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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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副对联看似平常,但只要将其中的逗号前移俩字,就成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与前面的意思便截然相反了。
相视一笑后,王士奇跟邓玉昆赞许地点了点头。收起枪二人了拱手说道:“阳都县廉正爱民,我等也早有耳闻,却不知竟是先生。今日虽公事公办,却还是多有冒犯,望先生见谅。”
见两个长官收起了武器,士兵们也纷纷放下了端在手里的枪。
王士奇跟邓玉昆都有些难堪,周先生却说道:“二位不必如此,也无须为难,只要能兴国利民,个人的荣辱去留,又算得了什么?老家尚有薄田数亩,周某愿归耕垄亩。”说毕转身就走,随身所带,只有一个画轴。
“先生且慢!请跟我先回学堂,然后再从长计议。”不由分说,陈德润从周先生手里接过了画轴。
这个画轴陈德润再熟悉不过,因为前不久他还是它的主人。几个月,来陈德润一直误以为它的新主人姓邹,而且是县衙里的师爷,甚至觉得他跟自己一样,就是个教书的先生,做梦也不曾料到它的新主人姓周,而且是堂堂的阳都知县,朝廷命官。
陈德润所见过的朝廷命官中,大都是顶戴花翎身着补服,或骑马或坐轿,或威风十足的坐在大堂上,一呼百应;或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前呼后拥,而没一个是布衣素服骑着毛驴跑遍全县的,更没一个能屈尊给孩子们上过课的。
周县令还没反应过来,却已被陈德润拖着出了县衙。
衙门外百姓们扶老携幼,已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周县令刚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了下去;刚扶起那个,这个又跪了下去。明知道留不住,百姓们却还是百般地予以挽留。备受感动又万般无奈,周县令只得也跪倒在地。见状陈德润大声地喊道:“父老们快快请起!周县令他暂时还不会走,在南河镇他还要小住几日,请乡亲们行个方便。”说完他弯腰扶起了一位老者,众人这才陆续跟着爬了起来。
在这些千般无奈而又万般留恋的目光中,周县令一路抱着拳,依依不舍地跟父老乡亲们告着别。短短的县门巷,竟走了近两个时辰。
天,突然间阴得越来越重,最后竟下起雨来。无可奈何花落去。。。。。。
周县令虽已登船揖别,但一直撵到河边的百姓们,特别是住辘轳把巷的那弟兄俩,却抓住缆绳死活的不肯放手。七十子无奈,只得扭过头狠下心挥着泪用斧头砍断了缆绳。渡船悠悠地离岸而去,百姓们无不痛哭失声。抓在他们手里的,是一条被斩断了的缆绳。何日,何日君再来?
渭水虽不住地翻着浪花又打着回旋,却又无可挽回地一路向东逝去。留下的,除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还有“孤舟远影雨中尽,惟见渭水天际流”的惆怅。雨水打湿了人们衣衫,泪水模糊了人们的双眼。
不久,辘轳把巷突然多出了一条六尺宽的通道。这是经周大人开导,那弟兄俩每人让出三尺后形成的。有了这条通道,人们出入更加方便了,大家在路过辘轳把巷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驻足注目观看一番:一家的照壁上镶嵌着一块青石碑,上面刻的是“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而另一家也有照壁上,照壁上也镶着一块同样青石碑,上面刻的却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第十三章范紫东兵不厌诈 陈
凤凰台,阳都古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也是故都的中心与制高点。传说是因秦穆公的小女儿弄玉在此吹箫,引得凤凰飞来听而得名。在凤凰台上,王士奇跟邓玉昆对着空中砰砰放了两枪,阳都古城便在枪声中宣告光复。
当晚,南河镇也发生了一件令人心惊肉跳的大事。
听说这几天时局不稳,佘有志与他的几个亲信团丁,黑明昼夜地龟缩在佘福庄里不敢露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天晚上,等他跟团丁们打完最后一圈麻将时,已是鸡叫头遍的时候了。临睡前不放心,他还提着那只乌黑而泛着蓝光的短枪,领着团丁们在佘福庄的前前后后地转了一圈。一切似乎都还正常,两只狼狗也都好好的,见了他还直摇尾巴。
这些日子,佘有志再没敢出去风流。临睡前,他竟想起了自己还有个老婆,搂着多儿亲热了一阵后,这才迷糊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多儿跟佘有志同时惊醒了。情知不妙,佘有志忙摸出了压在枕头下的短枪,顾不上穿衣裳,失急中他跟多儿一人裹了一条被子,便直奔屋后的楼子而去。
刚进楼门,一把冷冰冰东西,立马架在了佘有志的脖子上,一团棉絮,也同时塞进了他的嘴巴。紧接着,他又像粽子一样,被一条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几个团丁的待遇,跟他们的团长是一个毬样。网开一面,多儿却受到了特别的礼遇——没又被捆,脖子上也没有那个冷森森的家伙。她,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一时弄不清是些什么人,更不知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既没要佘有志的钱,也没要佘有志的命,而只是缴了他那两条一长一短、但却同样乌黑而泛着蓝光的快枪。
