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英雄-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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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煤炭生意好啊!”
田封义连连摆手,“德合,我是集团书记,不是董事长总裁,没那个权!”说罢,又把那两只沉甸甸的鞋盒子和服装袋一起推到王德合面前,好言好语说,“德合,这些钱你先拿回去,也别说我和你一起做生意了。这对你对我都不好!你放心,该给你帮的忙我肯定会帮!只要有可能,我可以和白原崴商量帮你借钱!”
王德合实在是太狡诈了,再次把那两只鞋盒子和服装袋推到他面前,“田市长,也请你放心,咱们合伙做生意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哪怕哪天以诈骗罪进去,我也只说是自己诈骗,决不会牵扯到你老领导!你这钱不收,我就不放心了!”
这真让田封义苦恼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真没想到收钱不容易,退赃更他妈难!这叫什么世道啊,想做好人都做不成,正己不易,正人更难……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门铃响了。田封义以为是孙子放学回来了,便丧失了警惕,忘记了仍放在茶几上被他和王德合推来推去的那两只鞋盒子和服装袋。皱着眉头过去开门时还在想,该怎么对付这个奸商,挣脱勒在脖子上的这根绞索呢?
不料,开门一看,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小孙子,竟是省纪委和监察厅的几个同志。其中一个纪委副书记他认识,和他进行过两次诫勉谈话,主管着厅局级干部案件的查处。监察厅有个同志也面熟,在省作协做党组书记时在一起开过会。
田封义这才意识到灾难已经降临了,腿一下子软了,看着面前的同志们,一时竟不知说啥才好,连招呼都忘了打。骤然想起茶几上还放着十八万赃款,禁不住回了一下头。这一回头才发现,王德合和自己老婆又做了件极其愚蠢的事:正手忙脚乱想把那两只意味着罪证的鞋盒子和服装袋藏起来。这哪还来得及啊?结果糟糕透了,慌张的举动引起了人家办案同志的注意,让他落了个人赃俱获。
天哪,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他更冤枉,更倒霉的腐败分子吗?他不是在受贿而是在退赃的时候被逮个正着的啊!他已经不想腐败了,都挣上八十八万的年薪了,他还腐败啥?竟还要为当年区区十二万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就算办公案的同志不讲政策,把王德合这次又送来的六万算上,也不过才十八万啊,他真冤死了……
周梅森《我本英雄》
四十九
章桂春要出门时,市委副书记老刘进来了,“章书记,得向你汇报个事哩!”
这老刘,来得真不是时候,章桂春当时正要去迎宾馆看望一个刚到银山的美国华人投资商考察团,晚上还有个宴请活动。便收拾着公文包,不悦地说:“刘书记,你不要一天到晚净汇报嘛,反腐倡廉方面的事你大胆定好了,我支持!”
老刘赔着笑脸道:“是,是,章书记!你不支持,我的工作也没法做,咱们银山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反腐倡廉局面!哦,最近于华北书记还表扬了我们哩!”
章桂春不愿听这些废话,“啥事你长话短说吧,我今晚还有外事活动!”
老刘说:“事也不大,涉及一个处级干部受贿八千元,也不知该咋办……”
章桂春脸一拉,马上打断了刘书记的话头,“哎,老刘,你这个主管纪检的副书记还能有点出息吗?一个处级干部受贿八千元,也向我汇报?我哪天死了你和纪委就不工作了?”说罢,把办公桌上的公文包往腋下一夹,起身就走。
老刘迟疑了一下,拦住章桂春,“章书记,这……这个案子有点特殊啊!”
章桂春在门口回过头,“没什么可特殊的,按党纪国法处理!我不止一次说过,谁敢把爪子往国家口袋里伸,我剁他的爪子!老刘,你该咋办咋办好了!”
老刘不敢再说了,“好,好,章书记,你既这么明确指示,那就好办了!”
章桂春却突然警惕了:这个受贿八千元的处级干部是谁啊?别是他的秘书之类的人物吧?这才问,“老刘,你说的特殊是啥意思?这个处级干部是谁啊?”
老刘不动声色地说:“是金川区长向阳生。涉嫌腐败的线索材料又是省委主管副书记于华北同志批转下来的,省纪委领导也有批示,所以才有些特殊!”
章桂春一怔,重又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了,也让刘书记坐,“那你说说吧!”
老刘拿出一只档案袋,抽出几张纸,时不时地看着,汇报起来,听口气还略有同情,“章书记,老向也真是够倒霉的,因为钢铁项目上违规的事刚被你和市委免了职,这又卷到文山市的古龙腐败案里去了,还惊动了于华北副书记!”
章桂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哎,它文山的古龙腐败案和咱老向有啥关系?”
老刘汇报说:“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嘛!古龙腐败案涉案的一位副县长叫徐东风,八年前在我们金川汤泉镇做过镇长,和老向搭班子,老向是镇党委书记。”
章桂春想了起来,“不错,不错!当时我是金川县委书记,方正刚从省机关下来任代县长。汤泉镇这个班子不是太团结,那个小徐没起好作用,跟方正刚跟得很紧,连我说的话都阳奉阴违。后来方正刚下台,他也活动调到文山去了!”
老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徐东风被双规后为了有立功表现,就拼命回忆起历史来了。就把当年和老向一起各自受贿一个乡镇企业八千元的事给想了起来。我今天把老向找来谈了次话,讲了讲政策,问了一问,老向老实承认了。”
章桂春这才知道,老刘竟然已经和向阳生谈过了话,而且坐实了这八千元的受贿情节!这老刘看似软弱听话,实际上也够狡猾的,搞成了既定事实才向他汇报,看他怎么办!心里气着,嘴上却故作轻松地说,“老刘,你看看,这又是个教训吧?班子不团结迟早要出事,八年过去了,这个小徐到底还是把老向整了!”
