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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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发火而只是愣怔了一下,回过身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女人又疑惑地问:“你是——”女人没有理他,却吩咐后面的两个崽娃子说:“七十子,八十子!他就是你那没心肝的爹。快!快去把他的后腿抱住。”两个崽娃子不但没按河南女人的吩咐去抱锁娃子的后腿,反而被吓得连忙躲到了女人的身后。锁娃子惊疑地说:“你——你是——是七十他娘。。。。。。你——你们没——没死?”河南女人闻言气的哆嗦着嘴唇说:“你——你你你好歹毒啊锁娃子!难怪见了我们你转身就走,原来巴不得我们都被淹死。实话跟你说!你越是盼我们死我们偏不死。”锁娃子着急地分辩说:“谁——谁谁谁盼你们死来着?”说着他已蹲下身一把搂住了两个可怜的孩子。“给!这儿还有一个。”说着河南女人一把将怀里的孩子也塞给了他。“这——这孩子是——是谁的?”锁娃子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但他还是接住了那个瘦得跟干蚂螂一样的小生命。小生命也似乎感觉到不对,他哭了。锁娃子终于认出河南女人就是他的女人,他为他们母子的大难不死又是惊又是喜,他并不是怀疑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染,而只是误以为女人抱的是别的什么人的孩子。女人却误会了锁娃子的意思,于是她更加着急也更加生气:“谁的,你说是谁的?没看跟你那毬势子一个模样!”老实巴交的锁娃子果然又将怀里的小家伙仔细地瞅了又瞅。其实瞅不瞅都一个毬样,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毬势子是个啥样子,因此更无法比较,原因是他一年四季都漂泊在黄河上,偶然回一次家也都很晚,只能匆匆地抱着女人睡上一觉,等不得天亮他就又走了。
他从来都没在家里洗过脸,照镜子就更谈不上了。有一年去丈人家拜年,丈母娘见女婿忙得还没顾上洗脸,于是便给他打来了洗脸水,锁娃子却笑着说:“姨,不用不麻烦了。我是前天刚洗的脸。”可见锁娃子并不是天天洗脸的,被女人睕了一眼后,他才嘿嘿地傻笑着给脸上撩起水来。在一个收交一个绽交地抹了两圈后,他放着手巾不用而习以为常地撩起衣裳襟子擦起脸来,自然还是一个收交接着又是一个绽交。
“当年咱可只有俩娃,你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嘛!”锁娃子能轻而易举地将大船调个头,而自己的心跟舌头却急忙转不过这个弯。
“你要是不认他就把他扔掉算毬咧!”说着女人便一把接过孩子向河边走去。一边走她一边还不依不饶地骂道:“日娃不管娃的东西。。。。。。”
“大嫂!千万不敢这样。”船工们终于听出了一些门道,于是急忙赶上去将女人拉了回来。
“他不是已经认了你娘们三个吗?剩下这一个好办,天黑咧他要是还不认账你就叫他闪远。”
“大嫂今黑咧你可要拿住,你要是拿不住这事可就瞎实咧。”
船工们有的在劝说,有的在给女人出主意,有的却在拿她寻开心逗乐子。话是笑话也是实话,主意虽然馊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切实可行的好主意。
船工们宁肯下船也不愿意抹锅料灶,因此只能是王八三十鳖三十,每人一月大家轮换着来下厨。做饭的船工又进了灶火,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帮着他拉起了二尺五。做饭的船工还特意和了锤头大的一蛋白面,并在案板上翻来覆去地揉着,在面揉得差不多时水也开了,船工用湿搌布将面裹起来窝在案上,然后一手给不断翻滚着的开水中撒着包谷糁,一手还用带着长木把的铁勺不住地搅动着。女人娘们几个受到了特别的礼遇,一年多来他们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而且是“糁糁面”。
已经饿极的孩子们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女人却警告他们说:“慢点吃小心烫着!”她自己却并没端碗,眼看着两个孩子吃完后,她将自己碗里已经凉得差不多的糁糁面,又给两个崽娃子一人拨了一半。做饭的船工见状,拔掉嘴里的旱烟袋说:“锅里还有,你也得吃些。”说着他又舀了一碗递给女人说:“一张嘴吃饭两个尻子拉屎。你不吃仅许能成,可怀里这碎崽娃子没奶吃可不成!”
