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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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掏出手绢,细细地擦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才像没事人一样的出去了。
这书是看不进去了的,念语起身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翠竹丛丛,呆呆看了一会儿才发觉有人看着自己,可是目光所及,却未见有人,只是被这么一扰,也失了赏竹之心,转身便想往里走,却被一柔柔之声唤住:“顾小姐,且留步。”
转身一看,乃是一个着了藕合色襦裙的女子,柳眉入鬓,双眸含水,一股袅袅亭亭之意顿生,念语略点了点头问道:“敢问小姐是……”
那女子捂嘴一笑,道:“到底是出身将府,顾小姐不必如我等女子一般辛苦打听其他人等的家世来盘算自己被选上的成算有几何。”
念语听她话中带刺,微微不悦,却也不表露出来,只淡淡道:“念语天性如此,与家世倒是并无相干。”
“想必顾小姐也是心知此番入宫是必定得以入选的吧,只是不知若是家世如我等,顾小姐还会不会有这闲情逸致在此赏竹看书呢?”那女子却是不依不饶,仿佛是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念语听闻此言,心中不由失笑,若是家世如她,想来倒是不必入宫受这个罪的吧,却也不想再与她争辩,道:“家世大小又岂是你我能决定的?若这位小姐来此只想与念语争论家世的话,念语也就不再多留小姐了。”语中逐客之意顿现。
“那小女在此只盼着顾小姐能依仗将军之势平步青云了,只是要切忌到时反被其势所累才好。”那女子略施一礼便顾自迈出了竹林。
念语闻言微微皱眉,这女子言谈锋利,隐隐似有胜数在握之意,只是却不知她身份为何,恰巧这时翠玉问明了原委进来了,念语也不急着问邱公公一事,反倒问起那女子:“你方才可有见过一藕合色女子从我这出去?”
“回小姐,方才那位是莫家小姐单名一个菡字,好像是钦天监官正莫大人的女儿。”
一听得那女子姓莫,念语便忆起了几年前的一桩旧案,那时父亲驻兵北关,以镇突厥,军中却传来哗变,好似是与武器粮饷有关,大米霉变,武器生锈,导致将士心怀不满,圣祖下令彻查,结果与兵部尚书有关,圣祖大怒,裁撤一切兵部官员,莫菡的父亲也被牵连其中,被撤职查办,后来虽查出与贪墨一事无关,也还是谪去了钦天监。
想来是她心中不平,是以才会对念语如此不满,说出如此尖刻之言。
心中不过微微感慨一番,便又转回神来,问起了正事,官场起伏不定,纵然贵为一国丞相亦有贬谪出京之先例,更何况这莫菡的父亲彼时不过是一个兵部司下的小小官员而已。
“原来是她啊。那你去了邱公公那儿,可有问清事情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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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邱公公的侄儿被京都府给抓了,说是看见华家少爷当街调戏一个姑娘,忍不住出了手,打伤了华家少爷,华少爷咽不下这口气,便串通了骁骑尉,说他不守军纪,喝花酒去了,还趁着酒劲打了他,被裁了军职,关在了大牢里面。邱公公也去疏通过,只是那华少爷就是不买账,定要邱公子身败名裂。”翠玉絮絮一口说完,便在地上又磕起头来:“请小姐救救邱公子吧,邱公公说了他是他们邱家唯一的血脉了,求求小姐了。”
若想救这邱公子本也不难,顾将虽然远在雁荥关,但是在京中的旧部也还是有的,只是想到方才莫菡的一句话,念语不由警觉起来,这邱公公既能将翠玉安排在她身边,想来也是有几分能耐的,她孤身入宫,也是能拉拢则拉拢了,因此这邱公子是一定要救的,只是要如何才能让顾家置身于这事外却是个难题,那华家公子能在京中横行,想来背景也是不简单的,若随意推了个人出去压不倒那背景到时恐怕更为棘手。
苦思冥想间,忽然记起一个人来,有“京城第一状”之称的苏白翳来,此人精通诉状一事,于官场上也颇吃得开,连前任礼部尚书都能拉下马来,这苏白翳曾受过顾靖褀的恩,与顾靖褀更是成了莫逆,又喜好打抱不平,此事交予他是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念语当即将此人告诉翠玉,说可叫他帮忙,想来他是一定会答应的,若是不应,再抬出顾靖褀的名号来也不迟。
翠玉心中大喜,急忙将这消息传给邱公公。
邱公公一事之后又是清净了几日,念语自觉已尽到最大努力,也不去在意这官司到底如何,再者以苏白翳的功力若是打不赢这案子,来日去信时也好笑一笑顾靖褀识人不明了。
这日午后,念语犯了春困,半躺在贵妃椅上只觉得昏昏欲睡,一时不觉竟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翠玉轻声唤醒,睁了眼问道:“我睡去有多久了?”
