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年华:海上女星罗曼史-第2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这把年纪,你要我往哪搬?我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谁逼我搬我就死给他看。”姚家大哥冷冷一笑:“拿死吓人?你一把年纪也不大啊,不是和我同年么?我没老你就老了?你还可以嫁人么?那个小的,马上也可以嫁人了,都嫁了,我这姚家宅院,可就是我的天下了。”
眼看着这个老宅子再也待不下去,姚雄飞在母亲帮助下,勉勉强强在一家女子职业学校读了几年书,到一家制袜厂当女工。有一天下班回来,母亲神秘地看着她,一个劲地笑。姚雄飞说:“妈,有什么好笑的?”母亲说:“明天你不用上班了,我看你起早摸晚上班做袜子,没什么出息,就替你介绍了个人家,你也不小了,反正女人总有这一回。”姚雄飞不说话,一直到上床睡觉,才问母亲:“你介绍的那个人家,在哪儿啊?”母亲说:“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你受苦,那户人家是个大户人家,家里很有钱,过几天他们就来上门提亲,礼金也会比别人家多一些,我们母女,就不要看你哥脸色了。”姚雄飞说:“到底是哪户人家啊?”母亲说:“就是东街那户人家,那家少爷叫范拜竹,他家多有名望啊,听说他们家儿子在办报纸。”姚雄飞一听大吃一惊:“是范家啊?”母亲说:“你难道还不同意吗?想嫁到范家去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姚雄飞当下就哭了:“妈,范家少爷不知道有几房妻妾,我去了,只能做小老婆啊!我,我怎么能做人家小老婆?”雪朋与拜竹
就在姚雄飞僵持着不去时,范拜竹主动到她家来了,还带来贵重首饰,这让姚母十分惊喜,慌忙张罗着招待这位先生。姚雄飞一看,只见范拜竹儒雅斯文,风度翩翩,就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虽说结过婚,但是怎么看也是一个有文化的青年,再加上他的学识与见解不同一般,让读过几本书的姚雄飞怦然心动。范拜竹走后,姚母一个劲地劝说:“现在你亲眼看到了,人确实是个有文化的读书人,家里也有钱,还办着一份报纸。”那份报纸姚雄飞看过,叫《武进新闻报》,姚雄飞确实找不出理由拒绝范拜竹。一听说姚雄飞要嫁范拜竹,姚家大哥马上改变态度,极力向姚雄飞讨好。姚雄飞看惯了他们的冷脸,乍一见他们笑脸相迎,十分不习惯。姚母看在心里,说:“你看,连他们都开始巴结你了,雄飞啊,你再心高也就是一个女子,如果这户人家不嫁,我们娘俩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也不得翻身,听娘的话,就是去做小,也得嫁。做小有什么要紧?”姚雄飞一听就哭了:“娘啊,你不就是做小吗?你看看你这一辈子过的是什么日子?连带着我也跟着你受罪。”姚母闻听,泪水涟涟地说:“娘就是日子过得不好,才给你想办法呀,你和我不同,你有文化,读过书。再说,你不是听这位范先生说了吗,他马上到东北去工作,要带着你去的,你又不和他的家小生活在一起,今后在外面就你们两个人,有什么好怕的呢?”姚雄飞想了想,就决定同意这门亲事。