工棚虽然简陋了些却还宽敞。在女人帮着做饭又经管着孩子们吃饭的当儿,其余的船工一齐动手,用柳竿子跟几张破芦席将工棚隔成了一大一小的两间。
人是铁饭是钢,填饱肚子后的女人跟娃娃也顿时添了精神。趁船工们都下了船碎崽娃子也睡着了的机会,女人先将船工们的破衣烂衫收集在一口瓷缸里用水泡了,接着又将他们那些粘乎乎的铺盖堆放在一起用单子苫住,然后又将一条蘸湿的破手巾包在了自己头上,便动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扫起来。扫把在挥舞尘土在飞扬,蜘蛛布下的天罗地网也被纷纷撕破,那些黑的灰的大大小小的蜘蛛们无不落荒而逃,就连平时肆无忌惮的鼠爷鼠婆鼠爸鼠妈鼠子鼠孙们,也都吃惊地躲在它们的洞府里破例地没敢出来打闹,旮旯拐角里那些陈的新的一堆一缕的老鼠屎也被扫地出门。。。。。。
附近的船工们破例的没有各回各家。等他们又一次回到工棚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院里院外原来那坑坑洼洼的地面,该铲的被铲了该垫的也被垫了,垫上去的新土在被用水潲湿后,又被用铁锨拍得白光白光的,还散发着一股令人心醉的黄土气息。一条长长的绳子在绕过那些槐树榆树和椿树后,被分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折线,搭在绳子上面的,是那些有长有短有肥有瘦、但却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破衣烂衫。原来那个黑咕隆咚的工棚,竟然一下子亮堂了许多,炕上的被褥也有了棱角有了线条。地上那些没了后根的破鞋和烂袜子已被扔掉,凑合着还能挂上脚的,也都被码放得整整齐齐。包谷糁那又香又甜的气息,已冲出灶火在院子里洋溢着弥漫着。
一个船工高兴地戏谑道:“夜儿个我还念叨着给咱办个官婆娘,没想到她今日个就来了。看来从今往后,咱再不用受那烟熏火燎的洋罪了。”接着他又拉住七十子要他叫爸,七十子不肯叫,也不敢说不叫只是拼命地挣扎着,坐在树墩上正在给碎崽娃子喂奶的女人,听说后已臊得满脸通红。她想回敬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奶头却正好被碎崽娃子不小心咬了一口。在“哎哟”的叫唤了一声后,她一语双关地骂道:“这碎熊像是狗托生的,老娘好心喂你,你反倒咬起老娘来了。”拔奶嘴时由于用力过猛,她那对白生生的奶子,像两只小白兔似的跟着蹦出窝来。已忍俊不住,众人哗的一声笑得人仰马翻,而那个碎崽娃子却“哇”的一声哭了。
喝罢汤,七十子跟八十子早已支持不住而呼呼地睡着了。在锁娃子跟他女人那边谝了一阵后,船工们也纷纷的告辞回家去了。久别胜似新婚,锁娃子刚关上门,屋里的女人也“噗”的一声吹熄了灯,并脱得赤条条的在屋里等候着。锁娃子一边走一边丢剥着衣服,一进门两个人便紧紧的缠在了一起,第一个回合几乎不需要酝酿便在速战速决中结束了。
“那个碎崽娃子到底是谁的种?要想我不嫌弃他你得跟我说实话。”锁娃又在刨根问底了。
“是那个王八蛋的种,他刚给我种上大水就来了,那个王八蛋只知道顾自己,害得我先腆着个大肚子后来又抱着个王八羔子到处地找王八蛋。”女人说。
“好啊你骂我是王八!那我就叫你明年再抱上个王八羔子。”说完后锁娃子又一次翻身上马。。。。。。
第二天一个船工提着个王八对女人说:“这个王八是公王八,大补。昨晚它又在欺负那个母王八却教我给逮住了,正好给大嫂你补补身子。”众人立即被逗得哄堂大笑,女人的脸却唰地一下变得绯红,锁娃子也突然想起了后墙上的那个豁豁,一时着急他竟把那个豁豁忘得死死的。