“回小姐,眼下已是申时三刻了。”翠玉递了毛巾上来道。
念语随意抹一把脸,笑说:“竟睡了这么久,这午觉睡得着实有些长了。”
“在这玉漱宫中小憩一会还是不妨事的,若是小姐得中大选,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行事了,宫中用膳午寝皆是定了时辰的,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上至皇上下至宫女,哪个敢不遵守?”
念语也不答话,只略正了正身子,随手又取了本书来看。翠玉回来见她身形已正,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便把今日邱公公私下传给她的话告诉了念语:“小姐,听皇上身边的小得子说,皇上明日要去流音水榭听戏,会路经离这不远的含春斋。”
念语闻得此言,不由凝神盯住书页最后一句“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翠玉一个小小侍女,怎能从皇上近侍身边得到这一消息,想来是邱公公为了报恩吧,却不知自己本无心于此,只点点头应了一声,再无言语。
翠玉心中纳闷,又见她似心不在焉,便施了一礼,告退出去。
翌日,到了学礼仪的时辰,却见其中少了几人,那教规矩的嬷嬷们在听闻有人借病不来时,面上不由带了几分哂笑,也不多说,自顾地继续教其余人宫中饮茶之道。
待到傍晚,却听见德妃来了玉漱宫传人,叫得正是日间那几位骤然“得病”之人。
这还是此批秀女入宫以来所发生的头一件大事,因此这些秀女们三五一群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念语看着厅内众人此景,不时听到“水榭”,“含春斋”,“皇上”等词,自也是想到了那些秀女们今日未出现是去了何处,只是却未曾料到德妃竟如此雷厉风行,午前出的事,傍晚便已动手了,想到此节,便念及了自己房中的翠玉,正欲趁了众人不备,回房去问翠玉话时,却被莫菡眼尖给瞧见了。
那莫菡笑着上前道:“顾小姐还真是独善其身呐,众姐妹都在为被叫去的姐妹担心不已,倒是顾小姐还是这么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啊。”
她这么一说,便是将念语和其他秀女们孤立了开来。原本因昨日之事,念语对这莫菡及其父还是有一份同情之意的,只是今日她急于去找翠玉问清此事,却有被她这般咄咄相逼,心中不由恼火,对道:“莫小姐此言何意?德妃娘娘协理六宫,今日秀女身体不适,传去问个话亦在情理之中,倒是莫小姐不知出于何意会以为那些小姐们会有危险呢?”
