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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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画要裱装。”原来天空也要装框,才来得美。透过天窗,天就成了活的图画,而且经过不断的剪裁,随时展现令人惊讶的巧思。
成片的蓝、成缕的银、成团的白,即或一片灰蒙蒙的雨天,也有她特别的韵致。尤其是起风的日子,树叶成群地掠过,一下子贴上窗玻璃,突然又被吹去,加上逆光看去的剔透,这天窗竟成了个特大的万花筒!
即使在夜里,天窗也是美的,尤其是刚装好不久,有一天踏入画室,没开灯,却见一片蓝色的光华,团团笼罩在我的躺椅四周,举头望,竟是一轮满月,使我想起尤苏拉安德丝演的《苦恋两千年》,里面能使人千年不老的“月之华”,那冷冷的月之火焰!
但是,妻反爱那冷雨凄清的夜晚:“这天窗是不必看,却能听的!你听雨打在天窗玻璃上的声音像什么?”
“像打在童年日本房子窗前油毛毡的雨棚上!”
“像落在小时候窗前的芭蕉叶上!”
家园之爱
前生会否还有前生?
爱人之前是否还有更爱的人?
如同我那位朋友,半夜从妻子身边醒来,竟唤着他前妻的名字……
半睡半醒之间
作者:(美)刘墉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迁入新居第一天的深夜,十七个月大的小女儿突然爆发出哭声,像是山崩地裂般地一发不可收拾。递奶瓶、送果汁,用尽了方法,还是无法和缓,一双眼睛惊惶地看着四周,拼命地拍打、挣扎!
妻和我都慌了,是不是要打电话给医生?会不会哪里疼,又不会说?
“你肚子痛吗?”我盯着孩子挣得通红的小脸问。
猛摇头,还是嚎哭不止,突然从哭声中冒出两个字:“外外!”
“要上外外是不是?”总算见到一线端倪,两人紧追着问,“可是现在天黑黑,明天天亮了,再上外外好不好?”
“不要!不要!外外!”小手指着卧室门外,仍然哭闹不止。
“好好好!上外外!”
可是抱到外外,站在漆黑的夜色中,小手仍然指着前方,只是哭声减弱了,不断喃喃地说:“家家!”
“这里就是家啊!我们的新家!”眼看一家人,全被吵醒走出来,我指着说,“你看爸爸、妈妈、奶奶、公公、婆婆,还有哥哥,不是都在吗?”
哭声止了,一脸疑惑地看着众人,又环顾着室内。
“还有你的玩具!”奶奶送来小熊。
接过熊,娃娃总算精疲力竭地躺在妈妈怀里,慢慢闭上眼睛。
只是第二夜、第三夜,旧事又一再重演。
为什么白天都玩得高高兴兴,到夜里就不成了呢?必是因为她睡得模模糊糊,张开眼睛,还以为是在老家,却又大吃一惊,发现不对,于是因恐惧而哭嚎。
那初生的婴儿或许也是因为每次醒来,发现身处的不再是熟悉了十个月的房子——妈妈的身体里面,而啼哭不止吧?如果他们会说,一定也是:“家家!”
于是我疑惑:什么地方是我们记忆中真正的家呢?
每次旅行,半夜或清早醒来,总会先一怔:“咦!这是哪里?”
然后才哑然失笑,发现自己“梦里不知身是客”!
李煜离开家国北上,半夜醒来,先以为犹在“玉树琼枝作烟萝”的宫中,然后才坠入现实,怎能没有“身是客”的感伤?只是那“客”,既没有了归期,还称得上“客”吗?
每一块初履的土地,都是陌生的,都给人“客愁”;而当那块土地熟悉了,这客地,就成为家园。
只是如果一个人,像我的母亲在大陆三十多年,到台湾三十多年,又住美国十几年,在她的心中,什么地方是客?何处又是主呢?
“儿子在哪里,哪里就是主。”老人家说,“所以每次你回台湾,我就觉得在美国做了客!你回美国,我的心又落实,成了主!”
于是这“乡园”与“客地”,竟不在于土地,而在于人了。怪不得十七个月大的娃娃,要看见一家人,又抱到自己的玩具熊之后,才会有“家”的安心。
但家又是恒常的吗?
有位女同事新婚第二天说:
“多不习惯哪!半夜醒来,吓一跳!身边怎么睡了一个人?噢!想了一下,原来是丈夫!”
妻也说得妙:
“你每次返台,我先还总是睡半边床,渐渐占据一整张,偏偏这时你回来了,于是又让出半边给你,真有些不习惯!”
更有个朋友出件糗事,居然再婚三年多了,半夜醒来,叫自己枕边人前妻的名字。“这有什么办法?跟前妻睡了二十年,跟她才三年多啊!”他自我解嘲。
这下子,我就更迷惑了!莫不是有些古老的记忆,也会在半睡半醒之间呈现?那迷糊的状态,难道就像是被催眠中,可以清晰地回忆起,许多在白日完全遗忘的往事?
顺着这个道理去想,我便做个尝试,每次早晨醒来,先不急着睁眼,让自己又浮回那半睡眠的状态,并想像不是躺在现实的家,而是初来异国的那栋红屋、来美之前的旧宅,甚至更往前推,到达高中时代的小楼、童年时期的日式房子。
我闭着眼睛,觉得四周全变了。一下子浮进竹林,一会儿摇过蕉影,还有成片的尤加利树,和瘦瘦高高的槟榔,我甚至觉得一切就真真实实地在身边,可以立刻坐起身,跳下床,跃过榻榻米,拉开纸门,走过一片凉凉的地板,再拉开玻璃门,站在阶前,嗅那飘来的山茶花的清香,和收拾昨夜办“家家酒”的玩具。
多么美妙的经验哪!在这半睡半醒之间,我甚至浮回了最早的童年,那不及七里香高的岁月。我想,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悬身在一片流动的液体之间,浮啊!荡啊!听到那亲切的、规律的、咚咚的音响,那是我母亲的心音……
我也想,有一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像做了一场梦,在另一个现实中醒来?那么,我宁愿不醒,闭着眼睛,把自己沉入记忆的深处,回到我的前生。
只是前生会否还有前生?爱人之前是否还有更爱的人?如同我那位朋友半夜醒来,竟唤着他前妻的名字?
我更疑惑了!迷失在这半睡半醒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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