翻过年工棚的后院里先添了个猪娃,后来又添了一窝鸡娃,新栽的花树绽出了绿芽,久违的春燕又回到了檐下,女人白了也胖了但肚子却还是瘪的。锁娃子播下的种子虽然不少,看来却不过只开了个狂花。
光阴荏苒,转眼几十个春秋过去了,锁娃子老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老船工,但却落下了风湿再也不能下船了。三个儿子子承父业,继承了他的绝技他的厚道他的英雄气概,当然还有他的贫穷,分别成了三条大船上的把式。
他们砸锅卖铁捐资办学的义举,曾经在南河镇上传为佳话,他们也从其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简单的道理把弟兄三个团结为一个人,也把三条心变成了一条心,三个人先合股买了一条小船,一年后又卖了第二只,后来又添了第三只。他们没有入乡随俗按关中人先割大麦后割小麦再搂豌豆的次序,而是一次性地从难民中趸回了三媳妇,后来又生了娃并且有了各自的窝。在镇嵩军祸陕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始终站在正义的一边,帮着新乡党打退了那些跟土匪似的老乡党。
满以为从此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但人祸还没完全结束,天灾却又偷偷地袭了过来。
那曾经令人惊心动魄的滉河已经两年没有再现了,水量还在减小饥民却在增加;河面还在收缩河滩却越来越大。沉积的黄泥先是逐渐变干,然后再开裂如龟背,最后又向上卷起犹房上的瓦片。那些或急促或悠扬或沉重或轻快,或惊心动魄或一呼百应的船工号子,只能在犹新的记忆中去回味,那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动画长卷,也只能是在美好的回忆中去想象。
随着流量的减小首先被搁浅的,是那些令小船们望而生畏的大船。这些既无轮又无足的庞然大物们,曾经使那些有轮子马车甚至汽车,以及既有腿又有足的人畜们小巫见大巫而自愧不如。它们也曾为自己既能载马车甚至汽车,又能普渡芸芸众生而自豪过骄傲过,如今失去水了的承载,它们就像是丢了印信的官儿落了架的凤凰离了深山的老虎出了水的蛟龙,不但失去了往日的雄风而且变得自身难保起来。被困在河滩上它们只能任凭烈日暴晒又徒唤奈何,船头船尾船帮裂开的口子塞一只手进去都宽展有余,彻底瘫痪而又近乎解体散架,它们完全成了一堆废物,看起来既可怜而又十分的碍眼。
第三七章老船工身手不凡 小
越来越瘦的河面上,已经无法容纳那几十条小船,为了将越来越有限的机会让给别无生计的七十子兄弟,就近的船工们都掂上船篙陆陆续续地回了家。他们日以继夜地在井台上扳着辘轳,去抢救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禾苗们。土地已经干透,一筲水倒下去吱吱吱的响了好一阵后却不见了踪影,第二筲水倒下后,也只勉勉强强地挣扎着沿水道推进上一两步。那些长在水道两侧的禾苗有幸首先得到了水的滋润,于是立即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与周围形成的的反差使它们犹鹤立鸡群。两个小伙子在井台上轮换着扳了一晌,从反差形成的径迹来看,水头却还是没能到达畦垄。于是他们只得放弃辘轳而担起了担子,他们将水一担一担地担到地里,然后再像喂孩子似的,用马勺一苗一苗地浇灌着那些垂死的禾苗。那些有骡子有马的大户人家,水车吱吱扭扭地叫唤了一天,得到滋润的大不了也只是二三分地。水车斗子能增加但井的深度却有限,水井很快地见了底,多年前落下去的砖头瓦块又重见天日,周围那些指头粗的地下水虽然在努力地注入,但明显已无法满足水车斗子那大张着的嘴巴。井,看