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骑着竹马来-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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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符葵心借道高丽,与新罗五万兵马会合,直达百济东城。
玦儿听着季涟连珠弹般的描绘,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半年前季涟还是内忧外困,北有突厥强兵,东有百济高丽的挑衅;瞬息之间,突厥败退,高丽称臣,先前因抵御突厥而空虚的国库,在入冬后各地上税后,也暂时缓了缓,至少能拨的出银子来重修阳宁和北庭及沿线城关了。
季涟甚是得意的向玦儿道:“皇爷爷在的时候,也有一次东南各岛遣使者来朝入贡,我还跟着见了呢;西域的也有人来过,长得跟咱们不一样,有金色头发蓝眼睛的,还有绿眼睛的;这次可也让我过过四方来朝的瘾了。”
玦儿笑道:“瞧你高兴的,四方来朝——现在可只有东边的来了呢。”
季涟不以为意,道:“别的地方隔的远些,十几年才来一次,总能碰上的。”说着又从书案上取过那本《左传》,翻到夹着彩签的地方,准备继续给玦儿讲解。
《左传》上的记载甚是简略,往往一件事就记载几句“某某年秋,某侯伐某国,某国败”就完了,季涟幼时便有先生教习《公羊》、《谷梁》、《左传》等书,后来柳心瓴又重新逐字逐句的给他讲解,但凡觉着有借鉴意义的,都详细的给他说清楚。这几个月重读,季涟便是竹筒倒豆一般的给玦儿讲,而且他又不喜依年份讲,常常依着一个人的事情讲下来就要说到很久远以后,是以玦儿看了三个多月了,季涟才刚刚讲到庄公二十八年来。
“晋献公是武公的儿子,因为武公攻打戎狄的时候,活捉了戎狄的首领诡诸,所以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诡诸。诡诸从齐国娶了姜姓女为妻,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申生,女儿伯姬后来被他嫁给了秦穆公,所以这里写着是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
“晋献公最初还是很有作为的,灭了好几个小国。在消灭虢国的时候,就用了那个叫假道伐虢的计策,史书记载他一共消灭了十七个国家。他消灭虞、虢时,俘虏了虞国的大夫百里奚,这个人很厉害的哟,后来被他作为女儿的陪嫁被送到了秦国——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先说他年轻时候吧……他从戎娶了两个女子,一个生了重耳,一个生了夷吾。后来他灭了骊戎,又从骊戎娶了两个女子,姐姐生了一个儿子,叫奚齐,妹妹生了一个儿子,叫卓子。”
“嗯……你说他最初很有作为——那他老了就糊涂了?哦……对,这里说了,这个骊姬很狡诈呢。”
季涟看着玦儿正在看下面骊姬的所作所为,想了想,忽然笑道:“所谓福祸相依,在这里诠释的最明白不过了——晋献公灭了骊戎,这原本是好事,可是他娶了骊戎的女子,却埋下了祸端;可如果不是有骊姬之乱,申生就不会死,申生不死,那么重耳就不会当晋侯。晋国落在重耳手里,实在比落在申生手里好太多。申生的脑子完全就是坏掉了,他就是不被骊姬害死,等当了国君,迟早带着晋国一起玩完。春秋的时候,哪是讲什么仁义的!”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后人常夸赞申生孝义,实在是可笑,他这种孝义,轻则害死自身,重则带着整个晋国一起丧国;如果不是他恰好还有个能干的弟弟,晋国不就因为他的这种愚孝,直接四分五裂然后被周围诸国吞并了么!”
季涟提起申生,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一个劲的往下说:“他简直就是个呆子,骊姬陷害他,让晋献公以为他先调戏骊姬,后来还在自己的食物里面下毒,他的幕僚要他找父亲辩解,他却说父亲喜欢骊姬,如果解释清楚了骊姬被治罪,父亲就会孤苦无依;他的幕僚又劝他逃走,他又说什么自己逃走了,就是让天下人知道他父亲的不智,会让父亲被他国取笑……”
他详细的把骊姬陷害申生的手段,申生如何自杀,重耳和夷吾逃亡,晋献公立奚齐为太子及晋献公死后晋国如何内乱这些讲给玦儿听,说了大半个时辰,他原本还准备继续讲重耳的流亡之路以及后来称霸的伟业,还有他最仰慕的秦穆公的诸多事迹等等,一看天色,发现今日讲的比往日又要久许多,便道:“那些后面再讲吧,后面还写了很多呢。”
直到晚膳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唾弃了申生几句,玦儿便问道:“这些原来都是柳先生讲给你听的么?”
季涟点点头道:“是啊,柳先生要我以史为鉴,就算是春秋五霸的齐桓公,最后不也因为用人不善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么”,说着还举着银箸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所以我要吸取前人的教训,前人犯过的错误,我都不能再犯。”
玦儿哦了一声,“以史为鉴,对吧?”,她边吃饭边想着季涟方才的讲解,从小跟着师太读书识字,师太常常有惊人之语,比如家里别的先生给她教导礼义仁孝,师太却暗地里统统斥之为废物,只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又说强权及公理。现在想来,柳心瓴教导季涟的这些,和师太的道理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几个月听季涟讲《左传》,倒是让她对先前师太如填鸭式的灌输给她的各种道理和强制她贯彻的礼仪言行有了更深入的体会。
可师太教导的许多事情,又自相违背——她口里满不在乎的视人命如草芥,却从不责罚家里的下人,丫鬟们做错了什么事,师太也全不在乎,她较了真问师太,师太却白了她几眼,懒得理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想必师太也是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教导自己,所以每次跟她讲那些让她觉着匪夷所思的道理时,她总是懵懵懂懂,若是如柳心瓴教导季涟那样一样一样举例讲解,倒是理解的深入许多——她亦明白师太真是对自己好,生怕自己哪里吃了亏,可惜不知道现在跑到哪里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季涟听她叹气,问道:“怎么苦着脸又叹气的?我讲得不好——还是,这些故事你不爱听?”