老刘装作没听出他的暗示,一脸诚恳地请示,“章书记,您看这事咋办?”
章桂春心里更火:你不知道向阳生跟了我这么多年吗?又是区区八千元,诫免谈一谈就算了,搞什么搞啊!却不好明说,反问道:“老刘,你们的意见呢?”
老刘笑了笑,“章书记,你是咱银山的大老板,您决定就是,我们执行!”
章桂春心道,于华北书记和省纪委领导批下的案子,你非让我决定,这不是存心将我的军吗?你老刘这个主管纪委的副书记是不想干了吧?便久久沉默着。
老刘看来真摆不正位置了,仍没从他的沉默中悟出他的本意,竟说出了一个不符合他意图的意见,“章书记,我知道你也难,老向毕竟跟了你这么多年,按规定处理了,肯定要怪你不讲人情。不按规定处理呢,也没法向于书记交待。我看这样吧,章书记,这事你就别管了,上常委会研究一下,正式立案查处吧!”
章桂春只好点头,但指示说:“老刘,要就事论事,一定不要扩大办案面!”
老刘应着,“当然,当然,我会把握的,就老向自己的事嘛!”说罢,走了。
这老刘真不是个东西!看着老刘离去的背影,章桂春想,下一步常委班子的分工要调一下了,这种靠不住的人决不能再管纪检,让他早点到政协当主席吧!
正这么想着,新生腐败分子向阳生竟然敲门进来了,这更让他气上加气。
章桂春开口就骂:“老向,你他妈的还有脸来见我啊?就不怕我剁你的爪子吗?老子一开会就说,在大会小会上说,谁敢贪我就剁他的爪子,剁他的爪子!你全当耳旁风,把老子的话当放屁了,今天到底堕落成了新生的腐败分子!”
向阳生哭丧着脸说:“章……章书记,这……这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章桂春又换了评价,“哦,那我还说错了?原来你是老资格的腐败分子了?”
向阳生吓哭了,“章书记,当年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徐东风可是方正刚的人啊,当着镇党委书记却不和您老人家保持一致,偏和代县长方正刚穿一条裤子,我和他做过坚决斗争啊!当年各乡镇联名给赵安邦省长写信收拾方正刚,您那么做徐东风的工作,徐东风都不干。汤泉镇和南部乡镇还是我牵的头……”
章桂春根本不愿听,“老向,你啥意思啊?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啊?你是我的人,我是谁的人?当年那些工作矛盾令人痛心嘛!不管是我们县委班子和正刚同志的矛盾,还是你们汤泉镇班子的矛盾,都是十分令人痛心的!你还表起功了!”
向阳生不敢表功了,“章书记,刘书记今天找我了,其实我觉得是整你!”
章桂春心想,这也不是没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有些看似老实的人实际上并不老实,也许恰恰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但这种话却不能再和腐败分子向阳生说了,向阳生既然已经成了被人家抓住的腐败分子,他就得讲立场,讲原则了。便道:“老向,你不要试图挑拨我们市委领导班子的矛盾!你的腐败问题就是你的腐败问题,决不会整到任何人身上!实话告诉你:老刘已经向我和市委汇报了,要求按规定立案查处,我原则上同意了!省委领导批下的案子,再小也是大案子,有个对上交待的问题,也是个对省委的态度问题!你就好好反省吧!”
向阳生态度好得过了分,当场痛哭流涕,极其流畅地背诵起了腐败分子们背熟了的书歌子,“章书记,我真是糊涂啊!长期以来忽视了政治学习,放松了世界观改造,忘记了我们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满脑子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
章桂春根本听不下去了,恼怒道:“别背书歌子了,全他妈屁话嘛!世界观再不正确也不能把人家的钱往自己袋袋里装!也别赖人家资产阶级了,资产阶级的官僚政客比你清廉多了!他们要敢像你们这样贪,恐怕早被赶下台了!好了,不能和你多啰唆了,美国刚来了个投资考察团,我得见见,你快回去写交待吧!”
向阳生连连应着,抹去了脸上的泪,拿出一个厚信封,“章书记……”
章桂春注意到厚信封里露出了钱,立即警觉了,“老向,你想干什么?”
向阳生想把钱递上来,又不敢,喃喃试探道:“章书记,这……这……”
章桂春夺过信封看了看,里面果然装着整整一万元,立时咆哮,“向阳生,你简直是胆大包天,罪上加罪!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到我办公室来行贿……”
向阳生“扑通”跪下了,“章……章书记,不是啊,我……我是退赃……”
章桂春挥着一万元厉声问,“赃款不是八千吗?这里怎么多了两千啊?”
向阳生哭泣着说:“章书记,这……这是八年来……来的利……利息啊!”
章桂春没话说了,厌恶地把一万元往向阳生面前一扔,“赶快爬起来,把赃款退到市纪委去!我警告你一下,不要再想这种歪门邪道了,这会罪加一等!”
向阳生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拿上钱走了,说是直接去老刘办公室交赃。
章桂春以为,这事到此就算结束了。八年前的八千块钱,向阳生又坦白交待了,就算立案也没啥了不得。他有不扩大办案面的明确指示,具体办案的同志那里再打个招呼,这位老部下也就安全着陆了。他今天能这么恶骂向阳生,正因为他是他的老部下,否则根本不会这么做,官腔谁不会打?他是爱之深恨之切嘛!
万万没想到,这条狗竟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