之梦开始转化为现实的中国人来说,最好在这个新世纪里,我们能欢笑多于眼泪快乐多于痛苦和平远远多于战争善良永远多于欺骗和伪善,我想,这不该是一种过份的要求。
一切都要从我们今日脚下的地平线开始,在此之前的20多年里,我们已用痛苦与快乐铸就的坚强为今天搭起了最好的起跑线,新世纪的黎明,雾气依然很重,前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模糊,但是,让我们出发吧!
走,就有希望。
〓〓〓第一节·告别校园:在希望与迷茫中出走 〓〓〓
1989年那一个元旦之夜,在我的记忆中是生命中最冷的一个节日。不过,现在已经有点
记不清了,是那一夜真的特别冷,还是因为自己马上要大学毕业,但前途依然未卜所形
成的内心感觉。
大学的前三个元旦,全班同学聚在一起,欢欢笑笑,无忧无虑,可以连续玩上两三
个通宵。但这种狂欢在1989年元旦到来的时候已经属于校园里其它年级的师弟师妹们了
。
当时我已经大四,正处在决定自己毕业分配的毕业实习中,全班70多人,有50多人
离开了北京,回各自的家乡去塑造未来,而我们剩下的近20多人都在北京各个新闻单位
实习,留在北京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毕业分配的形势非常不好,大学毕业生“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在我们毕业实习开始之前,我们都已经明白,你去实习的单位也许就是你将来要留下的
单位,因此如何给人家留下好印象显得极其重要。每天如何打水扫地被我们精心地设计
着,“当孙子“是我们共同的心理准备。
即使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实习之苦依然出乎我们的意料。
想留在北京,对于北京广播学院的毕业生来说,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当然是首选,接着是北京的其它新闻单位,而对于我这个内蒙少数民
族地区来的毕业生来说,只有留在中央三大台或留校任教才能解决户口问题。而我面临
的局面是中央电视台不要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竞争激烈,权衡再三,我选择了把握性
大一点的中国国际广播电台。
要想给实习单位留下好印象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保证每天不迟到就是头等大
事。实习单位不太可能提供住处,我们只能住在学校,而广播学院位于北京东郊,离中
国国际广播电台所在复兴门大街将近三十公里,如果每天想靠挤公共汽车上班,来回倒
车,不迟到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每天晚上赶回学校,吃完晚饭,大学中习惯了晚睡晚起
的我们早早睡下,第二天早晨靠我们平日很少使用的闹钟把自己叫醒。5点钟,我们几个
人在北方最寒冷的清晨时分,赶上学校进城接老师的班车,大约6点钟左右到达目的地。
由于路途遥远,加上严重缺觉,一上车,我们就又都昏昏睡去,往往一路无话。
由于班车开到复兴门才第一次停车,所以我们都睡出了条件反射:车一停下,我们
就在睡梦中瞬间醒来,半梦半醒着下车。这样的日子到1989年快到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
个多月!但其中有一天,我被条件反射式的下车习惯惩罚了一次。有一天,可能是车上
有人要提前下车,车还没到复兴门就在途中停了一下,睡梦中的我以为按往常惯例到了
目的地,也就迅速下了车,车开走了, 我也有些醒了,突然发现,同学都没有下来,而
此处离目的地还很远,我被孤独地扔在站台上,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凉,
我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这种奔波的意义来。
当时我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华侨部实习,节目面对的是海外华人。我每天早上6点多
钟到达之后,先在桌子上趴着睡一会儿,7点多钟,吃早饭、打水、扫地,然后一日到头
,晚上再搭学校的班车回去。
现在很难回忆起实习中的心情,只是记得那一段日子里耳边听得最多的歌就是苏芮
的《跟着感觉走》和齐秦的《冬雨》、《狼》。
迷迷茫茫的两个多月过去了,1989年的元旦来了,这个时候,虽然能否分在国际广
播电台还没有正面的说法,但我还是想约一些同学回学校过元旦,但绝大多数留在北京
实习的同学都似乎没有这个心情。最后只有我们三四个人回了学校。
1988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校园里一片节日的情景,奔走的人们脸上写着的大都是兴
奋和快乐,只是在我看来这一切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洗了一个澡,买了菜和一堆酒,回
到杂乱无章的宿舍中,就开始迎接新年了。
屋子里主要的光源都坏了,由于绝大多数同学都在外地实习,平日里拥挤的宿舍显
得空荡荡的,几个人,一盏昏黄的台灯,没有意气风发的对话,接连不断的啤酒,元旦
之夜过去了。这就是我大学生活中最后一个元旦,往日欢聚时的欢声笑语都已隐隐地远
去,将要走出校园也许就意味着走进孤独?那个清晨,大家都去睡了,我走出宿舍楼,
狂欢了一夜的校园安静极了。我不得不想,走出这个校园,我的明天会在哪儿落脚?
什么事走到低谷,再接下来可能就是转机,清冷的元旦过后不久,实习中带我的老
师悄悄告诉我,“由于你实习中表现不错,我们打算要你。“有了这句话垫底,心情一
下不同了,很久听不见的鸟声,身边人们的言语声又开始清晰起来。这个时候实习条件
也有所改善。由于和办公室里的同事熟了,一个大哥让我住在他们职工宿舍,恶梦一般
的早5点赶班车的日子也结束了。对于他来说,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值得记住的事情,
但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我有一种被接受了的感觉。这也难怪多年以后,我们好
久没见,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那端另外一位老师告诉我:“他已经去世了。“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还没从单身宿舍搬出,生命就已经终止,我的感谢再也无从出口
,这世界的变化有些太快了。
不用奔波了,前途也有了着落,当时的心情自然好极了,只是这种好心情没有享受
多久。春节快到了,我们的毕业实习也结束了像赌博一样为前途下的注,看起来我赢了
,我几乎是吹着口哨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但谁又能知道,这只是一个幻觉,波折就在后面等着我,一场更大的风暴就在后面
等着我们。
春节过后,因毕业实习而分别了很久的同学都返回了校园。由于有了毕业实习中单
兵作战的酸甜苦辣,重新相聚,自然格外亲切。大家可能都意识到,大学生涯剩下的时
间不多了,这是散之前最后的聚,寒暄问候之后,一种夹杂着淡淡伤感的温情在同学中
弥漫。
实习过后大家的前景各不相同,有人落脚点已定,剩下的时光将在享受中度过,但
大多数人依然前途未卜,有人叹息,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听天由命,但都在做最后的努
力。
课程重新开始,但大家都有一点心猿意马,我的心情还算不错,心中已在设计,将
来在国际台的工作会是怎样一种未来?
但好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忽然有一天实习老师把我找去,告诉我,由于今年国际
台要毕业生的计划发生更改,不再接受中文编辑,因此我分到国际台的安排也相应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