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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037 东晋奇谭 第一部乌衣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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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走出城区,再行了两个多时辰谢灵运走走停停,欣赏风景不觉已近日落。他寻到一处山泉蹲身喝了几口清甜的泉水,略作休息之後向回走去。估计这个时辰晋安帝带著那群只会在纸上夸夸其谈的蠢人去泛舟了罢?现在回府刚好能与薄言之相见。

心里这般想著,谢灵运起身转过山坳,远远的他听到一阵美妙的琴声透过茂密的林叶传来。自诩琴技高超亦听过无数名家演奏的谢灵运不禁大为吃惊,这抚琴之人指法精妙,技巧高超,一曲下来有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直让人听了如同用饮了仙茶清洗肺腑一般,挥掉沾染的尘埃与俗务,好想就此留下细细再听一曲。

谢灵运有心认识境界不凡的抚琴者,觅声上前再转过几个弯後看到溪边石上盘膝坐著,将大半个身子掩在岸边密叶里的那个银衣人却是薄言之。没料到薄言之的琴艺如此精妙,与鬼魂同住的这一个月怎麽没听其弹过琴?谢灵运寻思著,偏首望向魂魄身侧那位牢牢盯著薄言之的人,赫然正是先前推说军务繁忙的刘裕。

暗自吃了一惊,谢灵运打消现身相见的念头,他瞧著薄言之有意掩在树荫下的脸颊,在阴影里仍然能够让他轻易看出鬼魂非常开心,这一点只是从闪烁在其眼里的点点清亮光辉、以及对方远比寻常看起来更为容光焕发的漂亮脸庞就不难看出;反观另一边好似舍不得将目光从薄言之身上移开一丁点的刘裕,哪里还有半分在朝堂上的深沈阴翳之貌?

此时的刘裕一张脸柔和无比,双目中蕴含的脉脉温情笼向薄言之,好像恨不能就此将魂魄溺毙在其不自觉散出的爱护与疼惜之中。这样的刘裕著实让人看了诧异,但谢灵运心中随即涌上一股淡淡的不快。

因为,刘裕应是对薄言之说谎了。谢灵运悄然退後几步心里想著,自称杜亭辉的刘裕说什麽古剑让当朝官员抢去,也只有心地单纯的魂魄才相信这样的话罢?难怪最初听到这样的说辞时,他就觉得怪怪的。刘裕为什麽会对薄言之隐瞒身份?莫非与薄言之生前的事有关麽?

那日刘裕在凉亭中等的也应是薄言之了,难怪鬼魂吸他精血之後曾说过急著赴约。谢灵运心中暗想,他一直将刘裕的情人认为是名女子因而误解了刘裕的话;却想不到对方心里念著的居然是薄言之。

不动声色地转回家,从不在意他人之事的谢灵运此刻觉得,他有必要和薄言之好好谈谈。


快到二更的时候,薄言之从外面飘然而归。谢灵运看他眼角处的温情未退,与平日的清冷之态大不相同,想到魂魄的恋人存心相欺,心里顿时默默的有些不大好受。

「你怎麽了?」薄言之见谢灵运没有像往日那样对著他自夸其才,感到颇不自在,忍不住当先问道。

「今日我去城外小树林闲逛,不小心撞上你。」谢灵运沈吟半晌,向来有话直说的他觉得开门见山说这件事比较好,「你身旁那人是你曾经告诉我的杜亭辉吗?」

薄言之点点头,目光中的疑虑未退。

「本来背後说人之事并非我谢灵运所好,但是你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我觉得让你知道比较好。」