几天后范拜竹请姚氏母女俩到他家去,那是一个深宅大院,范拜竹的书房外就是竹子,一片萧萧绿竹让人眼前一亮。吃过饭以后,范拜竹引着姚雄飞来到屋后竹园,他对姚雄飞说:“这些竹子都是我亲手栽的。书上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竹子高风亮节,有骨气,有清气,我崇拜竹子,天天晚上要来拜竹,天天晚上来拜一拜,我把竹子当神来供着。”姚雄飞说:“怪不得你叫范拜竹呢。”范拜竹说:“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从前的名字跟你一样,可难听了,我后来自己改了名,范拜竹,这个名字有多好。”姚雄飞说:“人家兜我的名字有侠气,我其实很喜欢我这个有侠气,又大气的名字。”范拜竹摇头说:“不好不好,姑娘家叫这个名字,很难听,很俗。你马上要跟我结婚,你要从夫姓,我们的名字要相配,我们本来就是一对,清新脱俗的一对,你的名字我想好了。”姚雄飞说:“那你给我取了什么名字?”范拜竹说:“你叫范雪朋,和雪做朋友,冰清玉洁,一个叫范拜竹,一个叫范雪朋,你看看我们的名字,一点不带人间烟火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姚雄飞从此改名范雪朋,与范拜竹一道在东北生活了一年多。后来因为时局变化,夫妻俩不得不来到上海。一到上海范拜竹就被这个花花世界迷了眼,成天与一帮遗老遗少混在一起,赏古董,品旧书,喝茶、夜宴,还要到青楼花街坐一坐,玩一玩,家里存的几个钱,很快被挥霍一空。那天一大早忽然有人来敲门,范雪朋穿着睡衣很恼火地打开门,对来人大发雷霆:“大清早的就来敲门,干什么呀?”来人说:“你是干什么?我来收房租,住着房子不交租,还冲我发火。”范雪朋声音一下子小了,看着坐在家中不走的房东,她无计可施。范拜竹睡在床上不起来,范雪朋拖他出来:“你看看,人家不走了,这日子咋过?”
范拜竹和范雪朋一通大吵,日子过成这样,还拜什么竹?还可能和雪做朋友?范雪朋窝了一肚子气,在上海她举目无亲,只有一个女校同学徐琴芳,她找到徐琴愤苦。徐琴芳也很同情,说:“是这样,我和他正在谈,他叫陈铿然,正和几个朋友在创办电影公司,叫友联影片公司,我看你长得不错,不如过几天,到友联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拍电影。”范雪朋一听,兴奋得跳起来:“啊,我还能拍电影啊?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人很聪明,你知道,我做什么都不会比别人差,我要是拍电影,一定能成为大明星。”徐琴返:“那你就来吧。”范雪朋第一部电影《娼门之子》一炮而红,她就这样开始了明星生涯。范拜竹其实很不愿意,但是他再也无法控制范雪朋。
永远的十三妹
其实在《娼门之子》里,范雪朋只是一个小配角,真正的男女主角是徐琴芳和文逸民。这部电影是范雪朋的处女作,她结识了著名导演文逸民,一代女侠由此开始了她的明星生涯。
当时的武侠片十分走俏,文逸民根据小说《儿女英雄传》编写了一部剧《儿女英雄》,陈铿然决定投拍,由文逸民导演,他自己饰演安公子,物色十三妹这个角色时,文导要范雪朋骑一头大青骡子。范雪朋身手矫健,从小喜爱运动,骑在骡子身上一抽鞭子,骡子马上奔跑起来,看上去威风八面,一股女侠气概油然而生。文导演十分高兴,马上决定由她来演侠女十三妹。范雪朋十分认真,每天起早和文导一道到马路上练习骑技,剧组又为她聘请了一位武术师傅,教她学会了单刀和双剑,范雪朋舞起来虎虎生风,所有的镜头绝不找替身,全是她真刀真枪地打。有一次在苏州天平山拍戏,手指头差点被砍断。还有一次,在一家老祠堂屋顶上拍飞檐走壁,那家老祠堂年久失修,范雪朋往下跳时,所有的瓦片纷纷跟着她跌落下来,差点将她砸死。人捡了一条命,腰部受到损伤,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
电影中的范雪朋《儿女英雄》上演后,范雪朋成了一线红明星,观众被她的侠气与武艺倾倒,友联公司也趁热打铁,连拍了《儿女英雄》续集、《十三妹大破穿天岭》、《十三妹大破张家窝》、《十三妹大破伏虎沟》,每年一部十三妹,形成了十三妹系列,范雪朋红得一塌糊涂,友联公司也赚足了钞票。
