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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祸国-第39部分

小说: 祸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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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睫处,见赫奕笑的几许暧昧,不禁有些恼:“你笑成这样子做什么?”
  赫奕咳嗽几声,缓缓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
  样子?什么样子?
  见她茫然,赫奕的眼珠转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只是从座下摸啊摸,摸出一个铜托盘递给她。
  姜沉鱼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托盘背面打磨的非常光滑,正如一面铜镜,照出了她此时的模样:头发散乱,双目浮肿,唇色苍白,加之衣衫上全是褶皱,看起来活脱脱一幅被蹂躏过的模样,再联系一夜未归……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终于知道赫奕的暧昧之色何来。
  啪,托盘被扣倒,姜沉鱼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赫奕,赫奕扬了扬眉毛,对她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他这一笑分明不是揶揄也不是打趣,但她还是觉得心虚了起来,忍不住辩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想些什么,你又如何知道?”
  “我跟颐、颐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赫奕停一停,补充道,“颐非虽然恶名在外,但还不至于逼淫少女。”
  “那你为何这样笑?”
  赫奕叹了口气,“冤枉啊大小姐,我一向如此笑的。”
  虽然明知他说的是实话,此人的确一向笑的暧昧,然而此时此刻看见这样的笑容,就忍不住觉得刺眼,她沉下脸道:“不许你再笑!”
  赫奕呆了一下,眼中笑意反而浓了。
  姜沉鱼怒道:“你还笑?你、你……”眼角余光看见外面依稀是个市集,当即喊道:“停车!给我停车!”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她打开车门下车,也不顾赫奕怎么想,径自冒着大雨冲进其中一家商铺。
  这是一家售卖绫罗绸缎的布店,她一进门,就有店伙计迎上前道:“姑娘,买点什么?”说着,眼珠骨碌碌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姜沉鱼拉拢衣服,道:“看什么?把你这最好的衣服全部给我拿出来。”
  “是是。”店伙计一边应着,一边却不走,迟疑道,“那个……姑娘,我们这可是要现结的,概不赊账,您……带银子了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自使程以来,身边就再也没带过银两,正在窘迫之际,一声音懒洋洋地自身后传来道:“无论这个姑娘要什么,都拿给她。”
  回头,只见赫奕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正靠在门上,双手环胸,笑吟吟地看着她。
  而原本在柜台上低头算账的掌柜抬头瞧见赫奕,面色顿变,连忙走过来,一掀衣袍,就要叩拜,却被赫奕挡住:“既在它国,这些繁文缛节的就省了吧。”
  “是。”掌柜毕恭毕敬的应完后,转身骂伙计,“还愣着干吗?还不快去拿店里最好的衣服来给这位姑娘挑?”
  伙计连忙进屋,不多时就抱了一大堆衣服出来,讨好的呈到姜沉鱼面前:“姑娘请看,可有你中意的?”
  姜沉鱼转头看赫奕,赫奕冲她扬了下眉,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也不推辞,选了其中一套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进内室更换。
  待得换穿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下意识的取了白纱长裙、外罩浅紫罗衫的一套衣服。颜色、款式,都与她之前穿了去红园见姬婴时的很相像。
  铜镜里,映现出楚腰卫鬓、蛾眉曼绿,与两个月前并无什么不同,然而,神色憔悴,脸颊上红疤犹存,又怎敌昔时娇艳,不输国色。
  姜沉鱼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处疤痕,虽明知是假的,但亦有些痴了。忍不住就想:不知公子现在可好?他断断是不会思念她的,只盼飞鸽将此地的讯报带回时,他的目光能在她的名字上掠及,停留一下下便好。
  心中黯然,原先的怒意和羞恼就顿时消失无踪了,一颗浮躁的心,重新变得低沉而平静。
  她挽好了发,走出去,赫奕还等在门口,见她出来,眼睛一亮,笑道:“这套衣服果然很适合你。”
  “我回驿站后把银子还你。”
  “不用了。”赫奕笑笑,“就算是再吝啬的商人,在遇到难得一见的客人时,也偶尔会免费赠送一次的。”
  “那么,能不能再给我一把伞?”
  旁边的店伙计这回很机灵的立刻取来了伞。
  姜沉鱼接过伞,打开,走了出去。赫奕奇道:“你还不准备上车吗?”
  姜沉鱼走过停在门口的马车,然后回身,嫣然一笑:“时间还早,我要逛逛。”
  赫奕歪了歪头,露出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姜沉鱼走啊走,听得后面依稀有脚步声,回头,又是赫奕。
  不等她问,赫奕已道:“我可没有跟着你。你随意逛逛,而我呢,则随意视察一番。”
  姜沉鱼唇角微微上扬,望着道路两旁林立的店铺,忍不住道:“你是想说这些商铺都是你开的吗?”
  “纠正三点。一,不是这些,而是这条街上,从一号到最后一号,都是我的;二,虽然是我的,但不是我开的,店主都另有其人,我只不过是负责收点红利而已;三……”
  “三?”
  赫奕眨眨眼睛:“其实我本来无心炫耀,只不过你问起了,如果不回答,就显得不够诚信。所以,我也只好让你了解一下,我究竟有多么富有了。”
  姜沉鱼不禁莞尔。
  “所以呢,你不如考虑考虑。”赫奕忽压低了声音。
  她有些不解:“考虑什么?”
  “在我向你炫耀了这样的财力之后,难道,你就半点都不动心么?”
  姜沉鱼的心格了一下,再回头看赫奕,见他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那种懒散的、暧昧的笑意,但乌黑发亮的眼眸中,又有着难得一见的真挚,只不过,也是一闪而过,立刻就换成了别的情绪,“我可比你那个一穷二白的师兄好多了,不是么?”