「有话就说。」薄言之皱眉,这样小心翼翼面对他的谢灵运不像平常的友人,他心里觉得非常不习惯。

「不巧的是那位杜亭辉我认识,他是我先前对你提过的大将军刘裕。」

薄言之挑了挑眉毛,眼神终於真正诧异起来。

「而且刘裕此人早在十几年前已经娶妻生子,据传他们一家人妻贤子孝,很受同僚们羡慕。」谢灵运硬下心,面对薄言之直直瞪著他的双眼一口气将话说下去。

「你胡说,你一定是认错人了!」薄言之愤怒之极,双拳不自觉紧握。

「我与刘裕同朝为官五年,怎会认错?」谢灵运一片好心换来薄言之的喝斥,他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因而语气也淡了下来,「你真认为你那个所谓的杜亭辉的剑是让刘裕抢去的吗?」

「亭辉不会骗我!」薄言之深深吸了两口,掩下之前的激动。他知道谢灵运的话意,五年前他与尸王一战後魂魄受损,伤好後潜意识里想回到杜亭辉身边,所以吸食乌衣巷内少年的血後,琴剑才会每次都飞走自动出现在恋人身边。

如果刘裕与杜亭辉是同一个人,那麽就不奇怪谢灵运从他的同僚那里借回古剑,也不奇怪杜亭辉要向他撒谎了。然而想到与情人的誓言,还有相识、相知、相恋以来的种种过往,薄言之怎麽能接受谢灵运告诉他的话?

因为这不仅是一个小小的谎言那麽简单,如果承认杜亭辉与刘裕是同一个人,那麽他这场全心全意付出的恋爱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尊重与真诚。

「那你的意思是我谢灵运在骗你了?」明白薄言之此刻心中极不好受,但是谢灵运太过狂傲,他听到友人语中仍然维护刘裕,胸中当即涌上怒意。

「我没那麽说,只不过……我相信亭辉!」薄言之的神情恢复如常,他抬头对著谢灵运笃定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对他的信任来自何方?刘裕说的你就信?就算你们以前的确有过一段相当美好的时光,但你真的相信那个连真实身份也不告诉你的男人?」谢灵运气道,他回想刘裕那时看薄言之的眼神,其流露的情感似乎并不虚假,难怪这个笨笨的鬼魂会没缘由的相信对方。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薄言之心中正不痛快,听以谢灵运此话触动心病,脸色更是冰冷,「你若觉得看不顺眼就把我的琴剑还来,大家从此不再相见。」

「你居然说出这麽没有理智的话来?我看你活著的时候糊途,死後更是不清醒。有些话我老早就想对你说了,哪有人死後还巴巴惦记著生前的姻缘?你这样做不仅对自己不好,也会碍著你仍然在世的情人。」谢灵运听得薄言之居然说出从不相见的话,心里也火了。

「你说什麽?」薄言之冷冰冰地瞪著谢灵运,飘然来到男人面前咬牙开口,「你将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你敢告诉那个『杜亭辉』你现在是鬼吗?你敢将你永远不变的容貌正大光明向他展露吗?他若真的苦等你二十年,你忍心骗他一生让他不能碰你,你们就这样相处下去?而且你们也只能在晚上相见?你已非人类却一直缠在他身旁妨碍他得到真实的幸福,自私地以你的意愿去掌控别人的一生。这就是你所谓的真情实爱?」谢灵运厉声喝道:「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害人误己了。早些回头,免得堕入苦海。」

薄言之清冷的眸中怒气翻涌,他没料到与他和平相处甚为亲密的谢灵运,竟然说出这些让他大为生气的话来,然而他却偏偏无法回绝男人的言论。就算天性再单纯,薄言之此时也感到情人的事有些不对劲,毕竟像谢灵运这样心性高绝的才子不可能随便诋毁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

明白谢灵运的初衷是为他好,但是咋一听到对方激烈的言论,其中所提的事还是他一直掩耳盗铃没有去深思的,谢灵运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他最在乎的事,碰到了他的死穴。薄言之心中又愧又惊,大怒之下不假思索反唇相击。

