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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祸国-第123部分

小说: 祸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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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经见血,乃大不敬。
  这卷经帛我绣了整整两年,眼看就要完成,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钟声仍在继续,由于隔离很远的缘故,显得越发低沉,而听在我耳中,更是无限凄凉。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钟声,那是景阳殿的百年铜钟,一旦响起,只意味着一件事——
  皇上,驾崩了。
  昭尹……死了。
  这四个字,为何会在我的意识中旋转飘渺?恍如命运撕裂出的一道伤口,让冷风幽幽吹入,让寒意脉脉蒸腾,让我的手指,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然后,针线经帛砰然落地。
  竹箍滚啊滚的,出了屋门,沿着台阶级级蹦坠,最后,停在了一双鞋前。
  鞋子乃以上好的珍珠白缎面制成,左右两只用金线各缝了半幅图案,并在一起时,就成了完整的一只凤凰。
  看到这样一双鞋,我便知道是谁来了。
  视线上移到来人的脸,果然是薛采。
  “姑姑。”月色下,薛采的脸素白凝郁,没有表情,“皇上驾崩了。”
  我垂下眼睑,分明想要笑笑,想说哦是么,那真是好消息啊,咱们薛家的灭门之仇可总算是报了啊……但唇角刚动,眼底的泪水就涌了上来,刹那间,几乎无法呼吸。
  昭尹……死了。
  我的表弟、我的夫君……死了。
  那个我爱过我怨过我恨过的男人……死了。
  虽然早知世事变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也许我之所以在冷宫中安然向佛,就是潜意识里在等待这一天的来临。然而,我真的没有想到——
  这一天,实在来的太快了。

  二

  我的名字叫薛茗,乃是一代名将薛怀与长公主蓟阳的女儿。家中一共就两个孩子,我与哥哥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之下,一帆风顺的成大。
  当时璧国的君王是荇枢,也是我的舅舅。他年轻时御驾亲征,与爹爹并肩而战,直将江里晏山等蛮夷部族通通歼灭,以铁腕冷血之风,威震四国,可以说,是个很了不起的君王。但后来,却耽于安逸,恩宠王氏的女儿甄姬,逐渐不理朝事。
  因此,在我幼时的记忆里,父亲每次下朝回来时,都在家中发脾气。父亲是个非常雄心勃勃的人,他的梦想就是统一四国,他把自己的这份梦想全部倾注在了舅舅身上,没想到,舅舅却安于现状,从此醉生梦死。
  每天晚上,只要没有别的事情,父亲就会在院中舞剑,一边舞,一边吟唱:“墨烟横空,卷日残西岱,枉生黄昏。枯木已苍覆碧色,怎见昆仑?雕栏新色,玉柱艳华,笑言风雨顿。惜昨,战场铮铮烈魂。长啸悲歌难抒,杜鹃泣血,匣中宝剑钝。常惜青青阶前苔,添得多少囫囵。四分江山,千秋霸业,俱付苍狗白云……”
  一曲唱罢,正好最后一个剑式也舞完,父亲以剑顿地,掩面长长叹息,然后转身,缓缓离去。
  我至今都没有忘记他当时的黯然。
  一把绝世名剑,如果不用于切割,只是悬于高堂成为装饰品的话,根本就是浪费。
  同样的,一代名将,如果不去征战沙场,也是屈才。
  父亲常道,他一个粗人,不会治国弄权那套,只会打仗。可是……“皇上他,已经不让我打仗了……”父亲说这句话时,眼底有着深深深深的落寞。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我只能将脑袋枕到他的腿上,抚摸他粗糙却又宽大的双手,心想要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也许,我就能跟父亲一起去打仗了。而我虽有哥哥,却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要我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十岁的我,凝望着被外人传说成神话般的父亲,却只感受到了他的浓浓悲伤。
  幸好,这个遗憾很快就得到了弥补——
  父亲在一次外出时,有个少年饿晕在路中间,惊了他的马,父亲让人将他拖走,他却死命抱住马腿不放。我父生平最最爱惜他的战马,无奈之下,便只好应了他的请求。
  从此,那个叫做弘飞的少年,就成了父亲的随从。
  两年后,成了我的义兄。

