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之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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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的人吗?”
沉默了片刻,文竹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走时,动作有些夸张地把手中的钥匙丢在餐桌上。出门时,她头都没回地说:“这是最后一套钥匙,现在可以还给你
了。”随着一声门响,屋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适、宁静。
(八十)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天,文竹一直在会展中心布展,这是本市一个最大型的轻工新产品展销会,各个厂家都铆足了劲争取客源。爱之巢公司也在紧张的布展
工作之中,他们把新近设计出来的新产品花红柳绿的展示出来。
将近中午一点多钟的时候,文竹接到一个医院的电话,对方声音平静地对她说叫她立刻去医院一趟,她的儿子朱贝贝出事了。当时的文竹有一点不祥的预兆,便没有多问就往医院赶,但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坏到什么地步。
穿过医院白色的走廊时,她远远看见医生在跟朱广田说着什么,朱广田的神情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而急诊室的外面并没有人们熟悉的混乱局面,一切都井井有
条。
她走过去的时候,大伙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她不由自主地走进急救室,发现满身泥浆的朱贝贝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朱贝贝死了。
自苇一离开之后,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极不稳定,后来发展到旷课,这次他是和两个男同学偷跑去大金钟水库摸泥鳅,一不留神滑到水里,结果越挣扎陷得越深,
那两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又不懂得救人,导致朱贝贝窒息而死。
文竹当场晕倒在急救室里。
整整一个星期,文竹都没有上班,她日夜坐在朱贝贝的房间里,就这么呆呆地枯坐。
朱广田离家出走了,苇一打电话给晓燕,晓燕说她也不知道朱广田去了哪里,他只是把工作交代给他最信任的副总,然后便去向不明。
这件事对冯苇一的震动同样是巨大的,当他亲身经历一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孩子在极短的时间内跨过阴阳界,当他亲眼看见一个极其辉煌显赫的家庭刹那间土崩瓦
解,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在一夜消失。那么你处心积虑的钻营又有什么意义呢?钱的威力当然大,但还没有大到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么为了它纵身一
跳,面对的是万丈深渊,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他犹豫了,他开始怀疑自己。
苇一的脸色渐渐凝重,对文竹说道:“……是我们害了朱贝贝,我们为了钱,什么都可以牺牲……”
文竹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
苇一喃喃自语道:“……在血的代价面前,难道我们还不能停止吗?……如果我不离开爱之巢,不离开朱贝贝,我就可以陪他度过危险的青春期,直到他一天天
的懂事……他也绝不会因为一次逃学就送了命……”
文竹干枯的眼睛中,没有泪。
苇一恳求道:“文总,我们停止吧,不要再玩下去了……我明天就去辞职。”
“不,”文竹突然说道:“我不能倒下去。我现在就剩下爱之巢这一个孩子了。”这话听起来有些答非所问。
“文总你没事吧?”苇一关切地问道。
此时的文竹一把抓住冯苇一的手,几乎是哀求地望着他:“苇一,你一定要帮我,你帮帮我……”她第一次在人前显得那么彷徨无助,那么让人怜悯,更让人感
到凄凉的是,她第一次那么的像一个母亲。
苇一的心被深深地震动了,他说道:“我会帮你的,我会回到爱之巢,我愿意多做一些工作……让你放心的好好休整一下……”
文竹打断苇一的话,断然说道:“我现在休整还有什么用?!……苇一,你以为我心里不后悔吗?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会选择做家庭妇女,
天天陪在朱贝贝身边,不离开他半步……我可以不要工厂不要实业不要成就感不要在人前的趾高气扬,包括钱,很多很多的钱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朱贝贝……可是
现在,一切都晚了……”她越说越不冷静,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的哭声中有着太多太多的隐痛与无奈。
(八十一)
智雄从晓燕那里得知朱贝贝之死消息以后,突然变得十分沉默。一个晚上没睡好,当然不是为了朱贝贝,而是他一时特别特别的想柯俊。
第二天将近下午5点的时候,他提前下了班,径自去了柯俊的学校,他挤在许许多多的家长里面等待着孩子放学。
校园放学的时候格外热闹,柯俊是和两个女同学一块走出校门的。
智雄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她一下,柯俊惊喜地回过头来,叫了一声爸爸。智雄便拉着柯俊的手去了麦当劳。
柯俊在吃鱼柳包的时候问智雄:“爸爸,你为什么不回家?”
智雄沉吟道:“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妈妈说你最近这段时间很忙,每天都要加班,说你在执行特殊的任务,所以不能回家。”
“是啊,是啊,你和妈妈还好吗?”
“我病了一次,发高烧,医生说是肺炎,妈妈在医院里抱了我一夜,姥姥说要去给你打电话,妈妈不让。”
智雄没有说话,但他的心收得紧紧地,还抽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智雄突然问柯俊:“大伯伯经常到家里来吗?”
柯俊答道:“对呀,经常来,大伯伯很有钱,他经常带我们去吃好东西,还带我们去过自然生态保护区,抱着我骑马,我最喜欢大伯伯了。”
温情中的时间总是走得很快,柯俊吃完薯条之后,她说:“爸爸,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尽管,智雄的心里觉得为难,来时也并没有去见遵义的打算,但是女儿的目光和要求又是他没法拒绝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起女儿的手,走出麦当劳,并且走
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一路上,智雄都在想,见到遵义以后他该说什么?