说罢,便将她晾在一边,急急回了房。
一入房内,便见翠玉已是脸色煞白,额间也是细汗涔涔。
“翠玉,皇上今日所行之事,可是只有你一个人知晓?”念语劈头问道。
翠玉一听念语声音,便是声泪俱下,语带哽咽,而后拼命点头:“邱公公说此事小得子只告诉了他一人,还叫他千万不要外传。”
念语审视了翠玉好久,心中翻腾不已,若是真如翠玉所说,那这消息毫无疑问便是从她这里传出,私传皇上行踪乃是大罪,虽说此刻皇上会顾及顾将权势,未必会动念语,但是翠玉恐怕是再难保全。
看着翠玉哭得梨花带雨,念语心中也是不忍,她是自己入宫以来第一个相识之人,若是不出意外,想来中选以后,也是会继续陪着自己走下去的,只是恐怕这丫头是活不到看着自己获选之时了。
一念及此,念语柔声问道:“翠玉,你,多大了?”
听得此言,翠玉泪流得更凶了:“奴婢今年刚满二八。”
“二八啊……”念语替她理一理耳边的发丝,“你可有什么心愿?”
翠玉“扑通”一声跪倒,泣不成声,好半天才凑成一句话,亦只不过希望念语能妥善照顾自己年迈的母亲而已。
这一夜,念语与翠玉一宿未睡,却也未等来德妃的意思,只是那些秀女们却在一大早便被送出了宫门,德妃的意思也不过是说这些秀女们在初选时未被检查出的隐疾在入宫后有所复发,这才送了回家去,听说那些负责初选的嬷嬷们轻则丢职,重则失命。
听得这一消息,念语不由松了口气,想来德妃也是想将此事压了下去的,既然面子上已有了交代,想来翠玉一事应是不会再做追究了。
只是翠玉却是依旧愁眉紧锁,这几日里也是频频托人将入宫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己偷偷送回家去。
只是此事,终究还是念语想得太过简单了一些,翠玉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未雨绸缪。
几日之后,翠玉脸色苍白地带了个消息给念语:皇上身边的小得子,被发现偷盗皇室之物出宫,已被拖下去仗毙了。
数日之后,翠玉去了内务府领茶叶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德妃差了个人送了另一个丫鬟来,说是翠玉被人发现与侍卫私通,已经依了宫规处置。
念语笑着谢过德妃好意之后,才怔忡坐下,翠玉,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被处置了么?毫无声息的,一个生命便这样消失了。她不是未见过有人身死,只是,那是在战场之上,起码人是死得正大光明的,那从伤口喷溅而出的鲜血,起码还能让人感受到生命最后一丝温暖,而这个入宫不过数年的小宫女,就这样,不留痕迹地消失在这座宫廷之中,连生命最后一丝灿烂也未曾留下,便离开了这人世。
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名新分下来的宫女,念语不由觉得悲从中来,也无心问其来历,便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再过几日便是大选,那日之后,想来自己就会被牢牢锁在这红墙高瓦之中了吧……
云鬓花颜金步摇(一)大修
景琰三年初六,正是钦天监所选的黄道吉日,宫中大选也正是于这一日拉开序幕。
这一日里,玉漱宫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俱是忙得不可开交。依着规矩,秀女们只能穿着有内庭统一发与的一件浅绿的翠烟衫并一条碧绿的花笼裙,裙上绣的不过是些梅兰竹菊而已。这衣服上不能打主意了,自然只能在一些别的点上想些别出心裁的法子了。
念语本是中规中距便罢了,只是想来太过素色,恐怕会在太后和皇上心中落个过于随意,轻视皇室的印象,便将玉簪换成了嵌绿松石芙蓉花金簪。
待妆扮停当之后,念语便与那些秀女们一同站在玉容宫的大殿之上。依着历朝的规矩,秀女或三人或五人一组上前回答太后与皇后的问话。
太后端坐在正位,细看也不过四十几许,因宫内精于保养,远看之,也不过三十上下,身着红底彩凤如意团花锦袍,梳一个高髻并一个凤穿牡丹步摇,眼神虽和善,但是紧抿的嘴角还是透露出一丝威严,仿若她不说话,这宫中便要永远这么沉默下去一般。看了底下站的秀女,在皇后并其余两位妃子的摒声静气中,太后终于浮起一丝微笑,道:“哀家也老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