  三

  我十四岁的时候,母亲病逝了。
  她的身子一直比较柔弱,大部分时间都在生病,因此,也导致了哥哥从小无人管教,无法无天。
  父亲对母亲不可以说不好,但一个粗人,即使很想照顾好一朵倾世名花,也终归会因为不解风情而有所疏漏的。
  所以,我总觉得母亲是抑郁死的。
  她是否爱父亲?当年,舅舅执意拆散她和当时的新科状元的婚事,将她另行指嫁给父亲时,她心里究竟有没有过怨恨?
  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她的去世,再也不会有答案。
  母亲走后父亲更加寂寞。他除了练剑,就是喝酒,经常喝的酩酊大醉,不醒人事。我让义兄劝他,义兄摇头,只比我年长一岁的脸上,却有着比我多了十年的成熟:“宝剑入匣,英雄落幕,本就是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任何劝慰都是没有用的。”停了一停,迟疑道,“除非……”
  我听出他意,忙接道:“除非什么?”
  薛弘飞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沉声道:“除非……风云再起。”
  我一惊。
  薛弘飞悠然道:“以皇上对王氏的宠爱程度,将来的皇位必定是会传给太子了。与其相比,另一位皇子就太可怜喽……”
  他的最后一个字,尾音长长。而我,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舅舅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表哥昭荃,天资聪慧,文采斐然,从小众星捧月,颇受恩宠,二表弟昭尹,却是舅舅年轻时的一笔糊涂账,因此,当这笔帐终于算清楚时,人都已经十岁了,这才带回到舅舅身边。我两年前见过他一面,十一岁的男孩子,长的比我还矮一个头,又瘦又小,连字都不认识,和大表哥比,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我听说他后来有拼命用功读书认字,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样一个人,原本跟我是毫不相关的。
  但在听了义兄的话后,我却突然兴起了念头,要去看看他。
  没过几天,义兄神秘兮兮的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不疑有他地跟他去了,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后,进了一处庄园。
  义兄安排我在某个房间里等着,房间东墙上有扇暗窗,可以将外面的一切都很清楚的收入眼底。
  外面是一处水榭,春光明媚,水波轻涟,景致极美。大表哥和一些衣饰华丽的少年们在水榭里饮酒吟诗,好不惬意。
  我正想着为何义兄要带我来此,难道只是为了看大表哥他们玩乐么?就在这时,水榭里的少年们突然一边哄笑一边站了起来。
  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远远走来一人,似曾相识,却又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
  剪裁合体的暗紫长衫显得来人非常消瘦,却显得身躯硕长,鸦般的乌黑长发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束起,饰了一顶白羽编成的玉冠,唇红齿白,眼眸如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俨然已一位翩翩绝世美少年。
  他、他、他……
  他是——昭尹?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年不见,他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不仅在身高上已经远超于我,而且气度风华,也与以往大相径庭。
  就像破茧而出的蚕蛹,最终变成了蝴蝶。
  一时间,心头震撼,难以自抑。
  那边,起哄声越发响亮,大表哥坐在众人中间,托着个酒杯,懒洋洋的笑道:“你可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二皇子年纪渐长,架子渐大,已经不再将我放在眼里了呢。”
  昭尹的神色很平静,走近了,躬身行了一礼:“不知殿下何事传唤?”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来了?”大表哥说着,将手中的酒杯斟满,推了过去,“来,先把这杯酒喝了。”
  昭尹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回殿下,臣弟不会喝酒。”
  “是不会,还是不肯啊?”大表哥说着使了个眼色,那些少年们就围拥上去,七手八脚的将昭尹抓住,强行撬开他的嘴巴讲酒灌下,昭尹被呛到,跪在地上咳嗽不止站不起来。众人哈哈大笑。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不敢相信我的大表哥,一向温文尔雅有仁厚之名的昭荃太子,竟有这样可怕的一面,用不入流的手法,去欺负自己的弟弟!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昭尹?为什么要欺负他?
  世人皆知舅舅最喜欢大表哥,不但一出世就封他当了太子,而且这么多年来始终恩宠有加,区区一个不知名的宫女所生的昭尹,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为何还要打压他?凌辱他?
  大表哥拿起酒壶,施施然的走到昭尹面前,然后倾斜壶身,任由酒水从壶嘴流出,淋到昭尹头上。
  昭尹本待反抗,但旁边有人狠狠压住他的手脚,令他无法动弹。于是琥珀色的酒水就从他精心梳好的发髻上流下去,淌过他的脸和脖子,一直流进衣服里。
  大表哥将他头上的白羽玉冠缓缓拔出,笑了笑,笑的温柔、温文、温润——一如外界描述的那样,“这顶玉冠很漂亮啊,听说晴姑娘她为了做这顶帽子,可是拔了七七四十九只白孔雀的毛,缝了整整七个月,又找到一块毫无瑕疵的汉白玉,才得以完成……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人戴得了的,戴不得,却要强戴,可是会折福的哦……”
  昭尹被强按在地上,却依旧仰着头不肯垂下,眼睛深黑,声音低哑:“臣弟……不知道殿下的意思……”
  大表哥脸色顿变,什么话都没再说,只是将那顶玉冠丢到昭尹的头发上,然后抬脚,踩下,狠狠压碾……
  玉冠本是羽毛编成,本就轻软易破,哪经得起他这般蹂躏,很快就扭曲变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大表哥扬袖而去,那些少年们将手中的残酒也尽数泼在了昭尹身上,大笑着离开。
  夕阳血般殷红,昭尹伏在水光潋滟的露天木台上,一动不动。
  他的头发乱了,他的衣服湿了,他的玉冠……碎了。
  我定定地看着其实不过一丈之遥的他,却像是隔着浮生的距离看一只受伤的野兽。
  纵然平日里全无交情,但见到这种事情,心底还是觉得好生难过——昭尹他……太可怜了……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轻轻地传过来,义兄进来了。
  他走到我身后,低声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了吧?”
  我深吸口气,才正色道:“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昭荃此人表里不一,虚伪小气。他上个月想要一顶新帽子,所以派人去京都最有名的晴儿坊订制,但晴姑娘以手头有昭尹的活为由拒绝了他。于是他就对昭尹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一顶帽子,都锱铢必较,更何况其他?再加上王氏嚣张跋扈,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若真被昭荃当了皇帝,他会怎么对义父?”
  “所以?”
  “所以……”义兄的手伸了过来,缓慢,却又沉稳地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转过身去,“你想不想让父亲重新振作,回到他应该去,也最能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
  他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煽动力。
  我的眼中就依稀有了眼泪。
  嘉平二十五年,我在父亲欣慰的目光里,出嫁了。
  我嫁的那个人,就是昭尹。

  四

  很多年后,当我在冷宫的孤灯下绣着那些仿佛永远都绣不完的经文,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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