鸡叫三遍的时候,多儿被冻醒了。她突然记起了凌晨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同时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而且还跟几个同也样也不挂一丝的男人们,窝在一起。她想如果他们要不是被麻绳捆住了手脚,如果她不是他们团长的老婆,他们肯定会打自己的“排子枪”。眼下他们惟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她身上一饱他们的眼福。为了抵挡男人们那带钩的目光,也为了遮掩自己的慌乱与羞怯,多儿急忙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后来发现危机似乎已经过去,在挣扎了几次后,她终于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战战兢兢地回到屋里后,多儿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但不住颤抖着的双手,却怎么也无法扣上扣子。抓过一条头巾胡乱地缠在腰上后,她又挣扎着回到了楼子。迈过头像剥粽子一样给佘有志松绑后,多儿又踉踉跄跄地逃开了。
佘福庄里啥也没少,反而还多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另一样是一张被匕首钉在头门上的帖子。帖子上把佘有志近几年来的恶迹,一条一条的罗列得清清楚楚。用惊恐的目光将那张帖子扫视了几遍后,佘有志竟没找到他强奸佘三女儿莲儿那件令人发指,也令他自己心惊肉跳的罪状,于是心里反而塌实了些。那两只狼狗也还在,只是见了佘有志,它们不会再摇尾巴了。为了主人,它们已经捐躯了。
第二天,一批手里拿着剪刀的青年学生们见辫子就铰,并不问什么青红皂白。他们不说话,也不容你分说,更不管你是掌柜、是伙计,还是顾客。由北头到南头,由正街到背街,南河镇的大街和小巷,齐齐地被他们捋抹了一遍。人们的脑袋也立即由“Q”型,在一瞬间变成了“O”型。不认识的,自然还是不认识;认识的,似乎也变得不认识了。大家你指着我的头,我指着你的脑袋,大张着嘴,却都说不出话来。二百六十年前,人们曾为脑袋后面多了条“尾巴”而不习惯过;二百六十年后,他们又在为丢了这个曾经使他们不习惯过“尾巴”,而变得更加的不习惯了。
除了铰辫子外,听说还要妇人们放脚。自己不愿放的,学生们就会帮你放,办法跟铰辫子差毬不多,只是用的不再是剪刀,而用斧头。
又过了几天,似乎没见谁的三寸金莲被学生娃们,像铰辫子一样的用斧头砍掉,那些缠过脚大姑娘跟小媳妇们,这才不再东躲西藏了。
谢铁成的辫子,也不见了。他却顾不上什么习惯与不习惯,因为桥头面馆里雇的两个伙计,突然间失踪了。
街道上跳猴皮筋孩子们,又唱起了新的童谣:
脚放大,头铰短。天下事,大家管。。。。。。
南河实业学堂里,山长陈德润正在为没能留住周县令而懊恼,突然一辆帆布篷的小汽车,停在了大门口。车门开处,首先跳下来的,是一身戎装的王士奇。等他拉开后面的车门时,里面又下来了一个高大而壮实的中年人。一下车,这人便拉住陈德润的手说:“陈先生,咋,不认得了?”陈德润先是一愣,仔细打量时也觉似曾相识,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见陈德润茫然的样子,那人随即把一张“准行证”递过来说:“这个,陈先生还不至于也不认识吧!”
“啊,原来是将军!”陈德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是咱军政府的张都督。”王士奇向陈德润介绍道。
“张云山。咱们是老朋友了。啊——呵呵呵。。。。。。”张都督呵呵呵地笑着。他的笑声,比吊钟寺里的大钟还要响。
“上次多亏都督帮忙。快,里边请。”陈德润不觉有些激动起来。
“士奇他经常提及先生,张某也深感敬佩。那天虽有幸相逢,却无缘相识。怠慢之处,还请先生海涵。”坐定后,张都督客气道。他的声音虽还是那么响,但在陈德润听来,却没有刚才那么震耳了。
“都督言重了。陈某应感谢都督才是,都督却反倒客气起来。”陈德润说。
“陈山长,周县令呢?”王士奇一边沏茶,一边问陈德润道。
“周县令?他——他已经走了。”陈德润竟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走了,啥时候?”正在沏茶的王士奇不觉愣了一下,接着又急切地问道。
“昨天早上。”突然间灵机一动,陈德润故意把今天说成了昨天。
“咳!都怪我。当时不放他走就好了。”王士奇不住地惋惜着。陈德润却为自己刚才的一句谎言而暗自庆幸。“咋,连周县令这么好的人,也不能放过?”陈德润进一步试探道。王士奇却笑着说:“这么好的人,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了。”见陈德润茫然的样子,张都督解释说:“陈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抓他的,而是来请他的。”这时王士奇也意识到发生了误会,于是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是想让他留任。先生也不想想,要是来抓他,还须张都督亲自动手吗?”
“这倒也是。唉!可惜只晚了一步。”陈德润明白了,也更加遗憾了。他不住地摇头叹息着,既为周县令,也为他自己;既为实业学堂的全体学生,也为全县的百姓。
“临走时,他也没留下啥话?”显然,王士奇仍心存侥幸。
“他说他先回家看看,没准还会来的。以我看这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十有八九,是没指望了。”陈德润不无遗憾地说。
县城光复,走了一个不该走的,致使“邑人思念弗置”。省城光复,却跑了一个不该跑的,犹放虎归山,遗患无穷。
升允,镶黄旗人,光绪八年举人。八国联军铁蹄踏破京城举国震惊,却给时任陕西巡抚的升允,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因接驾与回銮均颇为卖力,升允深得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的信任。抚陕期间,恽升创办了陕西大学堂(西北大学的前身),并在其中开设“农务”和“工艺”两斋,还从德国人的手里,为陕西争回了延长石油的自办权。
几件赢人的事情,使恽升又一次得到朝廷的赏识。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直至官拜陕甘总督,成为封疆大吏一路诸侯。
变则通,通则达。身为二品大员的升恽升,在政治上却极其幼稚,并且愚忠有余而变通不足。实行立宪,本是清政府缓解内外矛盾的权宜之策,他却不但不能理解,甚至还冒死反对。为此清廷又不得不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