玦儿啊了一声,忙道:“不是呢,我只是觉着那个晋献公太糊涂了一些,那个骊姬又太狠毒,申生死的也很不值。”话虽如此说,玦儿却在心里疑惑,那申生有这样的父亲,有这样的继母,怎么还会仁孝到近乎愚蠢的地步,而且——还活了这么久才被害死?
季涟笑着摇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男人喜欢哪个女子,便只看见她的好——然后爱屋及乌的喜欢那个女子生的孩子,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从春秋起到如今,多少这样因幼废长以及由此引起的祸乱的例子;至于骊姬,就跟人有了象牙箸想要玉杯,有了玉杯则要金碗是一样的道理,人总会想要更大的权势,更高的地位。这整桩事情里,真正不可理解的,是那个申生——至少我理解不了。”
玦儿只是笑笑,看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轻笑道:“你看又下雪了呢……眼看着又要过年了。”
季涟侧头看了一下,笑道:“这已是今年第三场雪了呢,不知道年前还会不会下雪。”
二人的话题瞬间从申生骊姬转开来,聊了些过年的闲话,譬如齐王涵的伤势,年后各臣子府上该有的赏赐等等。
第六十二章 有使遣女东方来
过了两日,玦儿想着小年也近了,便让高嬷嬷回去多陪儿子媳妇,再到孙家的绸缎庄去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高嬷嬷回去儿子那里吃了年饭,才回宫里来,说是她儿媳妇的弟弟胡小光在绸缎庄做的还算稳当,订下的衣裳过几日就能做好等等。的3b8a614226a953a8cd9526fca6fe9b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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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前几天我在绸缎庄看见好些异族人呢。”高嬷嬷极有兴致的同她讲起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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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不是本来就有许多异族人么,以前见过一些波斯胡姬,长得比咱们白许多,眼睛大大的,在长安一些酒肆跳舞呢。”
“这次我看见的不是那种异族人,是那些长得跟咱们一样,不过不太会说咱们的话的那种,就在娘娘家的绸缎庄里,我听小光说,那些人好像是东边来的使者,好几个姑娘,穿的衣裳跟咱们差不多,不过做工和料子都不好,所以在绸缎庄里置办新衣,还要加急做出来呢,说是赶着用。”
玦儿皱了眉,这怎么听怎么像高丽派来的使者,只是先前没听说使者里还有姑娘的。玦儿稍一转念,便想明白了,那高丽战败求和,自然要送几个美女,就跟是和亲岁贡一般——想到这儿她心中便十分不快——想我肚子里还没生出个大子申生呢,这些人竟然就开始忙着送骊姬了。
宫里本来就有二十余名有封号的妃嫔了,这一两年又陆续有些州府郡县荐上来的所谓德容兼备的女子——才人宝林的,每回进来她总要暗自抑郁一阵。季涟虽平时不曾过问这些,可后宫里人一日一日的嘈杂起来,倒是让她心烦不已的,现在连这些来朝贡的属国都开始进献女子入宫,长此以往还了得……
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让这些进不了宫才好,也给那些想送美人进宫的臣子们一个警示,玦儿如此想,只是现在还并未听季涟提起高丽使者觐见的事情,自己倒不好先说什么。季涟的心思她向来是拿的准的,平时喜欢看她吃些小醋,二人间耍耍花枪,倒是增进情趣,若真说到正事上,却是不喜欢后宫平白生出些事端的——堂堂天子,连家都治不了,还怎么治国?要断了外头人往宫里送人的心思,得寻个上得台面的理由才是。
高丽使者抵达长安的消息经由礼部上达之后,因临近年关,宫中连续不断的有许多宴席庆典,以及新年之后的种种祭祀,季涟便着礼部先接待高丽使者,并下旨留高丽使者在长安多住一些时间,感受中原物华风土。
上元节时,季涟携张太后、江淑瑶、玦儿及一众宫妃至肃仪门观灯,诏命高丽使者随行。高丽使者见到长安城里张灯结彩,一派欢腾,街上的人流戴着各式鬼兽面具嬉戏,又有无数倡优欢歌、杂技表演,彻夜狂欢,接连三日而不止,彻底钦服于上邦风华。
过了上元节之后,安东都护府又传来新的战报。符葵心在十二月初兵临百济东城下之后,修整数日,又联合新罗的五万兵马,围困百济东西二城,也不攻城,而是清闲无比的在东西二城周围驻扎下来,一副准备过年的样子。
十二万兵马在都城周围驻扎过年,对百济国君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尤其是他在宫里放烟火的时候,十二万兵马也在城北燃放焰火与他遥遥相对,一副把酒言欢共庆新年的架势,让他好不心烦。
于是正月初三还没过,百济国君求和的信便送到了安东都护府随行监军的副都护手上。
符葵心领着自己的军士打扫了一下东西城周围驻扎的地方,清理了一下燃放焰火之后的残迹,带着自己带来的的七万兵马,浩浩荡荡的穿过高丽,回到安东都护府。
玦儿帮季涟除去朝服,又接过烟儿递上来的外衫帮他披上。季涟将袖子拉了拉,随意躺到暖椅上,道:“葵心估摸着也快回来了,这次回来……也该封个爵位了呢。”
玦儿一面整理着今日送过来的折子,一面问道:“上次你不是还说他年纪太小,冒然封赏不好么?”
“这次高丽百济都来入贡,再不封赏才是不好呢。柳先生他们已经议定了,先封一个伯吧,封号还没想好呢。”
“百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