  姜沉鱼淡淡一笑,继续前行,边走边道:“你明明知道,我与师兄……不是那种关系。”
  “我当然知道……”不知是不是风雨声有点噪杂的缘故,赫奕的这句话竟飘忽的几乎听不真切。
  姜沉鱼的心又格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逐渐下坠。她抿了抿唇,握紧伞柄,深吸口气,才再度开口道:“陛下,你猜出我的身份了吗?”
  身后好一阵子沉默,就在她以为赫奕不会作答时,赫奕偏回答了:“没有又如何?”
  “你若猜出了,就该悬崖勒马,免得深陷泥潭……”话还没说完,手臂突被握住,身子被迫转了半个圈,同时,赫奕的另一只手压上她的手,一起握住了伞柄。
  她抬起头,看见飞扬的双眉下,一双眼睛毫无笑意。
  那瞳仁深深,倒映出她的影子,如此影子重叠影子,仿若没有尽头。
  “小虞——”他如此唤她,用从不曾用过的称呼,每个字都像是在炉火中淬炼过一般,说出来时,掷地有声,“我听说你去了颐非府一夜未归时……我很担心。”
  街上的风一下子大了起来,雨丝凄迷。
  只有赫奕的声音,一字一字,传入耳中,那么鲜明——
  “我很担心,所以,我是主动去颐非府找的你。”
  世事多么神奇。
  姜沉鱼忍不住想,眼前的这个人,这个男人,这个九五之尊,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如何长大,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情,甚至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品性,可是,却会喜欢她。
  而她,明明和他不过是半步远的距离,却仿若置身于很遥远的地方,注视着一场与己无关的风花雪月——这多么可怕。
  被人喜欢,原本应该是很快乐的事情。
  可是,她却不激动也不感动,只觉得隐隐的浮躁、微微的疏离,以及,淡淡的忧虑。
  于是,姜沉鱼开口,用更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字的回答:“我嫁人了。”
  “什么?”赫奕脸上,如她预料的露出了错愕之色。
  姜沉鱼慢慢的将手从他手下抽出来,然后抬起眼睛,异常平静地重复道:“虽然听起来像说谎,但却是事实——陛下,我已是人妇。”
  赫奕的表情起了一系列变化,一双眼睛却更加深邃,逼人的灼亮,“那么,离开他。”
  瞧,他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呢,竟然说出如此嚣张的话……她忽然有点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笑意到了唇边,却转成了苦涩。“君知妾有夫啊……”姜沉鱼垂下头,幽幽叹息,“陛下不介意做赠珠之人,奈何,我却只能当还珠之妇……”
  臂上一紧,抬眸,看到赫奕神色坚毅:“无论是什么样的麻烦,我都可以解决。”停了一下,加深语气道:“朕是帝王。”
  这是自她认识赫奕以来,他第三次开口称朕,第一次,是封江晚衣为天下第一美人时;第二次,是面对颐非献上的美人时,两次都说的轻佻,带着调侃。
  唯独这一次,斩钉截铁,皇族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权势瞬间扑面而至。姜沉鱼的眼中忽然就有了眼泪——
  朕是帝王……
  朕……帝王……
  因为是帝王,所以拥有无上权威,所以可以随心所欲,所以可以肆意更改别人的命运,践踏别人的一生!她想起了因情场失意而接受家族安排进了宫的画月,想起了被灭族被打入冷宫的薛皇后,想起了由云端堕至泥层的薛采,想起了被逼进宫又无奈赴程的自己……帝王之威,她领教的实在太多了……
  为什么这些帝王都认为,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拥有一切?
  姜沉鱼笑,笑的唇角扭曲,双眼含泪,却迟迟不肯落下来:“是啊,陛下……是帝王啊。”
  因为是帝王,所以牵一发而制全身,所以更要顾虑处境。夺人妻子,落人口舌,便是你愿意,你的臣民又怎会允许?
  ——她想她的眼神很清楚的传达了那些话,而赫奕也看懂了,因为他脸上的坚毅之色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悲凉的迟疑、无奈的挣扎,以及固执的执着。
  姜沉鱼将他握在右臂上的手轻轻推开,转身。
  衣袖却又被抓住。
  赫奕将伞举到她面前,没再说些什么。
  姜沉鱼接了过来,继续前行,雨依旧下的很大,裙子沾了水,沉甸甸地粘到小腿上,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可是,她依旧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很平静也很顽固的向前走。
  我这一生会怎么样呢?
  丝履踩碎水洼,溅起很多水花。
  就算成为昭尹最倚重的谋士,又怎么样呢?
  水花飞溅着、跳跃着,点点污垢,濡湿裙脚。
  我可还能举案齐眉,生儿育女?有良人相知,有夫婿相怜?
  母亲悲伤的眼神如在前方,定定凝望。
  我并没有后悔,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别人。我只是……我只是……
  姜沉鱼慢慢的仰起头,看着乌云密布大雨滂沱的天空,眼神放的很远很远——
  没错,她不后悔。她只是……孤独。
  孤独像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平日里仿若隐形,但是每当有温暖的感情靠近时,就像此刻被雨淋湿了的感觉一样,很沉很沉,压住她,逼迫她,无法丢弃,只能默默承受,等待雨停,等待风干。
  姜沉鱼对着天空深吸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悠悠的吐出去,再睁开眼睛时,表情已恢复如初,然后一边前行,一边淡淡道:“要不要出来,跟我说会话?”
  雨幕中,有身影闪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出现。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
  暗卫沉默了一会儿,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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