柯俊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了家门,在客厅里准备晚餐的人并不是遵义而是夏
夕,见到柯俊身后的智雄,夏夕愣了一下,但她没有说话。
“妈妈呢?”柯俊问道。
夏夕不再看智雄一眼,只是对柯俊说道:“你妈妈今天值班,赶紧洗手吃饭吧。”
柯俊回道:“我刚才去吃麦当劳了。”
夏夕道:“那就回房间做作业吧。”
柯俊走后,智雄仍然尴尬地站在那里,夏夕垮着脸问道:“你回来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回来看看……”
夏夕神情严肃地说道:“智雄,我想你跟遵义的事应该尽快有个了结,这样谁都不耽误谁。”
“您的意思是……”
“对,尽快离婚,”夏夕的脸上没有任何情感色彩,“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拖着还有什么意思吗?”
“我想知道……遵义也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这是我们商量的结果。”
这个晚上,晓燕也回来的很晚,她并没有觉察到智雄有什么心事,只是说当年的小钱今天突然从天而降,来到售楼部,于是下班以后,她和刘冬加上小钱一块去
吃饭,吃完饭以后去泡酒吧,搞到这么晚还意犹未尽。
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智雄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想试探一下,在晓燕的心中,到底对他们的今后是怎么想的,因为在他们的交往中,不知是无意
的还是有意回避,总之他们从来没谈过这个问题,那么晓燕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于是智雄很严肃地说道:“晓燕,我们结婚吧。”
晓燕果然是愣住了。
智雄又道:“我想我的离婚手续很快就能办下来。”
晓燕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我可没逼你啊,再说我也不想结婚。”
轮到智雄张口结舌了。“为什么?”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不为什么,好就在一起嘛,干吗非要结婚?!”
晓燕完全想不到,这句话对智雄的震动有多大。智雄结结巴巴地说道:“既然谁都离不开谁,为什么不结婚?”
晓燕想了想道:“我现在突然对结婚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说完,她拿着睡裙去了洗澡间。
智雄百思不解,晓燕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八十二)
星期六的下午,遵义家的门铃响了。
来访者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智雄请的律师,有些事要跟遵义面谈。
家里没有外人,柯俊去上补习班了。来访的律师拿出了智雄授意起草的离婚协议,他解释说,柯先生请我做这件事完全没有恶意,只是走这个程序可以不用到单
位开离婚证明,这种事还是以不公开为好,柯先生的意思是他当原告、被告都行,离婚条件也由你定,他什么都不要,如果孩子不能跟他,那他希望保留探视权。
来访的律师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见遵义一言不发,情绪压抑,便安慰她道,要
不你再冷静地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来。
律师走了,遵义心里真是有万千的委屈却又无人倾诉。
下午,浩雄来看遵义,还给柯俊带了精美的文具,柯俊欢天喜地抱着她的礼物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遵义满脸愁云,浩雄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遵义便把离婚协议书拿给他看,浩雄一时无话。遵义说了一句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情实感了……便流
着眼泪进了卧室。隔了好一会儿,浩雄推门进来,他不知如何安慰遵义。
他说,遵义,还记得你在北京时劝我的话吗?……你说生活里不会只有一季春
天,只要我们的心不死,一切都有希望。这些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此后的每一天,浩雄如果没有时间来看遵义,就一定会打来电话问寒问暖。
一天,浩雄约遵义去星海音乐厅听音乐会,是国家最高级别的乐团路过时的加演,票价很贵,也很难买到。经过努力,浩雄还是找到了两张票,他在电话里说服
遵义一定要去看,因为音乐是最能缓冲人的情绪和情感的,至少你能在两个小时里面忘记一切烦恼。见浩雄如此地尽心尽力,遵义算是勉强答应了。
晚上7点多钟,浩雄开车来接遵义。
见到她时,他愣住了,遵义穿着家常的衣服在家里拖地,她说她实在不想去听
什么音乐会。
浩雄突然就火了:“难道你要把家里的地板拖成镜子吗?”
遵义突然把拖把一丢,爆发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心情。”
“没有心情没有心情,你除了这么自虐式的折磨自己,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智雄走掉了,这就是现实,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你都必须面对。你有你的生活,
你上有母亲下有孩子,还有一份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工作……这一切都不允许你这样消沉下去,你要想摆脱这种困境,就必须在精神上站起来。”
遵义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浩雄二话不说的进了她的卧室,他打开衣橱挑了一套衣服,走出来用下命令语气说:“就穿这套,赶紧去换。”
听完音乐会之后,浩雄坚持要陪遵义去理发馆。
在这座城市里,通常是最贵的理发馆关门的时间最晚。遵义说,我明天自己去剪头发,也不用去这么高级的理发馆。浩雄说不行,你已经变成解放区的妇女干部
了,不能拖到明天,今晚必须解决。
他们去了一个很高级的理发馆,陪人可以坐在一隅喝咖啡,看报纸。浩雄为遵义选了一个适合她的发型,洒丽、蓬松,中间夹着一绺栗子色的挑染。
遵义惊道,浩雄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