范雪朋与文逸民合作了多部影片之后,假戏真做,慢慢有了感情。还是在《儿女英雄》续集上映之后,票房大卖令文逸民和陈铿然难以置信,那天晚上公司举办了庆功宴,范雪朋当仁不让地成了宴会的女主角,多喝了几杯酒,文导当护花使者,护送回家。但是文导却将车开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安排范雪朋睡下。半夜范雪朋醒来要喝水,看到陌生的住处,又发现文逸民就睡在她身边,她暗自吃惊,问文导:“这是什么地方?”文逸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这是我为你租的住处?雪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文逸民拥抱住范雪朋滚烫的身体,灼热的吻像火一样,点燃了范雪朋的激情。
范雪朋和文逸民公开同居起来,其实自拍电影以来,她和范拜竹已经分居多年,范拜竹回到了老家,对她的事不闻不问。就在范雪朋和文逸民同居后不久,这件上海的花边新闻很快传到范拜竹耳朵里,范拜竹找到范雪朋家,对她说:“我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我也不相信你会回心转意。”他说了一番等于没说的话,范雪朋知道他的心思,拿了一笔钱给他作了补偿,两个人从此陌路。
范雪朋的侠女形象出名后,又在复旦、天一、大华等公司出演了《豹子头林冲》、《江湖情侠》、《虎口余生》、《荒江女侠》等一系列武打片,成为一九二零年代最耀眼的武侠女星。
看到范雪朋红成这样,文逸民自组公司拍戏,这样发片营利自己赚大头,肥水不流外人田。和范雪朋一合计,两个人当下决定自组公司,在徐家汇租了房子,班子是现成的,文逸民既编又导,其弟弟是摄影师,主角当仁不让的是范雪朋,还给公司取了一个名字:强华。强华公司成立不久,武侠片却一落千丈,范雪朋说:“怎么就那么倒霉,我们自己做老板,武侠片就没人看了。”文逸民说:“热过了头肯定就是冷,但是人是活的,我们不能死心眼,我不相信你范雪朋只会打打杀杀,你改变形象演别的,说不定更多人要看。”他这样一说,范雪朋渐渐有了信心,公司也筹集资金开拍了一系列影片:《我们的生路》、《沦落》、《钟声响了》。这些电影都有进步倾向,反映了当时农村贫穷破产和悲惨凋敝的现实,电影一面世就被当局禁止,血本无归,强华公司最后实在维持不下去,关门大吉。
范雪朋和文逸民都失业在家,时常发生争吵,婚姻似乎也走到尽头。范雪朋这时已是四十开外的人,心生厌倦,宣布息影,搬离了文逸民的家,恢复了从前的本姓——姚,一个人开始生活。早先因为留了个心眼,存了一大笔钱,所以吃喝不愁。
建国后范雪朋拍摄了《山间铃响马帮来》等电影,后来在上海电影制片厂退休,一九七四年患肺癌去世。
我缝合那袭破损的霓裳(跋)
——陶方宣
《花样年华》写的是一群老上海女星,中国第一代女明星,不管她们是恒星还是流星,都曾经是一颗星,亮闪闪高挂在老上海夜空。无数颗星座组合成星群,照亮了夜上海。今夜星光灿烂,这是夜上海留给后人最浪漫的回忆。
这些年我沉迷那片五光十色的老上海,那真是一片海——文学、文艺、文化、文明,你都能从中最真切地感受到两个字:海派。它们真的像海一般博大,海一般宽广,因为它正是海洋现代文明与内陆农耕文明交媾而孕育的新生命,文明的精子在农耕**中着床,诞生出一个从里到外全新的新生儿,它迫切要长大,长成米开朗基罗手中大卫那样的新青年,血气方刚、生机勃勃地朝我们走来。可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青年并没有长大,它水土不服,僵化成侏儒——不是水土不服,应该是水土流失,水土流失让上海滩消失了一天星光。当然它仍然有几颗星,寂寥地闪烁,暗然失色暗淡无光,也不可能像老上海那样形成气候。不是什么气候都能成气候,适宜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