「那你呢?你凭什麽管我的事?凭什麽向我说教?如果你有这份外闲情逸致,不如好好考虑一下你的前程,还有如何处置你那些不被皇帝认可的治世之道。」

「你说什麽?现在我们谈的事与我的政见无关!」谢灵运听到薄言之突然转换话题,还不客气地直戳他深埋心底最在乎的事也是相当不悦。

「怎麽?只许你多嘴多舌就不许别人说你不愿承认的事实吗?」薄言之冷笑,「我看你平时自负才高斥责当今君主不能知人善用,日常所写的诗句中更是透露出一脉向往天然、寻求快乐与自在的意味。」

「那又如何?我所写的是自己的心声……」

「哈哈哈,你心里真的是那样想的吗?辞官挥去一身的荣华富贵回归山林?若你真能如你诗中所说对政局与官场完全失望,你怎麽不干脆向晋安帝提出不任官职,隐逸山林呢?」薄言之纵声大笑。

「你想说什麽?」谢灵运怒道。

「你平时聪明过人,怎麽现在不明白我的意思?」薄言之冷笑,「我看你其实根本舍不得乌衣巷里的一切,心里仍然盼著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启用你的治国之策。但你在诗里与平时的言行中却处处表现出你想离开,你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哪有资格教训别人?」




乌衣巷第六章

第六章

谢灵运瞠目结舌,他怒极之下伸手捏住薄言之的双肩,刚才那些话以前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更何况魂魄现在还是以这麽尖锐的语气讽刺他?张口想要反驳,但他如同薄言之刚才一句话也不能辩解那样,谢灵运此刻也挤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谢灵运在盛怒之後亦觉薄言之说的话不假,其实他正是抱著矛盾的心态摇摆不定,想要绝然离去又隐隐对晋安帝怀有一丝希望,想到平时所写的诗句蕴含的去意,谢灵运一时也自觉惭愧。

薄言之安静下来,谢灵运也闭口不言,他们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不巧的是这些话如果换个时间与方式讲出来,或许此刻的气氛就没有这麽僵硬了。

谢灵运最受不了与朋友僵持不发一言,他咳嗽了数声打破沈默,在薄言之软化了许多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指尖移开的同时薄言之亦消失不见,谢灵运摇了摇头。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再回想到他与薄言之负气之下各自的口不择言,谢灵运忽然间有了种极为好笑的感觉。他从未与人大声争执过,因为平时他没有遇到像薄言之这样不顺他的意愿,反而故意指责他的「人」。

这样的体验还蛮有趣的,谢灵运想著心中怒火消去,脸上忍不住浮上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当然,除了薄言之盲目地相信其那段充满疑问的爱情,这一点有些可恶之外,与鬼魂相处时体会到的其他感觉确是非常不错的。


一连几晚薄言之都没有出现,谢灵运也不著急。因为琴剑被慧远禅师施法留在康乐公府,鬼魂最终还是会乖乖回来。心中明明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但是谢灵运许久没有见到薄言之那张熟悉的面容,心中却甚是想念。

又到了三更天,谢灵运独自在书房中等待魂魄的到来,不堪长久寂静的他推窗向庭院望去,月光依旧清柔似水,身边却少了一个近日来时时相伴的「人」,这让谢灵运著实不习惯──

什麽时候开始,他觉得薄言之陪在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了?其实他明明不是很清楚这个鬼魂所有的事,他们认识也不到二个月,那为什麽与薄言之几日不见,他这个从不将别人之事放在心上的康乐公竟然如此牵肠挂肚?

有些想不明白,谢灵运掩上窗披衣来到庭院中,想到有一日薄言之兴致来时曾经在此处舞剑的情形,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走水啦,走水啦。」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大叫,跟著康乐公府四下热闹了起来。

谢灵运皱起眉头,他猛然发觉声音的来源从後院传来,脸色即刻大变连忙奔向失火的地点。

来到宽畅的後院,谢灵运看见府里的下人们手提水桶往燃著大火的几间木屋泼去,但这股突来的火势太大眨眼之间燃过木屋顶,接著吞噬了墙壁,耳听著木屋里传来的「劈啪」声响,众人都知这几幢屋子快要倒塌,只好停手不再施救齐身向後退去。

谢灵运却在众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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